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生下一个儿子,四邻八舍都来向刘文祥道喜。老年得子,刘文祥担心的不是自己戴了绿帽子,而是周平今后的日子怎样过?自己是一个年近古稀的人了,怎样把周平的儿子养大成人,这是刘文祥最伤脑筋的事。刘文祥每月有二十一元工资和二十七斤大米由政府供应,但他的两个妻子却要靠队里挣工分才有饭吃。现在周平又生下一个婴儿,虽然王兰能算半个劳力参加队里劳动挣工分,可一年下来只能养活自己,一个工日值两毛钱就算不错了,王兰和周平两个人出工,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个工,还要除去伤寒头痛有事不出工的时候,满打满算最多三百个工,每个工值两毛钱,总共才是六十块钱。她们两人在队里分粮食七百二十斤,按照国家定价每斤粮食九分五厘钱,七百二十斤粮食折合人民币要六十八块四角钱,除去劳动工分值六十块钱,因此,她们要超支十八块四毛钱。
现在周平生了孩子不能出工,一年最少要超资四五十块钱。这笔账不仅刘文祥会算,就是不识字的文盲也会掐出来的。
刘文祥为周平生下儿子感到担忧。
王兰也有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解放前,她跟着刘文祥这个大户人家,养尊处优,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解放后,消灭了剥削制度,根据按劳分配多劳多得的原则,十个指头有长短,人的能力有大小。王兰除了一天出两次工外,还要回家照顾丈夫的生活。对周平生下的孩子除了她能尽到的责任外,她也不便指手画脚。
为了把儿子养大成人,周平的孩子没有满月,她便开始按时出工了。刘文祥在家带着孩子,还要负责为王兰周平做饭,收工回来使她们有现成的吃,他们一家四口,虽然日子过得紧巴,但也其乐融融。刘文祥带着一个娃,自己没有奶水,每当婴儿饥饿时,他便抓头挠耳,没有办法只能给点水喝。有时周平回来迟了,孩子耐不过饥饿,他便抱了孩子四处去讨奶水。奶水讨多了,他也不好意思,更何况他一个老爷们抱着孩子去向少妇讨奶水,这也是别人为难的事。孩子饿得直哭,他只好抱着孩子去找奶,刘家湾与廖家湾相隔不过一里地,他想抱着孩子去贺德家找奶,他以为贺德老婆生了娃,一定有奶,匀一口给孩子,饥饿就过去了,周平回来也不至于让孩子哭哑嗓子。
刘文祥抱着孩子还没有踏进贺德的家门,便听到屋里娃娃“哇哇哇”地哭叫,春桃老远就看见了他,也抱了孩子迎出门来,笑嘻嘻说:“哎呀呃,刘大伯父好生分呀,早就听说你老来得子,也没空去给你道喜,真对不住了。”
“侄嫂子呃,孩子饿得直哭,他娘出工又没回来,我是来为孩子讨口奶吃。” 刘文祥开门见山地说。
春桃本来就没有奶水,孩子吃的是白糖水,她为难地说:“大伯父呃,这可真是对不住了,我这娃生下三天就没奶吃,现在吃的也是米浆白糖水。你为孩子来讨奶,这可把我难住了。”
刘文祥看着春桃胸前两座高大的山峰,怎么会没奶呢?她穿着当年在廖如喜家当姨太太时的绸缎衫子,脸若桃花,风姿绰约,根本就不像刚坐过月子的女人。
春桃被刘文祥盯得心里发慌,她为了证明自己无奶,顺手解下了胸前的一个衣扣,掏出了自己雪白的宝葫芦,用手挤压着说:“大伯父,你相信我吧,我要真有奶,绝不会让孩子空肚子回去。”
“别别别,我还是回家去等他娘老子收工再喂了。” 刘文祥没想到春桃竟然在他面前不遮羞耻,他的脸当即红成了猪肝色,转身匆匆走了,心里还十分恼火。回到家里,孩子仍在哭,他只好弄了点米汤给婴儿吃了,这样才把孩子哄住。
廖艳红移花接木偷偷生下孩子交给母亲料理,她却关门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好在学校放了两个月暑假,她的身体也得到了恢复。当吴英华恢复职务后,他把廖艳红特别约到公社谈了一次话。吴英华盛气凌人地责问她:“你为什么要把孩子生下来呢?”
“她可以让我永远记住对你的恨。” 艳红显得十分平静。
吴英华却笑了笑,说:“可我恰恰相反,对你产生了刻骨铭心的爱。”
艳红不想和他磨嘴皮,转身要走。吴英华叫住她:“这样吧,为了你的付出,我给你透露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广播站由于刘莹莹调到了团县委工作,公社必须再招一个播音员。另外,县里为了加强农村医疗保障,决定到我们公社招收两名回乡及下乡知识青年到地区卫生学校培训两年,用来充实县里及公社卫生院的骨干力量。”
艳红听他这么说,当即有些心动了,但她知道吴英华是个老狐狸,一定是吊她的胃口,便拒绝说:“你是不是又想把我当鱼饵?” 廖艳红心里不冷不热。
吴英华却诚心诚意地讨好说:“我知道你对我带有怨恨,但我也是讲感情的人。这样吧, 这两个工作由你挑选,推荐表随你填,怎么样?”
廖艳红听吴英华这么说,回头瞅了一眼办公桌上的推荐表,心里生出几分好奇,她觉得机不可失,但依然带着怀疑地问:“说话算数?”
吴英华积习难改,他的手又搭到了艳红的肩膀上,说:“艳红,我负你一次不可能负你两次,我希望你到广播站工作。你是怎么想的呢?”
“你又想拿我的身体做交易吧?” 艳红甩开了他的手。
吴英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欲,说:我和周小燕已经离婚了,我现在是单身,你愿意嫁给我吗?
艳红斜了他一眼:“谁稀罕?”
“我会给你幸福的。”吴英华向她承诺。
廖艳红冷笑着回答说:“幸福?哼!你是想糟蹋我一辈子。”
艳红甩手欲走,吴英华又拉住了她的手说:“你不嫁我也没关系,推荐表你可以选择一份。”
廖艳红想了想,不管吴英华是否真心,她转身拿了一张去卫校的推荐表走了。
吴向阳和周小燕结婚后,他作为一个时代的宠儿,在全国大串联的时候,带着手下一帮人到了北京,在人山人海的天安门广场中,他看见了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接见全国的HW兵,毛主席向HW兵行举手礼,他激动地高呼口号,声音都嘶哑了。
他从北京回到龙虎公社后,马不停蹄改组了公社的领导班子。当吴英华向他透露了他们是父子关系的秘密后,他们互守承诺,谁也不许把这个秘密告诉外人。
吴英华得到释放,吴向阳再也没有追究亲生父亲的秘密和错误了。后来,吴英华重新被任命为龙虎公社革委会主任,而他却是革委会一个委员的职务。他经过打听,原来是新来的县委书记是吴英华当团长时手下一个团政治部副主任。对于上级的文件,吴向阳不敢不听,在工作上他不得不又要听从吴英华的调配,吴英华对于自己没有公开的儿子,生活和工作都给予了极大的关怀和帮助。他本想拆散周小燕和吴向阳的婚姻,但吴向阳不知怎么被周小燕给迷住了,他和向阳是父子关系,要是这个秘密让人知道了,这不是父子乱伦吗?他非常无奈地苦守着自己的秘密。
周小燕为了回避和吴英华共事的尴尬,她申请调到了县妇联任副主任。后来,吴向阳也调到了团县委任副书记,他成了莹莹的直接领导。
面对吴向阳的调来,刘莹莹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一个曾经是自己深爱着的恋人,突然间却让给了一个毫无爱情基础可言的对手。周小燕虽然温柔,善良,但她和吴向阳的结合,纯粹就是对吴英华的一种报复!吴向阳和周小燕及刘莹莹在共同批斗吴英华时,他们的心愿都是一致的,他们都想把吴英华批倒批臭,可是,谁也没有料到,吴英华又恢复了职务。而莹莹的父亲刘一枪判了十二年徒刑,明明为老百姓开仓借粮,案子却始终没有得到纠正。这不但影响莹莹的提拔,还影响了弟弟的学习深造。在第一批工农兵大学生推荐时,廖兴保的儿子廖阳兵被推荐上了复旦大学中文系学习。第二批推荐了刘一枪的儿子刘晶晶,可在政审时却被吴英华刷了下来。晶晶找到吴英华要讨个说法,问:“我爹是从战争年代走过来的, 他也立过不少战功, 虽然他因为开仓借粮被劳教, 但他为的是拯救龙虎镇三万多即将饿死的灾民。他没有错,你为什么把我上大学的推荐名额刷掉?”
“你是一个好青年,但你爹是劳改犯。” 吴英华没有商量余地。
晶晶不服:“我爹要是不开仓借粮,那全公社三万多老百姓将无法度过饥荒。这笔账你算过吗?”
吴英华告诉他:“你爹私自开仓,哄抢的是国家战备粮食,你懂吗?”
“可是,这些粮食不到一年时间全部偿还国家粮仓了呀!” 晶晶眼含着泪水诉说。吴英华狡辩:“公社社员的觉悟值得称赞,但这不能抵消你爹的罪行。”
晶晶回到了家里。他面对自己的前途受阻,带着审视的目光对父亲说:“爹,当年你开仓借粮,你就没有考虑过自己的后果吗?”
“人命关天,谁还去考虑什么后果呀。”
“因为这事,你不但毁了自己的一生,而且还连累了我的前程。” 晶晶含着泪水说。刘一枪无奈地安慰儿子:“孩子,能为老百姓做事,我无怨无悔,你又何必在乎这小小的挫折呢?你要相信自己,相信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