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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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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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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力》连载

第二十二章 必然

于青万对第二次征日战争是空白的,却要把生命投入这场完全无底的出海战争。他不得不为娘考虑,为于史根考虑,更得为他的秘密使命考虑。

这秘密使命正进入部署阶段,张易负责大都城里,于青万负责大都城外。

天色茫茫,雪原茫茫,于青万的大额头里也是茫茫。混沌般的莽莽中,又有什么跳动了几下,这下看清楚了,是两只灰褐色的兔子样动物,又比兔子大一些,还胖得多,一只更大一点儿,正松鼠嚼松果样地品味着什么,也不知是洞里的还是刚从雪里刨出来的。于青万想走近点儿,嗖,嗖,两个可爱的家伙都溜进了雪洞,一只又探出有长鼠须的尖头来,看见了于青万,又藏身进洞里了。

“旱獭。”于青万摸了下兜里的旱獭油,这旱獭油小瓷瓶盖得严丝严缝的,漏不出气味,是他这双常抹旱獭油的脚传出了旱獭遥远同类的气息。

这瞬间,旱獭使他完全忘记了战争,但旱獭却没有忘记他,怕被他逮住,怕被熬成旱獭油。旱獭躲进了洞,于青万却没有隐身的洞穴,他得如此般一步步地走向一场空白的海战。

他掏出忽必烈皇帝的诏书,梦想这诏书里的字儿在茫茫雪海中有所改变,没有,还是那些字儿:“着铁脚板于青万给俺在日本建站赤和急递铺,莫要耽误着,一百日内到达南路江南军者。”

这是诏书上的汉字,诏书上还有八思巴蒙古字,只是他认不得,到希望和汉字意思不同,这样,也就可以钻两种文字间的漏洞,也就可以像旱獭样躲进自己的洞穴。

“我好笨!”于青万一拍大额头,额头里闪动着一道银光,这银光是和这雪地一色的。

他透彻地读懂了诏书,以自己的方式,高兴得抓起一团团雪,放肆地扔出一团团雪球。他被忽必烈皇上天真了,可也抓住了忽必烈皇上的天真,被绑进战争的只是自告奋勇的巴敦尔,没有自己了,这诏书完全可以这样理解的。

他自言自语着:若是被巴敦尔莽撞死,那可太窝囊了。

“巴敦尔。”这三个字在大雁姑娘嘴里又是一个味道,那是亲姐姐念亲弟弟名字的亲切味道,哪怕这弟弟总是闯祸。于青万不怀疑大雁姑娘对巴敦尔的管束,又觉着大雁姑娘就从没有鞭打过巴敦尔。

要是他阿爸在,这巴敦尔到一定会挨不少鞭子的,只是他阿爸,那无比勇敢的蒙古千户已经不在人世了。想到此,于青万肩头上也就扛着黄河边的那座石峰。

他得为巴敦尔考虑战争了,若是一场必赢的战争,巴敦尔还凯旋归来了,这再好不过;若这是和第一次征日战争一样的战争,更或者还有更糟糕的结局,巴敦尔也就是个或者战死,或者被追究失败罪责的后果。

张易和张文谦都不议论第一次征日战争,那是因为在他们看来,第一次征日战争就是一场失败的战争,只是忽必烈没有追究将校的责任罢了。

这相隔七年了,第二次征日战争又要开战,东路的四万蒙古和高丽联军几乎就是第一次征日战争的原班人马和实力,也是从高丽出发;南路的十二万江南军从江南出发,主帅是蒙古人,还并没有就位,坐镇江南军的是降将范文虎。

范文虎的大营扎在江浙行省庆元路的镇海,于青万从这接近铁勒测验点的地儿到上都,再到大都,又从大都到范文虎所在镇海,路程在一万里。为了抢时间,坐马车更好的地段他就坐马车奔驰,走路更快的地方他也才疾行,如此这般,十天便到了上都。他对贺平和小刚做了布置后,并没有到大都,而是直扑江南的镇海,又是十天后,他走入范文虎所在的江南军大营。

咸湿的海风浸润着杀气腾腾的兵营,把守大营的兵士仪表威严,兵器镗亮,进入大营后,一步步往范文虎的营帐走,也就是盛春的气息了。

范文虎的营帐在栀子花香和紫荆花香中,这营帐除了旗帜外,也就是一个庭院。

于青万和范文虎见面不多,但属于见面就可以心照不宣,直奔主题的那种关系。

“通政院,你这不像是来提前报到的,若是有所指教,范某聆听。”范文虎请于青万坐下后,也就把话挑明。

范文虎仪表堂堂,八面威风,做为南路征日军的副帅、江南军的统帅,他已被任命为中书省右丞,官品比于青万高。可他受了于青万的一个妙人,更知道于青万是一个力臣,其能量远在其官品以上。

于青万把持了统管驿站、急递铺的通政院,范文虎也就不称于青万比自己低的通政院使的官职,巧妙地称呼为通政院。

“今日急急地赶到统帅处,反到是为了聆听。”于青万神色紧了些。

“只要是通政院要知晓的,范某畅所欲言。”范文虎说这种话就不用想,脱口而出就是。

“我不为自己的生死,我有我的套路” 于青万端起鹧鸪斑宋盏,喝了一口清香的龙井茶,“我得为另一个人的生死,预知这场战争的结果。”于青万放下喝干净的盏。

范文虎得体地为于青万的盏里掺上茶,他是做女婿上位的,伺候老丈人吕文德多年,没有公子哥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傲慢恶习,只要是有用的人,他都把对方当老丈人,主动伺候。“这人是谁?”范文虎已把于青万的话嚼碎,也就问了,他是不会茫然接招的。

“巴敦尔。”于青万神色一下子就凝重了。

“难怪!”范文虎似明白了什么,猛地跺了一下脚,“原来,这一百怯薛是奔通政院来的?我说嘛,这,”范文虎把话止住,他哪能畅所欲言。

他以为这一百名怯薛是忽必烈大汗对他不放心,派来监控他的。

“这怯薛在此出征的令,和通政院在此出发的令,范某是同一天收到的。”范文虎把没说完的话接上,也区分了出征和出发,巴敦尔是出征,于青万是出发。

范文虎武人的躯壳和面孔下,其实很是细腻。

于青万会心地一笑,说:“巴敦尔不能死。”

“那么,他最好是抗旨不出征,或是很会逃命。”范文虎直切了当。

“巴敦尔要争取杀敌的荣耀,但我们必须使他凯旋。”于青万说得更明白。

“那范某就得给通政院阐释仔细了。”范文虎虎虎地站起来,走到战图壁前,拉开遮住战图的帷幔,于青万跟上去,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惊诧道:“难道没有日本国的全图?”

“这张战图还不是我们的,是高丽人的,我们连这些也不明白。”范文虎自嘲后,又说:“我也还想在上面添一两个点儿。”他把话止住,这不是今日的话题。

“这就是上次的战争?”于青万看着战图上的标识。

“联军从合浦出海。”范文虎指着高丽的东南角,“这是对马海峡对面的日本的对马岛,后面是壹岐岛,联军血洗了这两島,杀敌一百,或是上千,算是上次的那场战争最漂亮的胜仗。”这话充满调侃味儿。

“联军从这叫博罗湾的小海湾登陆,没有大队人马在海滩阻截,争夺战发生在上岸后。”范文虎指着一个小海湾,“联军强的是有火炮,倭人无技能,居然没捣腾出火炮。”

范文虎不觉地就把日本人说成来了倭人,骨子里也有对日本人的轻视。至于日本人没有高丽人都有的火炮,也是高丽人把火药技术保密住了。

“少量的蒙古骑兵发挥不了蒙古骑兵的优势,倭人单骑也有能耐,射箭双方势均力敌,倭寇强在钢刀,联军的刀有被倭刀劈断的。”范文虎对上次战争的认识也是有深度的。

“这是一场胶着战,兵力上,双方旗鼓相当,但联军已经倾其全力,倭人则有援军,得知倭人的六万援军快到后,联军主动撤回海上。后来,联军是就撤回来了,还是遇见了风浪,或是把阵亡的人算作被风浪带走了,只有上一次的联军,这一次的东路军自己明白了。”

范文虎把东路军和上次的联军联系一起了,这次的东路军,主帅就是上次的主帅,人马也差不多,战船也差不多。高丽是大元国的附庸,上次和元军组成了三万五的联军,这次和元军组成了四万人的东路军,高丽国已经倾其全力了。

“若真是巨浪飓风,那就得考虑它的必然再现。”于青万严峻地提醒范文虎。

“通政院也会吓唬人?”范文虎不以为然。

“那我就说一说我和巴敦尔他阿爸的事件。”于青万非说不可了。

这事件讲完后,也就注解了巴敦尔为何不能死,但黄河湾再现的天气突变,却使范文虎充满血气的脸发白了;再现是必然,若有飓风掀巨浪,也是必然的再现。

“这次还是在这小海湾儿登陆?”于青万凝神着战图。

他宁肯相信飓风的存在,如此,也就不要在那发生过飓风的窝里呆好了。

“范某有些新想法,还没有得到皇上的批复,但无论如何,都是在这一带,这里深入进去就是大宰府,大宰府是倭人的西都,我们占领这西都后,也就可以威慑倭国的都城平安京。”范文虎把手掌放在平安京的位置。

这战图的东边也就到此为止,再没有东边的海岸线和岛屿。

“这大宰府还真是个位置。”于青万忽略了这战图的缺陷,想着心事说。

他从不关心战争,只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这之前,他也不会想到在日本建驿站和急递铺,也就没有关心日本国,对这大宰府还是陌生的。

“这是倭人为迎接唐朝的使节建的,”范文虎高傲地说。

“鸿胪馆。”于青万初步明白了。

“倭人叫这鸿胪馆为筑紫馆。”范文虎也就知道这些了。

于青万回到座位,端起鹧鸪斑宋盏,慢慢地品了一口,又放下,问:“上次日本国接战四万人,增援六万人,日本国究竟还可以增援多少人?”范文虎也回到了座位,便被问得虎眉紧锁,凝重着说:“听倭商说,倭人大概有五六百万,这样算来,再增援十万,乃至于二十万都是可能的。”

“听说统帅会带十二万人出海,这十二万人后,还有无后援?”于青万像个医者,对病人望、闻、问、切了。

“这十二万中还有两万是屯田的。”

“带了农具和种子?皇上的好主意?”

“表示范某的信心和诚意。”

于青万哑然失笑,忽必烈皇上天真得要自己在日本国建驿站和急递铺,也就看不出范文虎的屯田兵是献媚。渡海大军真要缺粮了,那是一天比一天紧迫,屯田种粮的收成,可得等第二年了,且不说脚跟都没有立地儿,哪有地方种粮。

“倭儿接二连三地杀我使者,实在恶作,谁做皇上都骑虎难下。”范文虎又摇摆到必战。

这是他派出的使者也被杀了,他至少得显以厉害的颜色;再者,作为南宋的降将,他也只能做主战派,否则,他就会被冷落,乃至于被清算旧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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