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艳红在大队小学刚刚当了半个学期的民办教师,她的身体便发生了强烈的不适,开始是恶心呕吐,继而并发头晕目眩,她再也坚持不住了,便向校长请了假。春桃和贺德陪同她到县人民医院做了详细检查,检查结果出来后,令他们大吃一惊,原来艳红正是妊娠反应期。
一个黄花大闺女,怎么突然就怀孕了呢?春桃怎么也不敢相信,她责问女儿:“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艳红不敢回答,她也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是被吴英华埋下的苦果,千言万语化成了悔恨的泪水。
春桃见女儿只顾着流泪,突然将贺德拉到旁边僻静处,询问:“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贺德莫名其妙:“你瞎说什么呀,这怎么能怪我呢?”
贺德一肚子牢骚向春桃解释说:“按说艳红她也是到谈婚论嫁年龄的人了,稍不留神就有怀上的可能,女儿大了,话又不能说得太白。”
妻子疑问:“那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她怀孕了?”
贺德想当然地说:“都是自己家里人,哪有不接触的事呢?她肯定是坐了我坐过的板凳。”
“有这么凑巧的事?一定是你偷了她的野食!” 春桃不相信丈夫分析的话,一口咬定他和艳红发生过关系。
春桃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自己是半路婆嫁给他一个红花郎,他肯定于心不甘才打起了女儿的主意,情急之下,她拉住贺德就是一阵猛打。
贺德面对这个天大的误会,他一个安分守己的老实人,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任凭妻子又打又骂,却没有还手和还口。无缘无故背了一个黑锅,他只能打掉牙齿肚里吞。家丑不能外扬!他们夫妻谁也没法去向女儿解释,只能默默地承受。
艳红怀孕并没有向父母透露自己失身吴英华的半点信息。贺德非常自责也非常无奈,他向妻子解释说:“我真的没有碰过女儿半根手指头,这种事既然发生了,你也不能去责怪艳红了,你打我骂我,我一个人认了,毕竟在这个家里,儿子还小,这个黑锅就由我来背吧。”
春桃听贺德这么说,更加气愤了:“兔子不吃窝边草,老鹰不打树下鸡。你这个挨千刀的,我天天晚上侍候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你为什么要破她的身呀?!” 春桃睡在床上捶打贺德,还痛哭流泪。
贺德越听越糊涂,责问:“你这是说到哪儿去啦?我怎么会糟蹋自己的女儿呢?要这样的话,我贺德还是人吗?!”
春桃斥责他:“你刚才不是承认了吗,怎么现在又反口了是吗?”
春桃咬住不放。贺德极力分辩:“我是说艳红怀孕肯定是个意外,她肯定是坐了我坐过的板凳,不然的话她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自己的女儿你不知道吗?她一没有订婚,二没有男朋友,你说她不坐热板凳怎么会怀孕?”
春桃被丈夫这么一解释,觉得也有道理,古时候也听老一辈的人说过这种事,她觉得自己错怪了丈夫。
这可怎么办呢?她想,这事只能先瞒下,家丑不可外扬。
第二天,她私下找艳红商量:“艳儿呀,事情既然发生了,你自己心中有数,妈也相信你是正派的人,妈不怨你,但你千万不要与人声张,猫崽屙屎猫崽遮,等孩子生下来后我来应承,别人问就说是我生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母亲为了女儿的名声,她想到了这个两全其美的策略。
艳红却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泪水从她的腮上一团一团滚落下来,她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去向吴英华讨回公道!
对贺德来说,他心里也不好受,无缘无故背了一个黑锅,他虽然是艳红的继父,但对艳红却非常的关心,他的性格内向,不善言辞,但对她这个继女却关怀备至,艳红也看得出来,继父心里承受着一种巨大的压力,还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但她不敢把自己的事告诉父亲。
贺德在家里一起吃饭的时候,再也不敢坐在凳子上了。做事回到家里,他总是站着,面对艳红的意外怀孕,贺德不知道如何向女儿忏悔,一直有好几个月,妻子想和他亲密,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春桃不知道丈夫自责还做过自伤,她责问丈夫:“你怎么变成缩头乌龟了?你原来的猛劲到哪里去了?你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呢?!”
贺德无奈地告诉妻子:“我把自己的东西伤了,我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贺德哭了,他流下了男子汉不应该流下的泪水。
听了丈夫的话,春桃才明白自己又一次错怪了丈夫,她带着自责,愧疚地说:“这都是我的错,是我错怪你了,你没有碰过她,你怎么能伤害自己的命根子呢?我是女人,我离不开它。你让它赶快抬起头来!” 春桃流着泪责怨丈夫。
贺德非常感激妻子的宽容和理解,他把妻子搂进怀里,兴奋地说:“老婆,我这辈子能娶到你,是我家祖宗积的德,我要是不把自己的东西伤了,我怎么对得起艳红?艳红虽然是我的继女,但也不能让她怀上我的孩子呀!这不是造孽吗?”
妻子哭着说:“老公,你就别自责了,我已经和女儿说好了,这个事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等孩子生下来,就说是我生的,她还没有订婚,名声要紧,千万不能坏了她的名声呀!”
“老婆,你想得十分周全,以后我全听你的吩咐。” 贺德夫妻一夜未眠,他们双双商量化解着家中不幸的遭遇。
廖艳红心里想的却完全不一样,她带着屈辱,私下里到公社找到了吴英华,直截了当地说:我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
“你是想来要挟我吗?” 吴英华不屑一顾。
艳红拿出了检验单给吴英华看:“你自己看清楚。”
吴英华仔细看着医院的检验单,对艳红说:还真是的,可我和周小燕这么多年,她为什么总怀不上呢?这可真是怪事了。
吴英华瞪大眼睛打量着廖艳红。
艳红无奈中带着怨愤:“这事你看怎么办,我反正是一个弱女子,案板上的肉由你剁。”
吴英华镇静地说:“话不能这么说嘛,这事要是真的,我不会亏待你的。” 吴英华扔下一句话后,便把艳红冷落在屋里,佯装有事匆匆走了。
艳红回到家里,她擦干眼泪,强忍下自己悔恨的泪水,她又到大队小学上课去了。可是,她刚上了两天课,学校里再也见不到一个学生了,怎么回事呢?她仔细一瞧,大队小学贴满了大幅标语。
食堂师傅告诉她学校已经停课了。她看着贴在墙上的一张用报纸写着她的名字:坚决打倒地主的女儿廖艳红!
艳红看了一眼后,大惊失色。她当即从小巷偷偷回到了家里,并把自己关进了小屋里。
贺德和春桃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着急地问:“艳红呀,又发生什么事了呀?刚才还高高兴兴去的学校,怎么一下子又愁眉苦脸了呢?”
春桃刚刚问完,一群学生便来到她的家门口找艳红来了,她急得团团转,为了女儿,她向为首的一个学生说:“艳红病了,你们找她干什么?”
“她是我们的专政对象!”
接着,几个学生斗志昂扬冲进了家门,他们把躲在小房里的廖艳红押了出来,一个学生还在她的胸挂上了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廖艳红”并打了一个叉。
春桃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学生们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