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华和周小燕家长里短的对话没完没了,吴向阳趴在床脚下,虽然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却越听越糊涂了。
吴英华在不停地讲述着自己过去的风流韵事。他滔滔不绝地对周小燕说:“解放初期, 要不是曾霞偷偷调查他和吴兴义在龙虎山拉杆子的事,杨美怡也不会死在吴兴义手上,只恨她自己红颜薄命了。”
周小燕也听呆了,她不知道吴英华跟随共产党南征北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的大英雄竟然是一个埋藏在革命队伍里面的钻心虫。吴向阳踏破铁鞋都没法知道的秘密,今天在周小燕的床脚下全都真相大白了。
周小燕见吴英华没完没了地炫耀自己,她的心里却感到万分恐惧又十分恶心,她又向他提出了离婚的请求,说:“我不管你以前做过什么,现在我们已经是夫妻了,如果你还把我当妻子来看,我们就好好过下去吧。你如果拿我当摆设,我再一次向你提出离婚。我不想做你的挡箭牌了。”
吴英华冷笑了两声,说:“离婚?你说服曾霞了?刘红梅和曾霞两个女人随便你说服一个愿意嫁给我,我就答应你。” 吴英华恬不知耻。
这时,刘莹莹急匆匆跑来找吴英华,她上气不接下气说:“吴叔叔,我妈又晕过去啦! 麻烦你派辆车把我妈送县城医院吧。”
吴英华站起身镇定地说:“莹莹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叫车把你妈送医院去!” 吴英华和莹莹走了。
周小燕赶紧把吴向阳从床脚下拉出来,歉疚地说:“真是委屈你啦,累坏了吧?刚才他的话你都听到了吧,他就是一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不知道还有多少女性要受到他的践踏。”
吴向阳茫然地说:“小燕姐,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吴向阳突然间觉得自己像大海中失去了航标的船。
周小燕坚定地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天无绝人之路,你先回去吧。”
刘文祥自从刘一枪被判刑以后,他便把自己关在家里,很久没有出过门了,他的身边守着两个妻子,一个是王兰, 另一个是周平, 周平比王兰小了二十岁, 土地改革的时候,党和政府提倡一夫一妻,刘文祥是开明的人士, 他曾多次劝周平改嫁,而周平始终没有答应,她也知道,现在解放了,刘家田产地契全部上缴了政府,家里的侍从奴婢也都各自回家去了,优越的生活条件也将一去不复返了。
但她觉得做人要讲良心, 当年她是为了自己大哥的一起人命官司, 借了高利贷还不起, 最后要把她抵债嫁给八十岁的老太爷当暖脚的媳妇,是刘文祥路见不平慷慨解囊,才使她躲过了这场灾难。从此,她受大哥的指使,自愿到刘文祥家当奴婢,以身相许来报恩。
可是,周平搬进刘家不到一年就解放了,周平的大哥便再三乞求王兰收下小妹给刘文祥当妾,王兰见周平心地善良,只好答应了周平大哥的请求。可刘文祥知道这件事后,坚决不同意,他不能乘人之危。虽然周平留在他家,但他一直没有和周平圆过房。
刘文祥劝周平找个合适的男人嫁了, 她却始终没有改嫁的意向,她要侍候刘文祥一辈子,刘文祥也不好再赶她走,“大跃进”公共食堂时,刘文祥因饥饿得了水肿病,要不是刘一枪开仓放粮,他这条老命也不在人世了,现在刘一枪判了重刑,他也帮不上忙,对于眼下的政治气候,他这个党外的民主人士也没有说话的地位了。
王兰和周平每天三次要到生产队劳动记工分,刘文祥年老体弱,不能劳动,生产队长廖兴保对他十分体贴,收割季节,谷粒如金,兴保让他在晒场上赶赶鸡鸭鸟仔,每天也记半劳力的工分。另外,党和政府对他也有特别照顾,每月供应他二十七斤大米,还有八块钱的工资,他毕竟在解放初期为党为人民作出了巨大贡献,党和政府也没有忘记他。
公共食堂散伙以后,刘文祥和王兰周平两个女人, 一日三餐吃稀饭,他的儿子刘洋娶了一个妻子生下一儿一女,现在大的已经十二岁了,前不久,他听说儿子刘洋服刑快要释放了, 但因为吃不饱而越狱逃跑,抓回监狱后又加了刑,儿媳妇在家里带着两个孩子艰难度日,刘文祥心里过意不去,稍有盈余口粮便要接济,儿媳妇三十多岁的人却是五十岁的身体了,经常是面黄肌瘦,一有政治运动便是揪出去示众的活靶子,他的心里觉得是自己害苦了儿媳妇,要是自己在儿子判刑以后劝儿媳改嫁,她也许过上好日子了。他的内心一直很愧疚, 周平和儿媳差不多的年纪,周平却精神饱满,面红肌润,丰满傲娇的胸脯显示出女人特有的魅力,吴英华每次来访,眼睛盯着周平贼溜溜总是不放。
三八妇女节后,吴英华带着刘莹莹把周平叫到公社去了,刘文祥不知吴英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傍晚时分,周平回来了,刘文祥一块石头落了地,他询问周平:“吴书记叫你去有什么事呢?”
周平心情郁闷地告诉说:“红梅生病了……” 周平似乎有难言之隐,话没说完就打住了。
刘文祥担心地问:“红梅生病了,严重吗?”
周平神情恍惚地说:“听吴书记说,她是被莹莹气病的,吴书记要调莹莹到公社广播站,红梅不同意,已经气晕好几次了。”
“就为这事气昏好几次了? 广播站能把莹莹吃了不成?” 刘文祥想不明白。
周平也不解其中奥妙,说:她的心眼太实了,眼下莹莹她爹又坐牢去了,这吴书记还能照顾自己何乐而不为呢,为啥就气出病来了呢?
刘文祥沉思着没有说话,他知道女儿的为人,也知道女儿的心思,吴英华要调莹莹去广播站,肯定有什么企图,红梅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 莹莹不理解使得做母亲的气出病来。
周平见刘文祥不说话, 突然想起来说:“吴书记还说要把我调到公社食堂当厨师呢。”
“调你去当厨师?”刘文祥警觉地想了想,反对说:“你不能去!”
周平不明白,问:“为什么?你在家里有王兰姐照顾你,我去了每月还能领些工资贴补家用。”
刘文祥坚定地说:“坚决不能去,吴英华这人心术不正,你得防着点。” 刘文祥深有感触。
周平听了刘文祥的话,说:“那就依你吧。”
曾霞被下放到廖家湾劳动改造,由于没有空闲的房屋,兴保和光春商量,决定把她安排到廖如喜家原先没有分下的一间空房里。
光春对兴保说:“老侄,曾县长可是好人,我们不能把她当“黑五类”看待。”
兴保回答说:“那是肯定的,至于说劳动改造,我们就让她干点轻松活。”
光春对兴保非常满意,说:“老侄,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就这么办,吴书记要问起来,我们就说是她干的。”
光春吩咐完后告辞说:“我要去趟王家桥,有人说吴向阳庇护五类分子。”
光春走后,兴保也回到了家里。妻子正和曾霞聊天,她见丈夫回来了,问:“光春叔怎么说的?”
兴保告诉她:“他完全赞同我的意见。”
接着他又对曾霞说:“曾县长,房间给你安排好了,以后我们就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了。”
曾霞心存感激,说:“兴保,我现在是右派分子,有些事你不能让人落下把柄,要学会保护自己。” 曾霞语重心长。
秋菊听了,对曾霞更加敬重地说:“曾县长见多识广,以后你可得多点拨他。”
兴保带上曾霞来到打扫好的空房里,一切安顿就绪后, 曾霞对兴保说:“你去忙吧, 队里出工要记得叫我呀!”
兴保回到自己家里后,刚坐下不久,贺德匆匆跑来找他诉说:“兴保,这可怎么办呀, 艳红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两天两夜不吃不喝,也不出来。”
“艳红她出啥事啦?” 兴保一脸迷雾。
贺德一脸苦楚:“我也不知道呀!她娘站在门外大喊大叫,可就是不开门呀!你帮我想想办法吧。”
兴保跟着贺德赶到艳红的睡房门外,艳红母亲站在门外哭诉说:“艳儿呀,你有什么事跟妈说不行吗?非要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不吃不喝能行吗?”
兴保上前敲着门,轻声开导说:“艳红,你把门打开好吗?我是你兴保叔,我有话跟你说。”
艳红在房间里拒绝说:“你们别管我!这个世界我看透了,还是让我死了吧!”
艳红的情绪十分激动,而且在痛哭着,兴保问贺德夫妻是不是打了艳红。
贺德说:“怎么会呢?虽然她不是我的亲闺女,可我也不会无缘无故打她骂她呀!”
兴保站在门外继续开导说:“艳红,你年纪轻轻又有文化,以后的路还很长呢,有什么过不去坎你开门跟叔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