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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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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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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力》连载

第二十五章 惊喜

元军再次被飓风倾覆,日本国依然是日本人的日本国,这样,于青万就该归国复命了。他放出了一只鸽子,这信鸽带回家的是“平安”二字。

信鸽的家就在他家胡同的对面,主人是户部侍郎,这女真人公务后便回家,没有别的嗜好,就一心一意地伺候鸽子。于青万出外时,经常带他的鸽子出去放飞,没一只不归笼的;于史根最常进的也是对面这家,去看鸽子的归巢。于青万知道,这鸽子带回“平安”二字后,儿子于史根便会把自己平安的消息告知他奶奶了。

于青万还得等待忽必烈这蒙古皇上的态度,若是汉人皇上,多会让出征将帅为这场惨败抵罪,范文虎等将帅有可能被杀;但忽必烈上一次就信了飓风,这一次,也是可能让飓风为人抵罪的。忽必烈又几乎不杀汉臣,多年前,就是杀直接牵涉进了女婿举兵造反罪的王文统,忽必烈也是征求了其他汉臣意见的。

这场飓风发生在农历的八月一日,十天过去了,中秋也过去了,转眼间,大宰府已是秋色浓郁。金色依旧,但红色的叶片怎么看也是血色的了。

于青万、贺平、小刚到过一次大宰府的观世音寺,只是这寺观的空净氛围和他们心头装着的杀阿合马的计划太不一致,三人也就只入了一次这寺门。这样,他们常到的也就是天满宫了,这天满宫是日本大学问家菅原道真的墓地,人们在这里论学问,讲书法。也有来天满宫祈愿的,这些人中,就有刚上岸不久的商人和僧侣,一身海腥气外,这些人也说着海对岸大元国的最新消息。

“晓晴寒未起,霜叶满阶红。”一斗笠日本雅士在曲水流觞处,咏出一句汉诗,一幞头南宋人却在他身边停下,用指头沾着水,在石头面上写了“李杜”二字。

菅原道真的诗效法白居易,这斗笠雅士也才在此吟诵白居易的诗句,南宋幞头人却觉得这见识浅了,也就写下了“李杜”二字。

“是大是小?”斗笠日本雅士问。

这是问小李杜还是大李杜了,小李杜是晚唐的李商隐和杜牧,大李杜是盛唐的李白和杜甫。

“李杜文章在,光芒万丈高。”幞头南宋人自以为高明。

“李杜谁强?”斗笠日本雅士追问。

“无解。”幞头南宋人不削地背过手。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斗笠日本雅士咏杜甫诗。

“杜少陵晚年在夔州所做。”幞头南宋人内行道。

“李白晚年可有如此绝句?”斗笠日本雅士问。

“绝句非李太白所长。”幞头南宋人没有正面回答。

“那李白晚年可否有《秋兴八首》这样的力作?”斗笠日本雅士深问。

“这能说明什么?”幞头南宋人反问了。

“个人以为,杜甫的诗力一直在充实和上升,直到离世,若杜甫还有余生,他捧出的会是更加炉火纯青的力作。这里是诗和书法的地方,在这里说李白杜甫,我觉得杜甫更强。”斗笠日本雅士娓娓言。

幞头南宋人是想指点斗笠日本雅士的,却反被指点了,哪受得了,便说:“杜少陵生活穷困,也就哭哭啼啼的。”

他这类能渡海来日本的南宋人,是非富即贵,也就厌穷。

“作为一个大诗人,杜甫的一生近乎圆满了,他后半生感受了人间的炎凉,前半生却是地地道道的好人生好教育。”斗笠日本雅士看的是完整的杜甫。

“兖州司马是多大的官?”幞头南宋人俗气了。

杜甫父亲的最高官职是兖州司马,并非朝廷高官。

“兖州是华夏九州之一,兖州司马不显贵,也不卑俗。杜甫的见识更在于母家,‘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上几度闻’,崔九当是杜甫的舅舅,娶的是公主,否则,不当和岐王对仗。”斗笠日本雅士这话有些长了。

幞头南宋人已无话可说,便东张西望,似乎在寻找仆从,可这仆从又没品得去东跑西望了。

“杜甫青少时就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志向,这绝顶不是权力的顶峰,涉及权力的顶峰是会被杀头的,杜甫不会犯这种忌讳。这顶峰是诗歌的顶峰,杜甫从青少时,就有登临诗歌顶峰的志向,且矢志不渝。”斗笠日本雅士还没说完。

幞头南宋人更是宭迫,可还是没有望见自己的仆人,也就灰头土脸了。

“书法人都爱书法杜诗,那是由于杜诗书法出来好排列,更雅致。”斗笠日本雅士又说到了书法。

这个时候,幞头南宋人的仆从优哉游哉地出现了,其相貌足以给主人争光。

“看!”贺平惊奇地看着这仆从,又用眼神提醒于青万,“还真是!”于青万惊喜得,小刚没见过真金太子,也还不知道是咋回事,贺平给他耳语后,小刚便会意了。

仆从已经走到幞头南宋人面前,伸出左手,“家主,我又看上了一些玩意儿,还想又品尝一下这里味儿好的寿司,你再借我一贯钱。”幞头南宋人厌烦地掏出一串铜钱,放在这体面的仆从的左手中。

他本想体面的仆从给自己挣回脸,可又丢了脸。斗笠日本雅士却没说啥,那仆从借过钱还没有转身,斗笠日本雅士就无事似地走开了。

于青万给了贺平和小刚一个眼神,俩人跟上了那仆从。

于青万抢上几步,走到幞头南宋人跟前,直接说:“冒昧了,我看上了你的仆从。”这是要对方出价了,他决定不惜金子,一定要把这仆从买到。“求之不得,你领去是了。”幞头南宋人丢下话就走,于青万却不踏实了,赶上前,拱手说:“我是真心诚意的,恳求割爱。”

“哎!”幞头南宋人无可奈何,还不得不解释:“我知道你愿花钱的意思,可这人体面外,就是个花钱的货,这你还没看出来?我怕我收了你的钱,你又看出来了,又要退人,又要退钱,我没事干呀?”

“这花再多的钱也是买不得人的,我到为做件正经事儿。”于青万琢磨着说。

“这就更好。”幞头南宋人深深地看了一眼于青万,明白着说:“看来,你是想我给你交个底儿,那我就说出来让你放心好了。”

原来,这仆从是幞头南宋人从临安带出来的厨子,六年前,蒙古人还没有把临安城围死,这人就带家眷和厨子跑了出来。这厨子在临安做临安菜还行,但到这里也就做得难吃死了,还不承认自己没本事,非得说是原料不对,调料不对,水也不对。

这样,这厨子就不能做厨子了,改做幞头南宋人的随身仆从。

幞头南宋人气恼地说:“可这人见了好吃的好看的,也就凑上去,哪还有主人,就像是方才那样,回来就是借钱,他就是个穷光棍,哪是借钱呢?”

“这够吗?”于青万把一块黄金递给幞头南宋人,“我没细算。”这人犹豫了一下,但眼神没有离开金块,“那我就小见了。”他接过金块,想掩饰,却掩饰不住自己的意外惊喜。

幞头南宋人如释重负又暗喜着离开,于青万的心也踏实了些。可这酷似真金太子的人又不是王著那样的视死如归的义士,还不能对这人说得明明白白,但在那一刻,这人又一定得明白,这些,也就只能是贺平才能搞定的。

贺平是地地道道的燕京人,数代都是燕京城里的小康商人家。贺平没正经儿读过书,但天赋极高,很有鉴赏力,听啥懂啥,学啥会啥,有蛛丝马迹,他就能顺藤摸瓜。十七年前,于青万刚到上都没多久,贺平便告诉了他旱獭油的门路;这次到日本,若不是贺平打理,于青万真是没有着落。方才,于青万能大方地给出一块金子,那是贺平这一卖一买,已经翻了两番,于青万的奉诏之行已是赚得金满钵满了。

于青万望了一阵,没望见贺平,只望见了小刚走回来,心里是一阵欣喜。这说明贺平是陪那仆从去了,小刚不会和人搅,在一起碍事儿,也就回来了。

大宰府的城墙是方方正正的四里,里面的街坊也是方方正正的,虽没有平安京大,却也是应有就有,尤其是美食。从唐朝到眼下,大宰府一直是接待使者的地方,日本菜外,高丽菜和唐宋菜都做得精美,真金也就在此享口福了。

如何在称呼上把这仆从变成真金太子,于青万绞尽脑汁,也不得要领;贺平一见这仆从就叫他真金,也不跟他说真金是谁,只说他太像真金,这仆从也就变成了真金。

这真金虽做过厨子,却不会点菜,也就对贺平点的菜赞不绝口。品尝美味中,他又掏心窝子般地告诉贺平:“我哪是在这儿做不好临安菜,是他和他的家小习惯了这日本菜,又请了日本人做大厨,也就把我仆从了。”

“这仆从的钱是可给可不给,大厨的钱可是一定的。”贺平理解着说。

“你还真是行家,我得敬你了。”真金心里舒坦极了,也就举起粗瓷杯里的清酒,自己先喝了,贺平只夹了清淡的菜吃了一点,说:“宋朝自蔡京以来就敬着大厨,宋室南渡后,想来也不差。”

“你太懂了,我也是会做蔡府包子的大厨。”真金给自己掺上清酒,又举起酒杯,这次,贺平陪喝了。

酒肉交朋友,贺平不知不觉间,也就和这真金一般朋友了。没多久,这真金便要求和贺平成为真朋友,为此,他给贺平出了个难题:“你敢不敢带我去那种地方?”

“你挑地方挑人,我随你去。”贺平很干脆。

“我哪知道。”这真金说真话了。

他三十出头了,可还是单身汉,除了自决外,还算是一个童子。

贺平却是高手,他第一次就是在燕京的烟花地儿发生的,一到大宰府,他就嗅到了那些地儿,便在酒后,带这真金到了一个挂着鲤鱼灯笼的所在。

老鸨儿带他们一屋一屋地挑花姑娘,这有体魄的真金却挑了个瘦马。更无可奈何的是,他心虚,怕自己没本事,要贺平陪着,可贺平陪着呢,他又不能。

“你在这儿,我做不了。”这真金无能地压着瘦马,又委屈地望着贺平,“你畅然地做。”贺平刚跨出木格子门,这真金又说:“切莫走远。”

贺平走了几步,“近了点儿。”里面又说,贺平只好挪个地儿,到灶房里去等待,“老子日你还不高兴!”那边却传出了粗暴的声音,贺平只好摇头。

没一会,那瘦马又惊吓又委屈地跑了出来,老鸨儿正要为此冲进那屋里,贺平上前了,“我不忍我的姑娘被强暴。”讨人好的老鸨儿也发怒了,“没啥,生人,就生疏别捏了些。”贺平拍拍老鸨儿的肩头,甜言蜜语般地说:“我再点这瘦马,若是她不悦,你再告我们强暴。”

老鸨儿收了钱,又开了一屋,也不走了,就在格子门外见证着,没多久,那瘦马就笑了,这是因为贺平为她吟诵了一句俳句,这俳句出自《源氏物语》,是源氏对紫姬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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