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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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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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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脚力》连载

第二十六章 辖制

大海风平浪静,大海对面的大元国更是波澜不兴,忽必烈非但没有罪杀出征的将帅,连最轻微的处罚也没有。稳扎稳打的是阿合马,他一天比一天扩大着自己的权力,变本加厉地做着去除汉法,欺压汉人的事。

阿合马已把盐、铁、药材、铜器都定为官卖品,同时,又提高了各种正税的定额。大宰府城里的日本人也知道阿合马了,他们也有为汉人捏一把汗的,有的更关切地问:你们汉人咋个就心甘情愿地听一个回回的摆布?

于青万是得归国了,大家都该走了,真金却说:“我还没看过相扑。”

“这愿望得满足”,真金还不知道自己必死,于青万不能太亏欠他,也就等待着有相扑表演的盛大节日。

这真金看了相扑表演后,有了想法,对贺平说:“我再胖一些,也就可以做相扑了。”

贺平冷处理了这真金的愿望,小刚对这真金也硬朗了起来,这真金也就再无话了。

的确是该归国了,真金又说:“每年,我和主人都是要在天满宫看梅花的,我得再看一眼天满宫的梅花。”

小刚已归心似箭,便说:“这要等过年后开春了?”

于青万和贺平知道这真金已多多少少预感到自己的结局,想再拖延一下生命,其心可怜,也就答应了。

真金太不想梅花开了,但天满宫的梅花还是在年后的初春开了。他从梅花开,直看到了梅花落。真不能再拖延了,他又说:“你们对我好,我无话可说,可我还没有看过奈良的樱花。”

小刚想挟制着他就走,贺平也说:“宋人爱梅花,梅花过后,还等啥?”

这真金却眼泪哗哗流,于青万对他明白地表态:“那我们在奈良看过樱花就走。”

樱花一开,贺平就把海驿船调到了靠近奈良的海边熊野滩,这真金看完樱花后还是不想走,可也不得不走了,“到船上,我给你讲心里话。”于青万告诉他。

海驿船离开海岸后,于青万把自己爹的往事讲给了这真金听,听到于青万爹右手掌被斩断后,还是在门馆正坐着,不让谁救护,一直到死,这真金也是感动得激奋了。

“那玉板就再没下落了?那可是你唐代的祖宗传下来的!”这真金又是感叹。

这次,掉眼泪的是于青万了,他从来没和人讲自己爹的事儿,这讲出来后,他也止不住了。他爹被流亡的党项人斩断手掌后,被抢走了祖宗的玉板,那玉板上还刻着他爹这一脉历代祖宗的名字,他爹却没有保住这玉板,他爹觉得对不起祖宗,他爹是气绝死的。

“痛不死人,流血再多也不死人,气绝,却死人。”于青万抹干净了眼泪。

“不杀阿合马,我有血性的汉人不如气绝!”贺平看着真金。

“阿合马?那回回?原来是杀阿合马?这还有啥可怕?”这真金被激发了。

“你长得太像一个人。”于青万说。

“不是吧?”这真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鼻子可不鹰勾,但阿合马鼻子也可能不鹰勾,“你们是要玩掉包计?”他有些虚了。

“你长得和太子真金几乎一模一样。”贺平点题了。

“不敢不敢!”这是真谦虚了。

“我们需要你这真金太子,这样,我们才能调出阿合马。”于青万说。

“那太子真金能够容忍吗?”真金问。

“我们做了推算,太子真金会乐见其成,阿合马也抢了太子真金的权力。”于青万策略着说。

这话极有力度,但闪烁开了皇上忽必烈的态度,忽必烈是绝不会容忍的。这真金若不深问及,于青万便不会说透到这一层。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这真金带着生的希望更好,至少是更加地配合。

“我们汉人有的是壮士,壮士们翻墙撞门进去,杀了阿合马不就得了。”这真金天真地说,也还是想省掉自己。

“阿合马居无定所,不然,我死士早就动手了。”于青万说这话时,想到的是死士王著。

“那阿合马要先动手呢?”这真金是小心翼翼的。

“靠海岸后,你们会住进范文虎的江南军统帅府。”于青万有把握地说。

他可没有事先给范文虎商量,由此,海驿船到达镇海后,于青万把小刚和这真金留在海驿船上,自己和贺平上了岸。贺平去做部署,于青万只身走进范文虎的江南军统帅府。

范文虎从海上带回了三万人,也带回了自己的命,这条命目前还在,活得却是提心吊胆。他这降将又得到了“范跑跑”的名声,没脸见人,更别说于青万了。看见于青万进来,他下意识地想躲,可已经躲不了了。不得不落座后,范文虎就心灰意冷得忘了给于青万掺茶。这不要紧,于青万自己掺了,还给范文虎也掺上。

“通政院真是大难不死。”范文虎磨皮擦痒地说。

于青万是奉诏从江南军出征的,范文虎也就得在战后对于青万的生死有个交待,他向枢密院的交待是:于通政院使下落不明。

“巴敦尔可是死了。”于青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范文虎是降将,降将都惜命爱钱,他太想挣那一叠盐引,也还令自己的战船软禁了巴敦尔的怯薛战船,只是挡不住巴敦尔。可拿这些给于青万说,于青万是不会买账的。一张盐引一般人就可以用一辈子,于青万那一叠盐引说好了是为巴敦尔保命的。

“我这脑袋在,那也是有花销的。”范文虎只好叫苦。

“大实话。”于青万接受了这话。

“喝茶!”范文虎拿起青瓷茶瓶,就等于青万喝茶后,好立马掺上,“不着急。”于青万却不喝茶,范文虎也就把青瓷茶瓶半举着。

“我们要杀阿合马。”于青万淡淡地说,范文虎手里的青瓷茶瓶有些摇晃,“要把阿合马调出来,只有用真金太子。”于青万把茶喝了,范文虎却没掺茶,“说,说你调动什么样的真金太子。”范文虎明白了些。

“这真金太子和一行人就先住在你的府上。”于青万把话挑明了,“哗啦”范文虎把青瓷茶瓶往下猛一触,“来人!”他说出话后嘴巴都僵了。

范文虎的侍卫进来,一眼就看见了炸裂的青瓷茶瓶,也就收拾干净,“走远点儿,别再进来。”范文虎又厉害地向侍卫一挥手。

“懂事。”于青万咬着牙膀子说。

“谁敢和刘丞相作对。”范文虎忍气吞声地说。

他投降时,刘秉忠已经离世,他没有见过刘秉忠。但他这种降将最敏锐的是权力嗅觉,刘秉忠不在了,刘秉忠的人还在,刘秉忠的意图还在。

“刘丞相的根本意图是啥?”于青万鼓眼问。

“这样,我先还你一些盐引,不足的,我再想办法。”范文虎说着,也就去打开密柜,拿出一些盐引,放在他和于青万之间的案上。“那就连人也一起还好了。”于青万却笑着说。

“于青万!”范文虎火冒三丈了,他站起来,指着于青万的大额头:“你主动送我人,我收了,喜欢上了,还有了儿子,你又要要回我的心头人,要回我儿子的娘,你还是不是人?”

范文虎是江西籍的人,那卢世荣调教好的妙人,于青万没见过,到也是江西人。

“那就恭喜了,统帅正是花钱的时候,还是收好这些盐引好。”于青万换了态度,范文虎虎地坐下,再不说话。

“刘丞相的根本意图是务必把握住华夏文明的大局,无论谁当政,于此大局无碍,我们袖手旁观,于此大局有碍,必除之。”于青万又深重起来。

“那回回也是,越来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要在咱汉人的地盘做主人了。”范文虎明哲保身外,也是有看法的。

“回回也有德高望重的,像已故的云南行省詹思丁,惟阿合马命是从的也有汉人。”于青万这话是在敲山震虎。

范文虎拍着胸膛,“这次,我没有打点阿合马。”又痛心疾首,斩钉截铁地表态:“我做了二臣,哪能还做汉奸!”

于青万点头认可,否则,他不会来找范文虎。既然范文虎如此表态,于青万也就亮底了:“大都城内有枢密副使做主,城外是我在串联,你只需出力,无需出头。”

范文虎在心头舒了一口长气,他最怕的是要他出兵,其次是怕出头,既然用不着出头,他也就能接受了。他也是有血性的汉人,更想和刘秉忠的人深交道,他早已知道,北方汉人各自抱团,刘秉忠的人又无疑是最有力量和最能作为的。

“于兄!”范文虎终于改了称呼,既然于青万都亮底了,他们之间也就是另一种关系。

于青万在江南建驿站和站赤时,他就想和于青万建立如此的关系。

别说刘秉忠的其他人,就是于青万把持的通政院,在江南行省的驿站就有马站、轿站、水站、步站,马站134处,轿站35处,水站82处,急递铺11处。

“范兄在殿前行走多年,熟悉天子威仪。”于青万点出范文虎在南宋的殿前副都指挥使的履历,这地位重要又荣耀,“这到是,了如指掌。”范文虎肯定。

“大元的威仪是刘丞相拟定的,源于唐宋,应和你熟悉的威仪相差不远。”于青万是一种询问的姿态。

“于兄,你就准备八十人,把他们交给我好了,我把他们调教成太子的仪仗便是。”范文虎自信着说。

“你见过太子的依仗。”于青万有些意外。

“太子来江南军检视过,我对太子的仪仗记忆犹新。”范文虎露出得意的神色。

太子真金又有枢密院使和中书令的头衔,名义上是握有军权的枢密院的最高长官,又是掌握政权的中书省的最高长官;真金太子支持汉法,对汉臣又极为尊重和看重。

“真是天意,阿合马必死无疑了。”于青万得到了意外之喜。

真金太子身边的汉臣也不少,但不能让更多人做为牺牲,更不能把真金太子直接牵连进去。如此算来,这又见过真金太子仪仗的范文虎,真是不二之选。

“能为汉人做件大事,我也是畅然。”范文虎为此而红光满面。

“我还得吹捧你一下。”于青万也还不是嘴酸,“南路军出征的场面可谓壮观,激荡人心。”

“于兄过奖了。”范文虎不得不谦虚一下。

“假太子不想死,也就得由你给他壮胆了。”于青万说完这话,还把手伸过去,嘱托般地拍了拍范文虎的手背。

于青万用自己爹的悲壮的死,也没能激发起那真金的壮志,但他觉得范文虎有这本事,这人不怎么会打仗,但极能鼓舞士气,也还有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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