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向阳自从改组了风流公社的领导班子以后,他又启动改组了公社下属二十多个机关单位及各大队的组织机构。吴英华仍然在反省,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写好自己的检查材料,他已经写了好几遍了,每次写完后,交给吴向阳审阅,吴向阳看过之后,又退还给他要求重写。吴英华被折腾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苦苦地哀求说:“向阳,你就看在我和你亲爹是过命兄弟的情分上,放我一马好吗?”
吴向阳憎恨地说:“你和我亲爹既然是过命兄弟,那你为什么还害死他呢?你别以为做得天衣无缝,但是,当时医院里照料我亲爹的护士发现了你的阴谋,只是你当时手握大权,她没敢说,要不是这次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你的罪行将永远无法清算。”
吴英华听了,心里一震,他忏悔地说:“向阳,我是有罪,可吴兴义不是你的亲爹呀。而你的母亲却是吴兴义害死的。”吴英华不想再隐瞒下去。
吴向阳听他这么一说,又陷入了迷雾之中,惊问:“那我的亲爹到底是谁呢?”
吴英华告诉他:“只要你放过我,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吴向阳看着吴英华的可怜相,询问:“我决定和周小燕结婚了,这事你怎么看?”
“周小燕有什么好呢?你可以找到比她更好的姑娘。” 吴英华一脸无奈地说。
吴向阳说:“我就是想报复你。”
“何必呢?周小燕被我玩弄过,你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吴英华绵里藏针地说。
吴向阳皱了皱眉,说:“我乐意!我问你到底糟蹋了多少女人?你的交代材料为什么一字不提?”
吴英华认罪说:“我怕影响不好,我要是写出来了,会影响女同志的名声,这一点我向你认罪。”
“你现在是向人民认罪,你到底糟蹋了多少女人?”吴向阳紧逼吴英华。
吴英华带着负罪感交代说:“我一下子数不过来。”
“啊?你这个大流氓!你要是不老实交代,我要踏上一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 吴向阳说完便走了。
吴英华感到恐惧起来,关于自己的作风问题,他一个字也没有提过。他知道女人的心理弱点,只要自己不说,他敢肯定没有一个女人敢站出来揭发他,吴向阳问他糟蹋了多少女人,他在龙虎镇主政多年,被他伤害过的女人根本没法统计,不少姑娘在他手上失去了自己宝贵的贞操,他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只要被他看上了,没有一个能逃脱他的魔爪。要不是这场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他不知道要践踏多少善良的女性。这场运动给他的政治生命造成了重大损伤,他不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度过这场危机。他决定依赖吴向阳,重新获得政治生命。只有把自己的秘密透露给他,拿住他的软肋,自己才能重获新生。当吴向阳再次来向他索要交代材料的时候,吴英华神秘地说:“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
吴向阳嗤之以鼻:“你卖什么关子?到底是什么秘密?” 吴向阳有些吃惊。
吴英华望着吴向阳好一阵才说:“我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你放屁!”吴向阳矢口否认。
吴英华便把自己在龙虎山和杨美怡的关系说了,并且把吴向阳改名及审定为烈士后代的事,全部告诉了吴向阳。
吴英华带着自责和愧疚说:“吴兴义的死,我确实负有责任,但他就是治好了也是植物人呀!他死了,对他反而是一种解脱。”
吴向阳如坠入了云雾中,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关在牛棚里的吴英华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他带着疑问,反驳说:“你是想要我放你一马,才炮制出这个弥天大谎是吧?”
“向阳,为了你我还偷偷去做过亲子鉴定呀!吴兴义害死了你的亲娘,后来是我害死了他,你还不相信吗?”
“怎么会是这样呢?” 吴向阳不知如何收场,这是个天大的秘密,要是让人撞破,他将不知怎样来应对。
吴英华见吴向阳开始动摇了,借题发挥说:“你找个理由把我放了,只要我东山再起, 我一定不会为难你的,而且这个秘密永远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你根本无法让我接受,放你出去我还要考虑考虑。” 吴向阳走了。他本来是要把吴英华犯下的罪行全部记录下来的,而现在,吴英华竟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这场运动使他陷入了迷惘。
天完全黑下来了,吴向阳还要到李家村参加群众大会。他刚回到公社大院,便看到了大院尽头有个窗户射出了亮亮的灯光,那是他新搬的家,他和周小燕结婚后,便搬进了新家。他悄悄地走近自己的家门口,周小燕打开房门说:“你回来啦?快吃饭吧。”
“我不想吃。”吴向阳心烦意乱地说。
周小燕提醒他:“你不是还要到李家村开群众大会吗?”
“这批判会一场接一场,不知何时是尽头。” 吴向感到了厌倦。
周小燕为他打来一盆热水:“累了一天了,你去烫烫脚吧。我再去给你炒个鸡蛋。”
“不用了。”吴向阳把她拉了回来,紧紧地搂在怀里,嘴唇贴在她的耳边温情地说,“姐, 有你这样的妻子,我就是吃糠咽菜,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周小燕听了吴向阳的话,心中一股热流暖遍全身。她虽然是个再婚女人,可她从来没有享受过今晚别样的甜蜜和幸福,她像一只小羊羔依偎在吴向阳怀里,吴向阳把她抱到床上,自己回头擦洗了身子后,又缠绵在新婚夫妻的柔情蜜意中。
吴向阳到李家村开完群众大会后,已经是午夜正点了。他回到家里,一身冷飕飕地拱进妻子的热被窝,舒服极了。周小燕用自己温热的身子贴着他冷冷的身躯,吴向阳感动得一夜未眠,加上他想起白天吴英华对他说的秘密,更让他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入睡。他没有想到吴英华使出这样的杀手锏,使他根本无法去应对,这个秘密要是让周小燕知道了,他们的结合,却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结局。
一缕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照在他们的床上,他望着躺在身边还在熟睡的妻子,婚前却是自己的继母,现在却成了自己的妻子。他的秘密要是公之于众,他还怎么在大众场合立足呢?这可怎么办呢?吴向阳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他不知道自己将如何取舍。
莹莹把母亲从医院接回家里后,悉心照料,倍加护理。母亲的病虽然没有大的好转,但能干些家务活了,如果不受大的刺激,接人待物和以前没什么两样。过了半年后,刘一枪刑满释放回来了,这本来是一桩大喜事,可他们一家却抱头痛哭了一场。
刘一枪听莹莹讲述了家里发生的事和公社及大队的变化,在这场声势浩大的革命运动中,刘一枪在监狱也感受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冷漠和残酷,他回到家里后,却不知道怎样去抚慰妻子儿女受伤的心灵。他望着神情恍惚的妻子,时不时对着你不是狂笑便是谩骂。他拉住妻子的手,眼里含着泪花,动情地说:“红梅,我回来啦,你还认识我吗?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我是你的丈夫呀!”
“你是我丈夫?你做梦去吧!吴英华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红梅将刘一枪推了一把,接着,她奋力一头撞向了墙壁。
刘一枪大声惊呼,赶紧上前抱住她:“红梅!”
莹莹和晶晶也上前伏在母亲身上大哭起来,刘一枪背起倒在血泊中的妻子,大步流星地向公社卫生院奔去。
当他们赶到公社卫生院后,医院里却冷冷清清看不见一个医生,莹莹和弟弟晶晶大声呼叫着:“医生!医生!快救救我妈!!……” 过了不知好久,慢腾腾来了一个没有鼻梁的医生,他训斥说:“是谁在医院大吵大叫?”
莹莹一见,觉得非常面熟,她顾不上思索,哀求说:“医生同志,赶快救救我妈吧。”
医生不阴不阳地问:“你妈是什么领导?”
“……” 莹莹答不上来。
刘一枪摇着妻子:“红梅,你醒醒吧,我是一枪呀!”
医生来到红梅身前,用手指揭开红梅的眼帘看了看瞳孔说:“没救了。回去料理后事吧。”
刘一枪用力摇晃着妻子:“红梅,我是一枪,是你的丈夫呀!你不能死呀!”
红梅渐渐苏醒过来,慢慢睁开眼睛,带着迟疑地问:“你真的是一枪吗?你不是在坐牢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一枪含着眼泪告诉妻子:“红梅,我释放回来啦!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啦!”
“我有点冷,你抱紧我吧。” 红梅微弱地说。
刘一枪把妻子抱在怀里,红梅微笑着说:“老公,我们下辈子还做夫妻好吗?”
“红梅,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刘一枪流着泪回答说。
红梅听了刘一枪的话,脸上带着微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没有鼻梁的医生一直站在旁边,他好像已经认出了莹莹和她的母亲,不屑地说:“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领导,原来是个精神病人。”
刘一枪轻轻将妻子放下,对准医生就是一拳。医生连续退了好几步,斥责:“你敢打人?我再怎么样也是这里的院长!”
“你这个臭流氓!” 莹莹向他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对父亲说:“爹,我们把妈背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