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霞从二姨太身上了解到吴兴义的情况后,她连续好几天晚上都不能入睡,这件事情太严重了,她绝不能将此事不了了之,她决定自己先调查清楚再说,反正现在吴兴义又负伤住在医院里治疗,二姨太已不知去向,如果自己上报这件事情,无凭无据岂不背上一个诬陷的罪名?
第二天,曾霞吃过早饭,便找到了王梦林的大太太,大太太不阴不阳,心里怀着敌意没好气地说:“你们是不是要把我赶尽杀绝呀!”
曾霞刚进门便被黄凤英一阵恶语相迎,但为了工作,她还是忍耐下来说:“黄凤英,共产党的政策你不是不知道,王梦林生前剥削农民欺压贫苦农民,后来虽然死在日本鬼子刀下,但他勾结刘三癞子犯下了很多罪行,不可能一笔勾销。你是他的大太太,没有干过什么坏事,人民政府对你也是区别对待的。”
“那你为什么又来找我的麻烦呢?” 黄凤英见曾霞语气平和,心中的敌意和怨气消除了一大半。
曾霞解释说:“我今天来不是找你麻烦,我知道你自从嫁给王梦林也受了不少气。”
“谁说不是呢,我就因为没有给他生个儿子,他就接二连三纳妾,我却守着活寡?我也能和穷苦人比呀!……” 黄凤英诉说着哭了起来。
曾霞拿出自己的手绢给她擦了泪,她又说:“曾干部,还是你知道我的苦楚,不像有的干部拿了我的好处还来威胁我。”
曾霞吃惊地问:“谁拿了你的金条还威胁你?”
黄凤英不平地说:“吴书记拿去我两根金条还叫我不要对其他农会干部说,不然叫我死得难看。”
曾霞想了想,她并没有看到清理地主财物有黄凤英的两根金条的记录,难道他又私下侵吞了吗?曾霞没有再问,她是来调查杨美怡是怎么死的,顿了顿后转移了话题,问:“这几天怎么不见你们家二太太呢?”
“前些天她就说过要找个男人过日子,谁知道她死哪里去了,人跟势走狗跟屁走,哪像我呀。”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 曾霞见黄凤英一脸沮丧反问。
黄凤英叹息:“现在共产党坐天下,我是案板上的肉,只有随你们剁了。”
曾霞见她这么悲观,便开导说:“你要相信共产党,你还有重新做人的机会。”
“你说话算数吗,我家三妖精就是相信了你们有些人才死得不明不白的。”
曾霞听了,严正地说:“黄凤英,你可要对你说出的话负责任的。”
黄凤英带着怨恨:“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叹我家三妖精红颜薄命,当年被你们的吴县长抢上山去做压寨夫人,后来不知怎么又让给了吴兴义。”
曾霞疑问:“是不是现在的区委书记吴兴义?”
“对。后来我家三妖精生下了儿子,这事一直瞒着。可自从吴兴义来到龙虎镇后,我家三妖精跟我详详细细说了她和吴兴义的事,她也去见了吴兴义,吴兴义也来看过孩子,我家三妖精原以为攀上政府干部会过上好日子,没想到却死在吴兴义手上了。”
曾霞听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吴英华和吴兴义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她还不太相信,以为黄凤英在说书,她带着惊奇,疑问道:“他们竟有这样的事?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有没有这样的事,你去问别人也知道的。我也不是说给你听的,我是替我家三妖精抱不平,我说她当时为什么不紧跟共产党的男人呢?不然的话她也是一名共产党的女干部了,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了。”
“那杨美怡的儿子现在哪呢?” 曾霞问。
黄凤英叹息一声,说:“现在他没娘没爷的,跟着他大姨过日子。美恰生前留下一些钱财也给政府没收了,我家那死鬼也不知道是哪代人的倒了祖水,还要连累我们这些命贱的女人。”
曾霞正告她:“黄凤英,你不要悲观,你刚才说的我们会调查的,只要你不与人民为敌,我们会给你重新做人的机会。”
曾霞的话掷地有声,黄凤英突然间就哆嗦起来,语无伦次说:“曾,曾干部,今天我说的话全都收回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我说的全是放屁。” 黄凤英突然抽起自己嘴巴来。
曾霞没有理会,她起身离开黄凤英便直接去杨柳村找杨美怡的大姐去了。
吴英华在医院告别吴兴义后便回到了县政府,他刚坐下抽了半根烟,行署祁专员便打来了电话:吴英华你是怎么搞的,赶快把关押的四十多名上访地主给我放了!告诉你,地区马上会派第二批工作队下去,你们要重新复查土改工作和成分划分出现的问题。你不要总坐在办公室瞎指挥,你要多下基层了解一些实际情况,还要和刘一枪多商量工作上的事情。
吴英华放下电话,心里窝着一肚子火,这一定是刘一枪告了他的状,四十多个地主如果放出来和刘三癞子联合起来,这不是放虎归山吗?他思前想后,这事绝不能让阶级敌人的阴谋得逞,虽然这四十多名地主里面虽然有错划成分的农民,但也不能全放出来呀。为了巩固地方政权,他决定冒一次险,他通知县公安局局长郑东辉,立即枪毙四十五名上访地主,公安局办公地点与县政府离开四五条街,郑东辉赶到县政府问吴英华:“全部枪毙这些地主上级首长同意了吗?”
吴英华告诉说:东辉,斗争形势十分复杂呀,你跟随我多年,南征北战打了不少胜仗,现在刘三癞子纠集一伙残匪,我们被他扰得晕头转向,要是把这四十多名地主释放的话,岂不等于给刘三癞子雪中送炭吗?
郑东辉听了他的话,问:“什么时候枪毙?要不要告诉刘书记?”
“不用了,行署祁专员已打过电话来。” 吴英华觉得不能拖延,他怕夜长梦多,便向公安局局长撒了谎。郑东辉只好通知县城所有公安民警,并联系驻军派出了一个排的解放军前往执行紧急任务。
四十多名地主听说是押去枪毙,一个个当场软瘫地上,有的被吓昏过去。公安民警和解放军战士将他们押上两部大卡车送往郊区行刑。
刘文祥的儿子刘洋听说要枪毙了,他没想到事情闹大了,原以为上访会得到政府退还没收的田地,现在不但不会退回没收的田地,而且还要搭上身家性命,他当即大喊大叫要求见刘一枪,他还公开说明自己是县委书记刘一枪的大舅哥。
公安战士没有理会他的叫喊,卡车开到郊区的一个山脚下停下来,四十五名地主被推下了车,解放军战士和公安民警正准备举枪瞄准射击之时,刘一枪却骑着快马赶来了,他在马背上鸣枪示警,并大声说:“停止行刑!一个都不能杀!全部释放!”
刘一枪策马到了公安局局长郑东辉面前说:“东辉,你一个公安局局长,怎么这么糊涂草率呢?这可要犯下滔天大罪的呀!”
“刘书记,吴县长说是行署祁专员下的指示。” 郑东辉一脸惊诧。
刘一枪纠正说:“祁专员是叫我们马上释放,老吴他怎么能这样呢?”
刘一枪在和郑东辉说话时刘洋却悄悄来到身旁叫道:“三姐夫,你要再晚来一步,我可就见阎王去啦。”
刘一枪正告他:“你回去吧,这次事件的发生,你给政府带来很大的负面影响,你好好回去好好反省反省吧!”
“三姐夫,我们也是正当的诉求呀!” 刘洋嘴上这么说,内心还是很后怕,要不是刘一枪赶来,人间和地狱就只差一步了,他对刘一枪这个三姐夫还是感激不尽的。随后,两台大卡车又将四十五名上访的地主送回了县政府大院里,刘一枪特别吩咐后勤组为他们安排了一场丰盛的宴会,自己还在宴会上致辞表达了政府的歉意,并答应对他们的诉求,一定会妥善解决,宴会结束后,刘一枪便把他们送走了。
吴英华和刘一枪大吵了一架,他明明知道自己违反上级命令,却仍然和刘一枪争得面红耳赤,刘一枪也无法平静下来,一直到拍桌子摔凳子。最后在召开党政干部会议的时候,吴英华仍然没有承认自己的错误,会议不欢而散。
面对吴英华的所作所为,刘一枪通过电话向行署祁专员作了汇报,祁专员告诫他,遇事不要急躁,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土地改革,但千万不要忽视了追剿刘三癞子的残余势力,必要的时候可以报请地区军分区派部队将残匪彻底清剿干净,以保证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
刘一枪一一记到了心上,同时他又向前来参加会议的各区乡主要领导,布置了当前的工作任务。会议结束,他把郑东辉和解放军连长杨勇留了下来,专门商讨了围剿刘三癞子的计划。
第二天一大早,风流区区长曾霞骑着快马来到县政府向刘一枪和吴英华报告:“刘书记,吴县长,放回去的地主大多数投奔刘三癞子去了!”
“啊?!”刘一枪大惊失色。
吴英华听到报告,他当即向刘一枪斥责:“我早就预料了,现在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老吴,你先不要和我争论谁对谁错,现在面临的是怎么来处置这个突发事件。” 刘一枪转向曾霞问道:“你能确定有多少上访人员投奔了刘三癞子?”
曾霞焦急地回答:“有三十多人投奔刘三癞子去了,下一步,我们该怎样应对他们的反扑呢?”
刘一枪回答:“我马上打电话给地区文书记,请示他派赵营长前来一起参加围剿刘三癞子,打他个措手不及!”
他又对吴英华说:“老吴,你坐镇指挥,我随部队上山清剿。”
吴英华拒绝说:“你可是县委书记,上山剿匪还轮不上你,更何况我在龙虎山当了几年好汉,那里的地形我了如指掌。你在家听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吴英华说完捋起袖子拔出了驳壳枪。
刘一枪拗不过他,只好和他一起制定如何围剿刘三癞子的计划。曾霞见刘一枪一时抽不开身,便上前去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小声说:“刘书记,我有件事要和你汇报。”
吴英华见状起身告辞:“那你们说吧,我这就去集合部队。”
吴英华走后,刘一枪吩咐通讯员为曾霞端来一杯开水,曾霞接过水杯抿了一口,说:“刘书记,我想跟你说的是区委吴书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