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吴兴义从宜坪石回来了,他把自己在坪石的所见所闻全告诉了吴英华。坪石的共产党闹起了暴动,而且邻近周边都在打土豪分田地,一切政权归农会,农民还成立了赤卫队。
吴英华听了热血沸腾,喜上眉梢,当即与吴兴义商量,并决定第二天下山搞暴动,到龙虎镇打他个措手不及。
刘红梅被廖家退了亲后,茶饭不思,睡在床上。母亲唐桂花怕她去寻短见,守在床边安慰女儿。她心里思忖,女儿遭到土匪劫持,接着又被廖家退亲,谁受得了这样的打击?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给女儿找个如意郎君,让她走出这个阴影。唐桂花为女儿选好了一个如意郎君,就是她娘家的远房侄子,人虽然有些痴呆迟钝,但家境不错,又是独子,嫁过去不会吃亏的。她决定先把这个想法跟女儿说一说,然后再找人过去说媒。红梅听了母亲的解释,心里就像吃了苍蝇似的,一口就否决了,她斥责母亲:“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是想把我当包袱甩了,我不嫁,我自己去找。”
“你自己去找?你上哪儿去找?孩子,妈是为你好,你要知道自己被土匪抢去当过人质,这是跳进黄河洗不清的事,人言可畏,谁愿意娶一个被土匪劫过的姑娘?你不要太天真了。”
“我不活了!”三小姐听母亲这么一说,当即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大哭起来,丫鬟守在床边不敢离开半步,母亲无奈地找刘文祥商量对策去了。
三小姐一直躺到下午,她在半睡半醒中,突然间听院子里吵吵闹闹的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好奇地从床上坐起,从窗户口瞅见外面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不是刘一枪吗?仔细一看,刘一枪牵着一只獐子在大院里站着。她当即滑下床来,顾不上梳洗打扮,便奔出厢房,走到了刘一枪面前,惊喜地叫了一声:“哥!”
站在院子里的家人和家丁都大吃了一惊,刘一枪也惊呆了,家人和家丁以为三小姐疯了,刘一枪傻傻地盯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姑娘解释说:“三小姐,你认错人啦,我是刘一枪呀。我还欠你家六块大洋的租谷呢。”
“我没认错人,要不是你,我就被狼吃了。你家的租谷,我那天不是说免了吗?是谁去向你要的?”三小姐气红了眼护着刘一枪。接着又说:“这獐子是你牵来的吧,我拿十块大洋买了。”
“别别别,三小姐,不用十块大洋的,一块大洋他们都嫌贵了。”刘一枪见三小姐挽着他的手,还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他禁不住全身一阵阵地发毛,他从来没有接触过姑娘这样亲昵地挽着他的手,也从来没见过姑娘这种含情的眼光,他是个猎人,猎人的眼睛非常犀利,面对三小姐含情的目光,他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并带着羞愧低下了头。
三小姐从他手上牵过獐子,对身边的丫鬟说:“你叫管家去账房拿十块大洋给一枪哥。”
丫鬟去找管家却没有拿到钱。管家跟来了,原来的管家被刘文祥辞退了,新请的管家叫刘得财,他带着疑虑,问:“三小姐,一只獐子怎么要十块大洋呢?”
三小姐不容分辩地说:“我说十块就十块。”
管家为难说:“我要是答应你的话,老爷会开除我的。”
“算啦,这事就依了她吧。”刘文祥从后堂来到了院子里,为了讨女儿欢心,他顺从了女儿。管家从身上拿出十块大洋给刘一枪,而刘一枪只收了一块大洋便走了,三小姐一脸惊愕:“为什么给你的也不要?”
三小姐怎么也想不明白,呆呆地望着刘一枪离开大院走了。
刘文祥在旁边看见女儿吃惊的样子,说:“孩子,你想报答他的救命之恩,也不能用这种方式呀。”
“爹,他家其实很穷的,他为什么送到手上的钱也不要呢?”
刘文祥告诉女儿:“你知道吗,这就是一个人的骨气,人穷志不穷,穷也要有志气,爹就喜欢这种有志气的人。”
三小姐想吃獐子肉是假,她只是想利用买下这只獐多给刘一枪几块大洋,家里反正不缺钱,没想到刘一枪却不领她的情,她让厨子把獐子牵走了。刘文祥对女儿开导了一阵后,回自己房里去了。他在沉思刚才女儿的提问,觉得像刘一枪这样的人,自己应该多接济一些,自己当初也是从无到有,由穷变富的。自从柳云过世之后,他一度沉浸在悲痛之中,他的干娘也是岳母曾多次给他物色对象,都被他拒绝了,当他知道刚出生的女儿在岳母身上吮出乳汁的内情后,他又惊又喜,女儿不用再找奶娘了。他决定要和翠玉结为夫妻,虽然岳母比自己大了十八岁,年龄根本不是问题,问题女婿和丈母娘结婚是破天荒事,但他思前想后,必须把自己想法和决定向干娘告白,爱情是可以跨越一切鸿沟的。
然而,令刘文祥没有想到的是,既是干娘又是岳母的翠玉知道他的想法以后,她的心里涌起了层层巨浪,虽然她很想得到一份刻骨铭心的爱,而且从第一次见到刘文祥,心里就萌生了想得到他的欲望,但他却成了自己的女婿,现在虽然女儿离开了人世,自己又怎么能和女婿婚配呢?别人要是知道了,自己的名声岂不遗臭万年?这种事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刘文祥被岳母拒绝了,他便暂时放下了对岳母的追求。
过两年后,刘文祥一直没有续配,他不想自己的女儿被继母歧视,一心想和岳母结为夫妻,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强烈追求下,翠玉禁不住爱的诱惑,终于答应了他的请求。但她向刘文祥提出了几个条件,他们结为夫妻后,在家里可以是夫妻相待,但在外面必须隐瞒夫妻关系,要以母婿的关系相称。
翠玉从十六岁卖入方家当丫鬟,受尽欺凌,后又被方老爷强暴怀孕而被赶出家门,要不是陈老汉救下,自己早已尸骨无存了。当她放弃了轻生的念头后,忍辱负重生下了女儿柳云,她一直想和陈老汉结为夫妻,可陈老汉总是以种种理由拒绝她。后来,陈老汉答应她只做表面夫妻,翠玉也十分乐意,谁知陈老汉却客死他乡。她渴求被爱的希望破灭了,为了抚养自己女儿成人,她历尽艰辛,好几次都想过轻生的念头,刘文祥的出现,使她再次燃起了活下去的希望。当女儿和刘文祥结为夫妻,她原以为自己的后半生会有享受不尽的天伦之乐,谁知好景刚刚开始,女儿生下孩子便离她而去。自己已经三十八岁,刘文祥和她相差十八岁,现在他突然提出要和自己结为夫妻,母婿相配,这叫自己怎么去接受?虽然自己想得到一份真爱,但怎样去面对世俗?自己还没有撮合刘文祥和柳云定亲时,刘文祥就曾经提出过与自己结为百年之好,但女儿对刘文祥也一片痴情,她不能夺女儿之爱,权衡利弊后,她不得不把自己对文祥的爱埋入了心底,让女儿享受了这份完美的爱,然而好景不长,女儿刚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了。
她不知道这是命运使然,还是老天的捉弄,当柳云离开她以后,老天爷却要把女儿对刘文祥的爱由她来延续,她真的不敢想象,这迟到的爱到底能不能接受?她真的想拒绝,却又渴望得到呀!而得到话,自己又怎么去面对世俗呢?在这艰难的抉择面前,她真的很难接受刘文祥的爱。
刘文祥一边追求着翠玉的爱,一边操持着发家致富的梦想。他把做生意赚来的钱又置买了五十余亩水浇地,加上原有的,他家的田土已有一百余亩了,在邻近也算屈指可数的大富人家了。他将土地租赁出去,自己不用下地,有好的生意活,便接上做一做,到年底时,收了数百担租谷,女儿在翠玉的抚养下咿呀学语也一天天成长起来了。
到了第二年春天,翠玉突然间呕吐起来,并且月经也停了,刘文祥请来郎中,把过脉后,原来是怀孕了。他心中大喜,翠玉面对郎中却羞愧难当,并当即否认说:“不可能,我都已经四十岁啦。”
郎中十分肯定地说:“我行医五十多年了,我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而且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
“不会的,你不要说啦。”翠玉面若桃花,当即挣脱了郎中把脉的手,躲进了厢房。郎中见了大惑不解,他对刘文祥说:“她怎么会这样?恭喜你,你好好照顾她吧,我走啦。”
刘文祥送走郎中,回到厢房将翠玉抱在怀里,吻着她的额头说:“我们有孩子了,这真是苍天保佑呀。”
翠玉却羞红着脸说:“你这以后叫我怎么去见人呢?在别人眼里,你还是我的女婿,以后生了孩子别人怎么看我?”
“只要我们的爱是真心的,管别人说什么我不怕。” 刘文祥欣喜万分。
翠玉挣脱出他的怀抱,想了想说:“不,我们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你不怕别人的流言蜚语,我可要为自己的名节着想。不然,事到临头,我毁了名节不打紧,还要害你一辈子的。”
“那怎么办呢?”刘文祥听了翠玉的话也没了主意,翠玉思忖了一阵后,果断地说:“你赶紧续娶一个,到时我肚里的孩子生了就说是她的。”
“可我不能没有你呀。”刘文祥坚定地说。
翠玉也怕失去刘文祥,当即搂着他贴住耳根说:“我也离不开你呀,到时候你娶了新娘子可不能忘了我,你也知道我是不得已才让你续娶的。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必须随叫随到,在媳妇面前,你我还是以母婿相称。”
“要是这样的话我听你的,我就是担心纸包不住火。”刘文祥对翠玉一往情深地说。
翠玉思忖说:“只要你我把持住,别人不会知道的,我担心的是你娶了新媳妇就不要我了。”
刘文祥见状,当即跪在地上说:“我对天发誓……”
翠玉赶紧扶起刘文祥,说:“别这样,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这时孩子醒了,翠玉从床上抱起孩子,孩子还断奶不久,躺在翠玉怀里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抓挠着婴儿眼中的宝葫芦。翠玉赶紧将孩子送到刘文祥的手上:“你抱吧,她一碰上我就想吃奶。”
孩子哭了,叫喊着吃奶,翠玉转身揭开衣襟,将乳头擦上了猪的胆汁,重新抱过孩子将乳头送去,孩子一尝到苦味便一个劲地哭。刘文祥在米粉上放了少许白糖拿来给孩子吃,孩子吃得津津有味。翠玉在一旁对孩子说:“以后还吃不吃奶了?”
孩子回答:“奶水好苦,再也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