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汉一家三口悲伤落泪坐到天亮。一大早,丫鬟巧儿便来报信说:刘老爷和小姐上城说理去了。
刘老汉知道后, 心里宽慰了许多。 他吩咐杏儿先下地干活,自己决定到乡公所去,查询上面征兵的政策。由于昨晚没有吃饭, 肚子咕咕地叫着,刘老汉吩咐妻子先做早饭。心里想着儿子,希望亲家去求情能把儿子放回来。
乡公所设在龙虎镇的竹山脚下,大院前面是一条清澈透明的小河,河面上架着一座四墩的平板石桥, 刘老汉过了石桥, 走进乡公所大院就被背着长枪的兵丁拦住:“你来干什么?”
刘老汉回答:“我来找所长。”
“你在这里候着,我去通报。”兵丁进去后便回来告诉刘老汉:“你进去吧。”
刘老汉走进办公室,见所长正抽着旱烟,所长见了他,吐出一长串浓烟,阴阳怪气地问:“你这么早奔来有什么喜事呀?”
刘老汉诉说:“所长大人,我家是独子,凭什么把我儿子抓去当兵呢?”
“我说刘老汉呀,你儿子去当兵,那是你家的光荣呀,到时候要是立了功当了官,你的脸上也有光呀。”所长带着嘲笑回答他。
刘老汉心里非常恼火,但敢怒不敢言,一本正经地说:“所长呀,我们是老实巴交的人, 哪敢指望当官呀,当兵吃粮能够平安回来就万幸了。”
乡公所的所长姓文,他吃过不少刘老汉的猎物,知道刘老汉是实心人,嘲笑过后,又生出几分同情之心,他将自己知道的全告诉了刘老汉:“老哥,你的儿子去当兵那是他代替了王家的丁,王家可是出了钱的。”
刘老汉一听,吃惊道:“这怎么可能呢,我家再穷也不会卖壮丁的呀。”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王启林的堂兄本来有一个任务现在却没有去,听说他出了两百块大洋,你可不能收了人家的钱又来喊冤。”
“不可能呀,我儿子是打猎回家被抓去的,难道乡公所和保长都不知道吗?”刘老汉一脸迷茫。
文所长说:“你还是回去问问你的亲家刘文祥吧。”
刘老汉从乡公所回到家里,妻子和女儿都不在家,他胡乱扒了几口饭,便又奔亲家家里打听儿子的消息去了,他到了亲家家里,刘文祥却躺在床上生气,下人去叫了几次都没有回应。
刘老汉在客厅坐了许久,才见儿媳哭着出来见他。刘老汉见儿媳哭红了眼睛,心里便知道儿子的事遇上了麻烦,儿媳没等他说话,便哭着告诉:“爹,他被送到前线去了,刘三癞子当上了副县长兼抗日自卫团团长,我爹去找县府的人,还挨了刘三癞子的骂……”
刘老汉听了儿媳的话,气得差点昏过去,好一阵,刘老汉悲叹一声:“天啦!我这造了什么孽呀!”
儿媳将公公扶着坐下,伤心地说:“爹,这下怎么办呀?”
“孩子,我先回家去告诉你娘,你自己好好保重,并代我向你爹问个平安。”
红梅走进了父亲的房间, 刘文祥躺在床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的样子, 红梅叫了两声爹, 他都没有回应,便退出了房间,并顺手关上房门。
刘文祥迷迷糊糊回忆着自己走过的路:那一年,他的结发妻子死了以后,刚摆脱悲痛,岳母便为他张罗续娶的事,他始终没有答应。他也知道翠玉比自己大十八岁,她心里也藏有对自己的爱,她虽然没有表白出来,但通过自己几次表白之后,她终于燃起了爱情的烈火, 经过几次鱼水之欢,他和翠玉终于睡到了同一张床上。
翠玉自从有了身孕之后,为了掩人耳目,她想出了万全之策,为刘文祥续娶了一个妻子。刘文祥娶了新娘子,渐渐冷落了翠玉,翠玉心中十分恼火,她把刘文祥叫到厢房里质问:“你是不是嫌我老了?你娶了方云就把我当空气了,是不是被方云那狐狸精迷住了?”
“她总是缠着我不放,我没法分身呀。” 刘文祥十分无奈。
翠玉解了衣服要和他亲密,没想到被新娘子方云看见了,方云无法容忍丈夫和丈母娘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翠玉和刘文祥的丑事被方云发现后,她不但没有求方云原谅,而且向方云表明了她和刘文祥早就是夫妻关系了,只是没有公开而已。
方云听了,质问刘文祥是不是真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刘文祥不得不把事情真相告诉了方云,他还告诉她翠玉早就怀上了他的孩子。方云听了,犹豫晴天霹雳。刘文祥希望方云保守秘密,并要求方云承诺,永远不要把家里的事告诉外人。方云听完刘文祥的叙述,她的脑子像炸了锅,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要把丑事公之于众,由于情绪失控,她走出房门便大喊大叫。
家丑不可外扬,万般无奈之下,刘文祥强行抱回了家里,翠玉还把方云的手脚绑上了绳索,而后关进了一间杂房里。
当年,翠玉在方家当丫鬟的时候,被方家老爷奸污怀孕,方老爷本来决定将翠玉收作偏房了,没想到翠玉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生下来,方老爷便过世了,方家办完丧事后,全家人不但不承认翠玉是方老爷偏房,而且还说翠玉是个不守妇道的丫鬟,翠玉被方家赶出了家门,她在方家受尽了苦难和折磨。现在,方云根本不知道翠玉曾经在方家当过丫鬟,还受尽了方家人的折磨,方云落到了翠玉的手上,还不服从她的安排,这给她创造了一个复仇的大好机会,刘文祥怕事情败露,与翠玉商量:“妈,这样将她关起来不好吧?”
“谁是你妈?我们的孩子都快生了。” 翠玉生气说,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她反感刘文祥当面对她叫“妈”。
昨天夜里,刘文祥吃了晚饭便回到方云的房间去了,他看见方云在呕吐,以为吃错了什么东西,便急着要去叫郎中。方云却把他拉住了,告诉说:“你不用去请郎中了,我估计自己是有喜了。”
刘文祥听了又惊又喜,他没想到方云嫁过来才三个多月就怀上了,他必须赶紧把这事告诉翠玉。他安顿了方云之后,他来到了翠玉的厢房里,可没想到他一进门就被翠玉搂住了腰,翠玉温柔地说:“你已经几个月没有碰过我了。”
刘文祥不知怎么回答为好,自从娶了方云,他确实没有和她亲密过了,他只好先满足了翠玉再作解释。他刚要行动的时候,见房里亮着灯,便担心地说:“灯没灭呢。”
“管它干啥,你是不是嫌我老了?”
刘文祥嗫嚅说:“我没有,我是过来告诉你她有喜了。”
刘文祥刚把话说完,方云突然冲进了房门,见他俩赤条条搂着滚在床上,当即便大喊大叫起来,嘴里还不停地骂着:“臭不要脸的畜生!……”
刘文祥赶紧穿上了衣服,他捂着方云的嘴巴,说:“你瞎嚷嚷什么呢?……”
方云强烈反抗着,刘文祥无法制止, 翠玉也穿上了衣服,她站到方云面前,冷冷地对刘文祥说:“你捂她的嘴巴干啥? 让她叫呀!”
“一对臭不要脸的狗男女!”方云狠狠地骂着。
翠玉冷笑了两声,说:“谁不要脸啦?你是女人我也是女人,你还没有进门,我就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了。”
“妈,你别说啦。” 刘文祥想制止翠玉的话,翠玉却毫不掩饰地说:“你别叫我妈,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告诉她,我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六个多月了, 你不是说她也有喜了吗, 这样更好呀, 到时候我们都给你生儿育女,对外你们仍然叫我为妈,在家里我是长房她是二房。”
“不,我绝不会忍受这种禽兽不如的生活!”方云大喊大叫,翠玉见她不答应,便将她关到了一间杂房里,她要让方家人也尝尝受折磨的滋味。
方云被关在杂房里,刘文祥劝她答应翠玉的要求,一家人和睦相处,而方云绝不屈服,刘文祥一日三餐为她送饭,她却不吃不喝以死抗争。
翠玉早已成竹在胸,她想等到自己肚子的孩子临盆以后,再来对付方云。这是她家的家务事,对方家来说,方云是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了,方云不配合,想暴露翠玉的丑事是万万不可能的,这也给她的人生留下了致命的祸根。
过了不到三个月,翠玉顺利临产了,而方云在翠玉生下孩子两天后便悄然离开人世。翠玉早就预谋好了,她吩咐刘文祥:“你派个人去方家报丧,我们要把丧事办得风光一些, 另外,你再派人到西山去请几个和尚到南山去请几个道士来念几天经,超度她的亡灵。”
刘文祥听翠玉说得有条有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为了报复她在方家非人的遭遇,竟然如此下得了手。刘文祥觉得自己有愧于方云,他在两个女人之间被夹得喘不过气来,现在方云不明不白撒手西去,这都是翠玉所作所为呀!都说天下毒过妇人心,他不敢再想下去。
翠玉安排了本家亲戚到方云娘家报丧去了,刘文祥叫了人去请和尚道士,他自己待在家里看着翠玉抱着两个孩子喂奶,不禁潸然泪下,两个孩子吃饱后,翠玉叫红桃抱了一个又让文祥抱一个,她便做饭去了。
红桃是文祥前妻的女儿,翠玉是她的外婆,却偏偏让她叫做奶奶,她不明白奶奶竟然能使两个宝宝喂奶,她好多次看见奶奶和爹爹亲热搂抱,她也知道两个宝宝有一个是奶奶生下的,他不敢和奶奶拌嘴,现在后妈死了他不知道以后两个宝宝管奶奶叫什么,她怕两个宝宝将奶奶两个乳房中的乳汁吮干,奶奶也突然死去,那以后的日子不知怎么过。爹爹来了,她看见爹爹在没人的时候偷偷落泪,她从来没有见过爹爹流过这么多的泪。
方云娘家接到报丧后便来人了,翠玉吩咐刘文祥到镇上买了一副棺材回来停放在大堂上,方云在地上摊着尸,脸上盖了白纸,脚上捆了稻草绳子,方云娘家来的是一位兄嫂,见过死者后,悲伤地流下泪来,她向翠玉打问:“亲家母,我家方云怎么突然就死了呢?她丢下两个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呀?”
翠玉当即猫哭老鼠,装着悲伤地说:“我的命真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