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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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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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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力》连载

第二十三章 重逢

于青万走出范文虎的营帐后,并没有急着离开这里,他到了海边,看的还不是就要出海征战的正在集结的船队,而是看日本商船。

这四艘商船是去年来的,载了两千名日本商人,他们带来了黄金、刀剑、木材、扇子、螺钿等商品。于青万得琢磨这些日本商船和日本商人,还得看他们喜欢这里的什么。

接着,他到了在江南行省的驿站和急递铺,为的是布置自己的出海,而不是出征。

这之后,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上都,忽必烈皇上已在上都,爱薛也在上都,爱薛公务外,也经常在察必皇后身边。于青万先是和爱薛碰面,为的是让他叫出察必皇后身边的大雁姑娘,爱薛进宫一会儿了,在宫城外,于青万的心忐忑了起来。

他是为巴敦尔来的,可就要面对的,却是和大雁姑娘三十六年后的重逢。

“大雁!”于青万好不容易才说出这样的话,他的心情的确太不平静。

他只叫她大雁,怎么也叫不出姑娘了,她的翠绿色的束腰袍服变成了深绿色的了,她早不哭了,她的笑意更浓了,她的领口上还插着一朵墨色的玫瑰花。

“爬岩哥,咋这才来?”她像是没分别似的,又像是终于等到了一个约会。

“爱薛的主意?”于青万着眼在那墨色玫瑰花,方才,那墨色玫瑰花是在爱薛手上的,爱薛把玫瑰花十字架换成了荷花十字架,可只要是玫瑰花季,手里就爱拿着玫瑰花。

“我抢下来的。”大雁眨了下眼睛。

俩人再无话,彼此看着,心甜着,故意走几步,又再望望。

“娘好吗?”大雁问。

“好着呢。”于青万紧张地回答。

“还是只爱娘?”大雁看着他。

“我有儿子了。”于青万开心地说。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大雁捂着嘴。

“是胖子送的。”于青万如同得计。

“小胖?”大雁一下子就记起来了,便说:“那这儿子也是我的了。”

于青万迟疑了一下,可还是点了头,这是他已经五十四岁了,大雁也在五十上下了,他们俩人间不可能再发生什么,更不可能生出个儿子。

“那你可得管教好我们的儿子。”大雁乐乐的。

“你也得管好巴敦尔。”于青万严正了。

大雁叹口气,为巴敦尔,又深情地对于青万说:“我把爱上了你的事告诉了阿爸,阿爸也同意了,这之后,阿爸就到了长生天那里去了。他还以为有了你这个女婿,这会儿,他正在长生天看着你,看你这个汉人姐夫如何对待蒙古内弟。”

于青万被巴敦尔套了一阵子后,又被大雁套住了,他已钻出巴敦尔的套,但大雁的这个套,他是无论如何也解不了的,这个套里,一半是无限的痛苦,一半是无比的甜蜜。

“巴敦尔有家室吗?”于青万这被套住的姐夫问。

“巴敦尔觉得他姐姐孤单,也就守着我,就像我守着巴敦尔一样。”大雁的声音多少有些沧桑了。

于青万哽咽了,他没想到自己的爱的选择会把一个个孤单连累起来,可他又没得选择。他这生这世都忘不了娘的那一刻,那眼中强烈的冲击和绝境中的汹涌澎湃。他无法摆脱,只能沉沦在其中,就像是渴饮一罐久酿的烈酒。

若没有娘的那一刻,他的选择就是这大雁,她从小就可爱极了,一个四五岁的蒙古女孩儿,敢走一里地找汉族野孩子玩儿,就是那瀹憋憋的泼哭声,也是大气的,勇敢的,无畏的,动情的。

“你不能再失去弟弟,巴敦尔不能出征。”于青万把要说的话硬硬地说出来了。

若是安童丞相在,于青万会首先去求安童丞相,他是巴敦尔的怯薛长,又是察必和忽必烈的侄儿,他或许可以让忽必烈收回让巴敦尔出征的成命。但安童前几年就出征西域了,还因不老辣,得罪了其他蒙古贵胄,被自己人绑了,软禁在西域。

“你怕了?在你和巴敦尔之间,我更想你赢。”大雁没事儿似地。

“我怕我娘没儿子,也怕我儿子没爹,还怕你失去弟弟。”于青万只好说这些。

“巴敦尔是要和你较劲,也是要成就自己,不杀敌立功,他是成不了雄鹰的。”大雁更理解巴敦尔。

“巴敦尔没法和我较劲了,我会在和江南军一起出发后在中途分道扬镳,我的任务是在日本建站赤和急递铺,不是征战,我的海驿船会在远离战场的地点提前登陆。”于青万又用大男孩捉弄的眼光,看着小女孩样的大雁。

“你这大额头!”大雁为于青万高兴,她没见过那诏书,只听巴敦尔说他逼于青万一起出征了,大汗还下了诏书,她想不到于青万居然把诏书也破解了。

“上次的征日战争是七年前,海浪和飓风毁灭了大半的战船,一半人丧生。这次,我身边的高人也预测到了更大的海浪和飓风,巴敦尔葬身鱼腹后,也是成不了雄鹰的。”于青万厉害地看着大雁。

他这话里,也刻意添进了自己的恐惧,他不可能和大雁说,江南军新建的海上战船只有数百艘,大多数战船是在江河里航行的平底船,就不能出海,且不说海战对抗了。

“汗后已不能为谁说话了,也不知能否熬过这个春天。”大雁沉吟一阵子,又果断地说:“就是能使大汗收回成命,阿爸在长生天上也是不会痛快的。”

于青万没有表情了,大雁的话里有他最需要的新情况,但大雁的态度,也使巴敦尔出征成为必然。

于青万告别大雁后,也就把巴敦尔放下,全脑子都是大雁的那句话,察必汗后不知能否熬过这个春天,只要察必皇后不在世,杀阿合马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但这已是初夏,春天过了呀,是大雁的口误吗?大雁又为何要抢下爱薛的墨色玫瑰花呢?她开朗,可也不是如此活跃的人呀,对,她还刻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于青万脚步越来越快,他是跑到上都的南坡急递铺的,这里,连杂役都是他的贴心豆瓣,他进铺便告诉小刚铺长,“察必皇后已经离世,只是没有发丧。”

贺平已是在上都的通政院副使,他到来后,三人没有议论蒙古人的发丧习俗,只考虑阿合马。“你到镇海,筹划出海日本国的海驿船的大大小小的事。”于青万给贺平派了事,又对小刚,“我们这就到山东找壮士。”

贺平是燕京人,燕赵多慷概悲歌之士,只是燕赵拱卫着大都,大都也辐射着燕赵,阿合马的眼线很多,若有不慎,便泄露秘密。小刚是山东人,山东多壮士,于青万也就和小刚到了山东。入山东后,于青万便不是通政院使,而是要报父仇的豪商。

小刚在清河找到了一个壮士,他愿舍身为于青万这个豪商除掉那恶官,但放心不下自己的娘,请于青万带他照顾好他的娘。于青万告诉壮士,自己也是因娘还在世,不然,也就手刃那恶官了为父报仇了。便拱手深谢了壮士,让这壮士继续看顾好自己的娘。

小刚又在高唐、历城、德州、泰安、东平、兖州、济州找了壮士,于青万试了,还都不是能成那秘密使命的壮士。有的禁不住压力,有的一恐吓就色变,有的出手太早,有的出手太迟,有的力道太外露,守不到出手那一刻。

一天天过去了,这已是于青万接诏书后的八十六天了,他们也到了小刚的家乡益都。于青万改变了思路,或是更有准心,他告诉小刚,这豪杰得有地位,这般的人也才稳得起,镇得住。这样,不用再找,益都千户王著就是。

王著的千户院落多少有些气派,院外守门的也是四个青壮仆役,进这大门后,于青万让小刚在内院外等候,只身进入内院。内院一下子就静穆了,于青万感觉不到人气,就没有个人影儿,直到王著出现,这人面貌没有特点,但不俗,中等身材,又极为厚实。

“通政院使于青万冒昧登门。”于青万给王著施礼。

“益都千户王著。”王著抱拳还礼。

这是一双又大又硬的拳头,于青万心头给了肯定。

“这内院就千户一人?”于青万感觉着说。

“我有成仁想法后,也就让三个儿子都改了名姓,他们各有去处了,妻妾也打发到她们的处所,仆役都站在院外了。”王著内敛住自己强悍的眼光。

“豪杰!”于青万已经明白。

“死士,但不做隔靴搔痒的事。”王著用眼神发出嘲笑。

于青万满意地一笑,尽管他让阿合马心疼一阵子,乃至于使阿合马捶胸顿足的事件,都被王著嘲笑为隔靴搔痒了。

“那我们就做件痛快的事。”于青万说这话时,用眼神碰了王著的眼神,王著的眼神已经火烈得炽人了,“谁陪我走?”王著问,“枢密副使。”于青万答。

于青万必须存活下来,这是张易和张文谦的议定,也可能是刘秉忠的遗属,张易必死,张文谦是死是活,也还难以预料。若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壮士杀阿合马,深追幕后,张文谦也会被牵出来,但王著是千户,也就可以兜揽些。

于青万离出海日本的时间只有十三天了,也还得回大都,更得赶到镇海。但再紧迫,即便是十万火急中,他也得给王著一个仪式。第二天,于青万带了酒肉,小刚和急脚们抬了黑色轿子,黑色轿子抬入王著的千户大院后,于青万披麻戴孝,素服隆重走出。

“费心了!”王著领受了。

“活着的人当为英烈披麻戴孝!”于青万要为王著下跪。

王著再不肯,把住于青万双肩,二人也就坐下喝生死酒。

酒酣,于青万已是肢体酒红,咏叹道:“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王著立起来,道:“这句不应景,得酣畅淋漓才是。”说罢,也就唱道:

“大江东去浪千叠,引着这数十人驾着这小舟一叶。又不比九重龙凤阁,可正是千仗虎狼穴。大夫心别,我觑这单刀会似赛村社。”

王著这洒脱的气概,把于青万也感染了,他一身披麻戴孝的白素已是不对调了,也就在把一大杯酒喝干净后,脱下素服,亮出全身。

“你这是?”王著吃惊得。

于青万脖子上有紧密的黄金套,胸部有护胸,腹部有护腹,裆部有严实的护裆。

“我这就是小心翼翼的阿合马。”于青万告诉王著。

王著亮出短剑,绕着于青万比划了一阵,又拿出三节鞭,都不得要领,他得在抓住阿合马的瞬间,在阿合马的侍卫未出手时,一击而毙其命。

“在这。”于青万抖开身边脱下的素服,从素服大衣袖里拿出一把不大不小的铜锤。王著拿起铜锤,于青万说,“我试过,好藏,应手,砸骷髅一砸就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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