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英华并没有直接去斥责曾霞。他先找到廖光舂了解情况:“听说你们村里出了一件怪事?”
“没有呀,什么怪事?” 光春不知道吴英华说的是什么怪事,一头雾水。
吴英华见光春有意隐瞒,心里有些恼火,说:“都闹得满城风雨了,你还瞒什么呢?”
“我没有瞒呀,你到底是说的什么怪事呢?”光春根本不知道吴英华是说曾霞和刘一枪结婚的事。
吴英华瞪着两只大眼:“你不是还去喝了喜酒吗?”
光春一听就急眼了:“是哪个狗日的告了我的黑状!”
吴英华带着嘲讽说:“我说光春呀,你同情他们我不反对,可你应该劝告他们,怎么也不该结婚呀!”
“吴主任,那你就不能网开一面?”光春探寻说。
吴英华“嘿嘿”冷笑两声,说:“你是吃了灯草,说得轻巧。曾霞是我处分的吗?刘一枪是我判的刑吗?你带我去看看那对狗男女!”
“吴主任,你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吧?”光春心里露出了不满。
吴英华反驳说:“曾霞拿自己的政治生命当赌注,她和刘一枪一个劳改犯同居鬼混,你让我说什么才不过分?”
光春不敢再说什么,他只是一个大队支书,他无力为曾霞和刘一枪分辨,他只是觉得吴英华不应该刁难自己出生入死的战友。
吴英华和光春一同来到了刘一枪家门口,门上却上了一把锁。光春向邻居打听,都说不知道。
吴英华疑问道:“难道他们逃跑了?”
光春回答说:“吴主任,这是不可能事。”
“这可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没有不可能的事。” 吴英华说得很严肃。
吴英华正在想着曾霞和刘一枪可能会逃到什么地方去?这时,曾霞却背着一捆干柴回来了。
她见了光春便问:“你们是来找我的吗?”
光春尴尬地说:“是吴主任找你。”
吴英华见到曾霞,只好接上腔说:“有人说你和老刘同居了,我不相信,特地来证实一下。”
“你不用怀疑了,这是真的。” 曾霞两眼盯着吴英华,等着下文。
吴英华当即拉下脸来,责备说:“这可是你自己往粪坑里跳的,你别怪我不念战友之情。”
吴英华愤愤地走了。他刚回到公社后,办公室老王告诉他黄成贵打来电话找他。他猜想一定是为黄晓柔的事打来的,他没有去理会。晓柔已被他生米做成了熟饭,至于说被人强奸的事,随便可以找到人来顶替。现在要化解这事,必须先找到顶罪的人。他的脑海里一下子便想到了一个地主的儿子,他立马吩咐办公室主任老王通知廖光春马上来公社。
廖家湾有户地主,土改时因被没收财产投河自杀。后来妻子改嫁,留下一双儿女相依为命。哥哥廖德贤三十多岁没有娶亲,妹妹廖德良三十岁也没有出嫁。由于家庭出身问题,兄妹的婚嫁也受到影响。哥哥希望把妹妹先嫁出去,而妹妹又想等哥哥娶了亲后,再考虑自己婚嫁的事。然而兄妹俩都没有实现自己的愿望。
作为“黑五类”的典型代表,每当运动来临时,他们都被当作活靶子,一有风吹草动,第一个怀疑的便是他们。当黄晓柔在大队文艺宣传队被人奸污后,廖德贤作为重大嫌疑人曾经被传审过。现在大队支书廖光春又来传唤他去公社审讯,妹妹听了当即流下了冤屈的泪水,询问:“光春支书,我哥他又犯了什么错?这不明不白的,我们还怎么活呀?”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审讯你哥,我知道你们很造孽,但这是政治运动,你们是接受改造的对象。” 光春无奈地回答。
德良含着泪水,望着哥哥说:“哥,天都快黑了,我和你一起去吧,就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起。”
光春告诉德良:“吴主任没说过要你去。”
德贤安慰妹妹:“你在家里做饭吧,我没犯过错误,到公社说清后还得回家吃饭。”
光春催促说:“你就快去吧,公社本来叫我派民兵押着你去,但我觉得乡里乡亲的,你一个老实人,你自己去也一样。不过,你可千万不能逃跑,而且你逃也逃不了的。” 光春说完便回家去了。
德良拉着哥哥的手说:“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哥,我还是和你一起去,见不着你,我心里就发慌。”
德贤没有再说什么。夜幕就要降临,天空中飞行的大雁嘶叫着在寻找自己的归宿。
廖德祥兄妹俩顾不上吃晚饭,关上房门,沿着乡村小路匆匆向公社赶去。到了公社后,天完全黑下来了,他们刚进了公社大院,就被两个持枪的民兵喝住了:“口令,干什么的?!”
“是吴主任叫我来的。” 德贤回答,德良却吓得直哆嗦。
这时又来了一个女民兵,问:“你们犯了什么罪?”
“我不知道。”德贤看着寒光闪闪的刺刀退了两步。
这时,吴英华走了过来,他向民兵打过招呼后,便对德良说:“我没要你来。”
“我是来陪伴哥哥的。”德良回答说。
吴英华指令说:“那你在外面等吧。”
德良看了看哥哥,德贤颓丧地说:“你到大门外面等我吧。”
德贤跟着吴英华到了办公室,吴英华关上门,把一件衬衫甩到德贤身上,声色俱厉地呵斥:“你这个地主阶级的狗崽子,你为什么要强奸黄导演?!”
“吴主任,我没有呀,我是冤枉的呀!” 德贤全身哆嗦双腿瘫软地上。
吴英华拍了一掌桌子:“站起来,你现在承认了,我还可以给你一条生路,你要不承认,你就是死路一条!”
廖德贤一身颤抖像筛糠,听说承认了就有活路,好死不如赖活,他赶紧不停地重复着:“我承认,我承认……”
吴英华将一张稿纸上写的文字让德贤照着抄一遍,德贤不假思索照着抄了,抄完后他交给吴英华,吴英华又叫他摁了手印,指令说:“你可以走了,回去好好反省吧。”
德良站在大院里,一直等到哥哥出来。她一见到德贤从公社出来后,急忙询问:“哥,吴主任叫你来是啥事呀?”
德贤告诉她:“德良,他说哥强奸了黄导演。”
德良听了如同晴天霹雳,矢口否认:“你真是天大的冤枉!我这就去和他理论。”
“老妹,这哪里是我们说理的地方呀。”德贤流着泪说。
德良只好搀扶着哥哥忍气吞声回家去了。
德贤一路沉默,回到家里便大哭起来。德良跟着哥哥落泪,问:“哥,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德贤告诉她:“德良,吴主任说,只要我承认强奸了黄导演,就给我留条活路。”
“那你就承认啦?”德良问。
德贤说:“我不承认就是死路一条,我不承认咋办呀?……”
“你就是有那贼心也没有那贼胆,你这不是替人背黑锅吗?”德良愤怒地说。
德贤无奈地说:“德良,我们是地主子女,吴主任他说黑,我们敢说白吗?大不了我这条贱命交给他。我真想一头撞死!”
德贤说完就朝墙壁撞去,德良见状一把拉住德贤:“哥,你要死了,我怎么活呀?我肚子里都已经有孩子了……”
德贤一下子就惊呆了:“啊?你有孩子啦?是谁的孩子?”
“除了姓吴的王八蛋还有谁呀?哥,我们以后可怎么活呀?你说去死,我们干脆一起去投春陵河吧……”
廖艳红在卫校专心致志攻读临床医学知识,毕业前,她和吴向军派到邻近的一个县级医院实习。这使她学到的医学知识得到了巩固和提高。毕业时,学校是本着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原则,对所有学员进行了分配。一些有关系的人则安排到了县级医院或医疗行政单位。廖艳红不想再回龙虎镇,她不想再看见吴英华。但她又别无选择,她只好回到了廖家湾大队当了一名赤脚医生。值得她喜悦的是,她和吴向军恢复了恋爱关系。虽然她还不知道吴向军就是吴英华的亲生儿子,但她觉得吴向军是一个值得信赖而且可以托付终身的男人。他们虽然相隔三十公里,但每当有了闲暇,吴向军便提了礼品来看她。春桃对女儿的对象不敢妄加评论,她只是在女儿面前忠告:“向军这个小伙子人长得帅,又很懂事,我就怕他知道你生过娃的秘密后,会抛弃你,你可得三思呀。”
“艳红能找上向军这样的小伙子,那可是她的缘分。” 贺德高兴地说。
艳红听了继父的话,心里喜滋滋的。继父虽然老实巴交,但他心地善良。为了爱情,她决定试探一下向军的口气,她们来到了后山树林深处,问:“你真的愿意娶我吗?”
“这还用问吗?” 向军不知艳红还有什么疑虑。
艳红坦诚地说:“你不怕我被人奸污过?”
向军不明白她的话是什么用意:“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我要你回答我。” 艳红流下泪来。
向军愤恨地说:“谁要敢欺负你,我跟他拼命!”
艳红告诉向军:“你拼不过他的,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向军坚定地说:“艳红,不管你发生过什么事,我是真心爱你的。”
艳红流着泪说:“向军,实话告诉你吧,我被吴英华奸污过,而且还生下了一个孩子,我不想让你一辈子蒙上阴影。”
“艳红,你是不是在说谎?” 向军不敢相信艳红的话。虽然在卫校的时候,艳红曾经透露过吴英华的为人,而且他也知道吴英华想娶艳红为妻,但吴英华没有得到她的同意,难道她真的遭到吴英华强暴了?艳红还说为吴英华生过孩子,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吴向军对艳红所说的话陷入了迷雾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心爱的人所经历的痛苦。
艳红为了表白自己对向军的真爱,她详细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和不幸,向军听得两眼冒光,义愤填膺。他真想为自己深爱着的女人献出一切,自己心爱的人遭受这样大的伤害,他怎么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她呢?他对艳红的爱更加坚定了:“艳红,不管你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我绝不会改变对你的爱。” 他拉住艳红的手,传递着自己坚定的信心。艳红幸福地投进了向军的怀抱,甜蜜地说:“我真的怕失去你。”
向军搂着她幸福地说:“艳红,我们结婚吧。”
艳红没有回答他,她却沉浸在甜蜜的幸福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