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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民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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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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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黄五岭》连载

第一十七章 征兵

夕阳西下,百鸟归巢。刘三癞子在土豪劣绅王梦林家里喝得醉醺醺的,他被两个手下搀扶着走在山间小路上,这时,他突然停住了脚步,仰望着天空中那一抹金黄色的余晖。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迷惘和感慨,思绪也随之飘散到了远方。他想到了自己还没有完成的征兵任务,心里又焦急起来。自从担任龙虎镇的团防局局长以来,他梦想着日后能够飞黄腾达,他充满着希望和梦想。但是,由于时局动荡不安,他两次落到吴英华手上都差点丧生殒命,搭帮王梦林这个豪强地主是他的福星,不然的话,他的人生将会异常艰难。

刘三癞子要他的手下扶着他坐到路边休息一下,两个贴身团丁询问他有什么事情。刘三癞子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坐了一阵后又站起来继续向前走去。他知道以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去面对。他需要找到一条新的出路,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才能够得到上峰的重视,他想到了自己的未来,虽然现在国共合作,但蒋委员长是为了抗日而使出的缓兵之计而已,以后的路还很长,国家是什么样子也很难预料,但他相信,只要坚定不移跟随党国不懈努力,他就一定能够实现自己的梦想。

刘三癞子的征兵任务还欠五个人,他在王梦林家里合计过了,到哪里去找五个后生充军?王梦林的本家堂兄有三个儿子,本来要三兄抽一, 但王梦林要他到风和墟的岔路口抓了五个后生充数, 这不但完成了任务,而且还可以拿到好处费,何乐而不为呢?

王梦林的堂兄出两百块大洋, 免了抽丁的任务,刘三癞子又将三个兵丁的任务每个卖了两百大洋。这样, 他们又从中赚了八百大洋。王梦林分了两百大洋, 而刘三癞子却赚了六百大洋。可是, 在兵员送往县里的路上却跑了两个,刘三癞子任务没有完成, 只好打马回到团防局。 找到王梦林堂兄家里, 抓了一个儿子去充数,王梦林知道后, 找到刘三癞子说情,并私下给了刘三癞子一百大洋, 同时又与他耳语了一阵后, 便将堂侄领回家里去了。刘三癞子带上几个团丁到刘家湾去了。

刘一枪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在山上打猎却被刘三癞子抓到了县里征兵办公室, 而且不由分说换上了军装, 刘一枪一边反抗一边分辩说:“我家是独子, 你们凭什么抓我的丁。”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国难当头, 你不当兵谁当兵?” 刘三癞子理由充分。接着又说道:“更何况你枪法好,当了兵你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到时说不定给你升官发财呢!” 刘三癞子嘻嘻笑着。

刘一枪再争辩也无济于事,只好寻思能否在半路上逃走,因此, 他只好沉默了。

因前方吃紧,战火绵延,武汉失守以后, 刘一枪跟着护送兵员的老总日夜兼程, 路上他几次想开溜都没有成功。有一个后生趁小便逃了不到两百米, 便被一个押送兵丁的人开枪打死了。因此,刘一枪打消了逃走的念头。

刘老汉一家到天黑时还不见儿子回来, 焦急万分。特别是妻子红梅,不时到三岔路口去观望。吃过晚饭后,刘一枪仍然没有回家, 红梅探问公公:“爹, 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会的,我们这里好多年不见老虎了, 猎人怕的就是老虎。” 刘老汉皱着眉头回答儿媳, 但他心里还是有些后怕, 因为他年轻时遇上过老虎,要不是危难之时来了两个同伙, 他早就被老虎给充饥了, 虽然这些年老虎已不见踪迹,但要真来了老虎, 自己的儿子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想到这里, 他披了件外衣,背上猎枪说:“我还是到山上去看看。”

“爹,我也去!” 红梅和杏儿同时说。 刘老汉没有反对杏儿跟着去, 他只是拒绝了儿媳妇, 红梅心里虽然担心, 但她还是听了公公的话在家等候。

刘老汉和女儿打了火把上山去了, 他们边走边喊, 在山里转了两个时辰也没有找到刘一枪的身影,父女俩只好再向附近的山林找去。 这时, 村里一个去县城赶集的老汉来到刘老汉家,告诉了刘一枪被抓去当兵的事,红梅听了当即便气昏过去了。

刘老汉父女俩回到家里, 见儿媳及妻子哭成一团, 因为她们得到了刘一枪遇难的消息, 一问才知道儿子被抓去当兵了。刘老汉咬牙切齿:“我这就去找刘三癞子理论。”

妻子拉住他说:“现在哪有说理的地方呀?刘三癞子要是讲理的话,他能抓儿子去当壮丁吗?”

“爹,等天亮后我回家叫我爹去交涉,我爹是场面上的人, 他刘三癞子怎能乱抓人呢?”

“儿媳妇说在理, 他爹,你就听儿媳妇的吧。”老伴劝着丈夫。

刘老汉左思右想不明白, 怎么抓定抓到他家头上来了呢?上面早就下了文,独子不当兵,按理说三兄抽一, 五兄抽二, 他家是独子完全轮不到自己, 刘老汉寻思什么地方得罪了刘三癞子, 他们家一不偷二不抢三是一个穷光蛋,刘老汉突然醒悟说:“我想起来了,刘三癞子一定是公报私仇, 我听人说, 亲家为捐钱的事和刘三癞子翻过脸。”

“这可怎么办呢?”刘老汉的妻子泪水溢满眼眶,丈夫愁眉苦脸,无计可施。

天亮后,红梅回娘家去了。

刘老汉对妻子说:“我早就和你商量过, 儿子的婚事不该答应, 现在不但害了自己还要害别人。”

妻子诉说:我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呢?现在儿子能不能回来还得靠祖宗保佑。

妻子泪水涟涟,女儿陪着垂泪, 她没有说一句话, 她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她真想替了哥哥去充军。

夜深了,儿媳回娘家叫人去跟刘三癞子交涉,现在还没有音讯。 刘老汉一家没有心思吃饭,儿子肯定已经送到前线去了,这种事还能到哪里去讨说法呢? 现在国难当头, 一个平民百姓还能到哪里去说理,刘老汉想起儿子突然泣不成声,大哭起来。 妻子和女儿见了都抱头痛哭。 他们一家三口哭哭啼啼坐到天亮了。

红梅回到娘家, 将刘一枪充军的事向父亲说了,刘文祥听了气得七窍生烟, 愤愤地说: “这个刘三癞子,为了抗日,我一次就捐献了一千大洋和一百石大米, 他刘三癞子还把县政府奖给我的勋章也据为己有, 他和王家桥村的王梦林狼狈为奸, 欺压百姓,我不告他天理难容!”

“爹,刘一枪肯定送到前线去了,我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啦。” 红梅伤心地哭诉起来。刘文祥知道这事自己有理,也很难把人要回来, 因为兵员已经全部送到前线去了,前方战斗激烈,伤亡很大, 已经补充进去的兵员不可能再返回。刘文祥决定将刘三癞子和王梦林徇私舞弊乱抓壮丁的事告到县党部,但女儿新婚不久的丈夫就被充了军, 却是无法挽回的事。他先安慰了女儿, 囫囵吃过早饭,便坐上轿子去县城了。

刘文祥到得县城已经是中午时分, 他在县政府找到了一个原来认识的办事员, 问了问办事员征兵由谁负责,办事员回答说:“刘大财主,现在刘三已经提升为副县长兼抗日自卫团团长了,还负责征兵和训练兵员。”

“啊?” 刘文祥半月没进城,县党部的人事变动却这么大,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他想转身出门,不料正好碰上了刘三癞子, 刘三癞子假惺惺地笑着说:“刘老兄今天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刘……”刘文祥想喊刘三癞子, 但话到口边还是改了口说:“刘团长, 你为什么把刘一枪也抓了去当兵? 上面明文规定独子不抽丁,你到底安了什么心呢?”

“噢,你是为征兵的事来的呀, 现在国家有难, 你的女婿去当兵报国,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你应该感谢我才对。”刘三癞子不阴不阳成竹在胸。

刘文祥忍无可忍:“你这是公报私仇!”

“刘兄冤枉我了,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的吧?”

“刘三,你别拿大道理来压人,我问你, 你们抗日自卫团又做了什么事呢?前方吃紧, 你们在后方搜刮民脂民膏紧吃!” 刘文祥一身都是火, 刘三癞子见状也收起了文雅的狡辩, 厉声说:“刘文祥,你别以为你为抗日捐了钱捐了粮就在县党部大堂撒野,告诉你,我今天就可以把你以破坏抗日的名义关起你来。”

“那你关呀,我今天就在你的牢房里过夜了!” 刘文祥绝不示弱,刘三癞子见状便喝令手下:“你们把他给我轰出去!”

几个兵丁将刘文祥推出了县党部大门。面对如此腐败的政府官员,刘文祥瘫坐地上大声斥责鸣冤叫屈。然而,他的诉说又有谁能为他主持公道呢?轿夫扶起他上了轿, 县党部一位办事员出来安慰说:“刘老先生,这里不是你说理的地方,你还是回去开导自己的女儿吧。”

刘文祥哀叹:“天啦!一个县党部由这样的官员掌权,国家哪有不亡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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