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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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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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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黄五岭》连载

第四十二章 绩效

黄成贵自从和刘爱娟有过两次亲密接触之后,他觉得自己再也离不开女人的诱惑,过了没几天,刘爱娟便托了他的婶婶做媒来了,为了尽早成个家,他二话没说便答认了。由于工作繁忙,他和刘二娟到镇政府领了结婚证后,简简单单办了两桌酒,便成为夫妻了。

廖菊英做梦也没有想到,刘爱娟和自己住在同一个大院里,而且生活了十多年,平时也从不扯画眉眼的人,现在却不声不响又找到了可以呵护自己一生的好男人。而且结婚不到半年就怀上了,这真是邪门了!她真羡慕刘爱娟的胆识和追求,自己从出嫁那天起便抱定了恪守妇道从一而终的思想,但现在自己目睹的却匪夷所思。社会发生变化了,女人的思想观念也变了。刘爱娟十九岁在自己手下当王梦林的二姨太,一直没有怀上过,后来跟着刘三癞子也没有怀上。现在嫁给黄成贵却怀上了,难道他那个东西就不同吗?廖菊英想不明白,她认为这都是命。

吴向阳被认定为烈士后代之后,一切都享受着优厚的待遇。但他自小受到王家人的宠爱,廖菊英对他更是娇生惯养,现在他见廖菊英孤零零地一个人生活,每逢星期天便来看看她。廖菊英怕影响他的前程,劝说:“你以后不用来看我,你的身份不同了,不要让人落下话柄。”

“大姨娘,党和政府的方针政策我懂,可我觉得你怪可怜的,二姨娘改嫁了,你为什么不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新社会妇女解放了,如果你还守着旧思想从一而终,以后你会更加孤单的。”

“孩子,我都六十多岁了,你叫我的脸往哪搁呀?我一个人会照顾好自己的……”廖菊英两眼湿润,溢满泪水。她没有想到吴向阳这么懂事了,她流下的是高兴的泪。她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

廖光春抛弃结发妻子,娶了地主的遗孀冬竹,虽然受到了撤销职务和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但他却无怨无悔。他和冬竹的风流韵事,十里八村传得沸沸扬扬,“大跃进”的时候,冬竹和光春已经生下三个孩子了。廖光春虽然长得人模狗样,但作为穷苦出身的贫下中农,别人也没有拿他另眼对待。光春干活是行家里手,冬竹原在廖如喜家当姨太太的时候,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丫鬟奴婢跟随左右。而现在,她却生养了三个孩子,当上了贤妻良母。命运可以改变人的个性,冬竹逐渐接受了新生活对她的挑战。她这个貌若天仙的女人,经过了三次生育的煎熬之后,早已失去了原有的风采,两只松弛下垂的乳房,再也不见往日挺拔诱人的魅力了。但她为光春生下了两男一女三个孩子,光春看到自己活泼可爱的孩子,他就有使不完的劲,冬竹也觉得自己非常的幸福。

“大跃进”运动在龙虎公社搞得轰轰烈烈,光春是一个党员,他在村里负责公共食堂,全村四百多人口,油盐酱醋柴米茶,一切都要由他和兴保妻子秋菊经手。秋菊能写会算,全村四百五十口人,刚开始的时候,每人每餐大米按四两下锅,外加红薯按需分配。可是,三寸喉咙深如海,过了没几个月,仓库囤粮便消耗了一大半,有人还将吃剩的红薯扔得到处都是,不到半年时间,粮食出现告急。光春找秋菊商量:“弟嫂,村里的粮食照这样吃下去可要欠好几个月才能接新呀!”

“那怎么办呢?要是青黄不接,那到哪里去借呢?” 秋菊担忧地说。

光春皱起眉头想了一个主意,说:“你能写会算,咱村的劳力集中搞一次考评,粮食的分配按四种类型来决定吃多吃少。”

秋菊问:“那四种类型怎么定呢?”

光春告诉她:“我的意思是一类型每餐吃大米四两,二类型吃三两,三类型吃二两,四类型吃一两。也就是男劳力劳动强度大吃一类型的饭,女劳力如果能达到男劳力功效也吃一类型的饭。男劳力如果达不到功效也可以降为二类型。至于说三类型就是在校学生或者是老弱病残的人,四类型就是学龄前的孩子。”

秋菊说:“照这样分类的话,那不是全村大小每人都要一个钵子?”

“这个是肯定的,如果可行就按这个办。” 光春征求说。

秋菊想了想,觉得光春所说的可以实行。她真钦佩光春能想出这种办法来。

公共食堂按类型吃饭,只吃了两天便有人提出了抗议。最先提出抗议的是廖如喜的结发妻子王福姣,她要求吃二类型,还有三姨太带着女儿没有改嫁,她干的是男劳力的活,要求吃一类型。

秋菊找到光春商量:“这怎么办呢?”

光春一挥手,说:“这个好办,就叫她们到煤窑里挑担煤回来,要求吃一类型的挑一百斤回来,要求吃二类型的挑七十斤回来。”

王福姣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她自从嫁给廖如喜都没干过大小农活,更别说干重体力活了。

现在为了多吃一两米饭,要到煤窑里去挑七十斤煤回来,这是她有生以来从没干过的事。但是,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她为了每餐能吃三两大米,不得不舍力相搏了。

初夏的太阳,显得有些苍白。布谷鸟站在老槐树上,“咕咕咕咕”地叫着。王福姣和三姨太春桃天刚麻麻亮便起了床,她们各自到大食堂里吃了一团冷饭当作早餐,接着又包了一团剩饭准备中午吃的,一切准备就绪后,她们各自挑了一担空麻箩,便向煤窑里去了。为了显示公平和公正,光春又派了村里的单身汉贺德去监督,专门考评王福姣和春桃的劳动效率。

贺德是村里力气最大的人。解放前,贺德经常帮人当挑夫,一年四季不是挑棉花和苎麻,便是挑食盐和大米。上广西下潮州,他走遍了邻近省城县城。东家给钱,他吃一百耍一百,三十多岁了一直没有成家。解放后,他虽然分了房屋分了地,由于他从来没有耕种过田地,种子撒到地里连种子的本钱也捞不回来,人们叹息他空有一身力气,连自己也养不活。因此,快四十岁的人了,仍然是茅柴扁担两头尖光棍一条。

自从成立人民公社后,贺德总是由干部安排做事。今日光春分配他监督王福姣和春桃到煤窑挑煤回家,他不能走空路,光春叫他也挑担煤回来,轻重由他自己决定。这也是一举两得的事,谁也不能吃白饭。

从廖家湾到狗婆洞煤窑有六十多里的路程,王福姣和春桃紧走慢赶到煤窑时已快十二点钟了,贺德帮她们按规定的重量装上了细煤,过磅后付了钱,叫她们挑着各自的煤先走,贺德本人却装了一担满的,过磅却有一百五十多斤。他心想:我是来监工的,心眼太实也落不下好,便只挑了一百二十斤。

贺德见王福姣和春桃还在等自己,便催促说:“你们赶紧走呀!”

春桃却想结伴一起走,询问:“那你呢?”

“你们就是先走一个时辰我也会赶上的。你们硬要等上我,那就一起走吧。” 贺德挑上煤担轻快地领头小跑起来。

太阳打顶了,王福姣虽然挑起七十斤的煤担,可是走了不到五里路便在叫唤春桃歇下担子休息了。春桃也是半斤八两,她挑着一百斤的煤担,同样是有气进没气出。听大姐叫唤息担透气,她当即就放下担子软瘫在地上叫苦说:“天啦!这哪是我们女人干的事呀。”

王福姣一身冒着汗,衣服像浸过水似的,她停在路边的一棵樟树下说:“春桃呀,我这七十斤煤挑回去,不死也会脱层皮。”

“大姐呀,我要知道挑煤这么苦,饿死也不会来争那一两断节米!” 春桃后悔地说。

贺德挑着一百二十斤煤领头走在前面,开始时,王福姣和春桃跟在后面相差不远。可翻了两个山头后,她们却被贺德抛下少说也三四里的路程。他挑着煤担在高坡路口回头看了看,好远都不见她们俩的人影。

贺德放下担子等了一袋烟工夫后,又起身朝远处细看,仍然没有见到王福姣和春桃的影子。贺德无奈,只好徒步往回寻找,他回走了足足四里路,才看见春桃和王福姣还在坐在路边不想走。他有些生气地责问:“你们第一肩路程走了不到五里路,要这么走下去,今天半夜也赶不回的。”

贺德说完便将她们俩的煤两担合为一担,挑上肩便快步走了起来。王福姣和春桃见了,都露出了惊诧的眼神,春桃惊叹说:“贺德兄弟真是个大力士呀!”

王福姣也惊叹道:“真是力大不亏身呀!”

王福姣站起身跟在春桃后面,说:“我们快走呀!时候不早啦。”

她们匆匆追赶贺德去了。春桃边走边说:“唉,我要是能有贺德那么大的力气就好了。” 她们打起飞脚追了好一阵才追上贺德。到高坡岭后,贺德将她们的担子放下,而后又从她们的箩筐里分出有几十斤煤加进自己挑的煤箩里说:“这下你们都少了十多斤,赶紧挑着赶路吧,我跟在你们后面押路。”

春桃和王福姣都感激不尽,王福姣担忧说:“贺德大兄弟,你是来监工的,你这样帮我们,回去要是让人知道了,那怎么办?”

贺德同情地回答:“快到家时我再给你们装回去,只要我不说,这样谁也不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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