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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水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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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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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槐金世缘》连载

第二十一章

刘玉婷和李良玉的婚礼,是在那一年的麦收后举办的。

田氏把刘玉婷愿意做儿媳妇的事告诉丈夫之后,李盼富并不开心。他看着本不属于自己的空荡荡的三间茅屋和当做厨房的一间小东屋,无不忧愁地说:“你看看咱这一家,一根扁担两只筐,从大老远的地方挑到这儿,眼一晃十六七年了。老家回不去,长年累月给东家扛活儿。种的地,是东家的;住的房,是东家的;就连吃的饭,也是东家的。我也想给孩子成个家。嫁姑娘娶媳妇,总得让儿女有个自己的窝吧。”

听了丈夫的话,田氏皱起眉头直发愁。的的确确,他们一家像顺水漂流的浮萍一样,从遥远的北方漂泊到双槐村,举目无亲,出来进去两眼一抹黑。在肖明凡家里扛长活儿,好好歹歹混一碗饭吃。住的茅屋,还是肖明凡看李良玉长大了,在他肖家长吃长住不方便,特地给李盼富盖的。说不定哪一天,不在肖家扛活儿了,肖明凡把房子收回去,一家人就没有藏身避体的地方了。丈夫说得对,要给儿子娶亲,得有个属于自己的窝儿。村外的寒鸦,在高高的树枝上还有一个自己的窝呢。儿女结婚,无论怎么说,也得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捡来的姑娘刘玉婷,早把李家当作自己的家,把李家夫妇当作自己的父母了。刘玉婷是个苦命的姑娘,孤苦伶仃,早已无家可归。李家想把她送走,也无处送了。

一天晚饭之后,李家父子刚刚铡了一篓子麦草,李盼富正准备坐下抽袋烟的时候,肖明凡出现在饲养室的门口。

李盼富看到东家,连忙站起来往里让。装在烟袋锅里还没来得及点火的碎烟沫,也在抖动的手里散落到地上。

肖明凡站在门口说:“良玉,你先回去,帮恁妈干点儿活儿,我和恁爹说会儿话。”

李良玉向肖明凡道了声“好”,就走了。

肖明凡走进屋里,坐在那张木板床上。

李盼富把烟袋锅伸进烟荷包里,再次装烟沫,抬头看着肖明凡,说:“东家,有事儿你只管吩咐。别看我年纪大了,力气弱了,犁犁田,割割草之类的活儿,我还能干。”

肖明凡说:“老李啊,我来可不是这个意思。弟妹告诉进喜他妈,说要把捡来的姑娘娶过来,做儿媳妇?”

“唉,东家,让我咋说呢。”李盼富的脸突然红了,低下头,下意识地看着装得满满的一烟袋锅烟沫,说,“那是个没家没门的姑娘,爹妈都没有了,连亲戚也找不着。我有心把她送走,可往哪儿送,送给谁啊?如果不送走,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了,就是东家恁两口不说啥,村子里人多嘴杂,保不定别人就不说闲话。良玉也老大不小了,我也想让姑娘当儿媳妇。可一没有媒证,二没有房子。这婚咋结啊?遇到这样的棘手事,我正犯愁呢。”

肖明凡说:“老李啊,全村人都知道你收留了一个没家没门的姑娘。她也有心做恁的儿媳妇。既然没处送,就干脆娶过来。咱村这几十户人家,谁也不会说闲话。”

李盼富不吭气了,竟忘了掏火镰火石打火点烟,只是叼着那只装满烟沫的烟袋发呆。

肖明凡看着李盼富,停了一会儿说:“老李,你在俺家干活儿已经十六七年了。我也知道你的禀性,有苦有难,宁愿咽进肚子里,也不愿说出来。说实在的,良玉那孩子也该成个家了。你为俺一家勤勤恳恳地干活儿,功劳苦劳我都记着呢。能看着你在这件事上作难?你要给良玉娶亲,就在现在住的房子里吧。虽然是茅屋,也能遮遮风,避避雨。这几天我帮你修缮一下。这事儿嘛,宜早不宜迟,尽早把孩子们的事办了。”

听了肖明凡的话,李盼富激动得嘴唇颤抖起来。装进烟袋锅里的烟沫又抖落下来。他拿着烟袋杆的那只手颤抖着,说:“东家,这咋行啊。你救过俺一家的命,俺就是当牛做马,给你拉一辈子犁,耕一辈子田,也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大德。那房子是你盖的,俺一家只不过暂时住一住。给孩子娶亲,是一件大事,咋能娶在那所房子里呢。不行,不行。”

肖明凡打断李盼富的话,庄重而严肃地说:“让孩子在那所房子里结婚,是为了他将来能在咱双槐村生活。良玉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和你一样,是个厚道人。千亏万亏,也不能亏了孩子。婚事,你尽管操办,缺东少西了,就开口向我要。不要担心别人说三道四。村子这么大,人口这么多,有赶东集的,也有赶西集的。咱办咱的事,管人家咋说呢!等到麦收后,我把淮河边上那一亩多水田,还有西山坡上那半亩旱地,送给孩子。打下的粮食,归他们所有,就别提啥田租了。好好歹歹吧,孩子成了家,得有点儿产业。”

李盼富更不能接受了,摇着双手说:“不,不,东家。地是人的命根子。俺一家人来到这儿,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那地,是东家的,我说啥也不能占为已有。东家,你千万别这样打算。如果这样做了,村里人还认为我贪占东家的家产呢。”

肖明凡仍然不苟言笑,更加严肃地说:“老李,看你说的是啥话。实话给你说吧,我小时候,家里也很穷。我知道穷人遭难的苦处。那二亩水旱田地,本来就是你一镐一犁开垦出来的。我种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够吗?送给孩子种,是理所当然的事,也是我的心意。再说了,恁这一家,给我干了这么多年活儿,就是工钱也能买下这二亩地了。”

李盼富还想说什么,肖明凡一摆手止住他,说:“啥也别说了,就这么定了。好好给孩子准备吧。”

肖明凡说罢,转身走了。

李盼富一夜没有睡着,躺在那张木板床上,想着肖明凡夫妇善待自己一家的好处,竟然失眠了。

落凤坡西边的山脚下,有一片呈不规则形的乱石滩。春天过后,从乱石中长出各种各样的杂草。夏天一到,各种杂草长得密密麻麻一人多高,只有野兔狐狸在草丛中做窝隐身。人们时常传说,乱石滩的草丛中,深更半夜常有鬼魅出现,割人耳,挖人眼,掏人心,吃人肉。一提到落凤坡的乱石滩,村里村外的人都毛骨悚然。有人要从那里经过,村里人就告诫他们,滩里的路竖起来了,走不得。李盼富不相信这些传言,在庄稼收割完之后,用了整整一个冬天的工夫,硬是把滩中的石头搬到滩边,修成了半方不圆的田埂,把滩里能开垦的地方,开垦出一片旱田。

乳泉峰南边的河边处,有一片呈月牙形的沼泽地。夏天雨水一漫,积水就三四个月不退。水中长满水藻,水面漂浮着浮萍。那些赤尻露胯的孩子,常在里边抓蛤蟆,捉黄鳝,嬉戏打闹。一到冬天,沼泽里的水干了,水草就枯了。大雪封山的季节,除了穷苦人家上山砍柴,下田挖野菜之外,没有什么农活儿可干。李盼富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喂饱了牲口,打理好家务之后,就来到那块干涸的地里,把土地翻耕了一遍又一遍,又修筑了田埂和水渠,生生把那片土地变成了一麦一稻的田地。

李盼富是一个知恩报德的人,没有把那两块水旱田地据为已有,而是把打下的粮食全部装进肖家的粮囤。

肖明凡庆幸当年留住李盼富一家,对他们一家更加关心照顾。

肖明凡作出赠送李家田地的决定,更让李盼富感激不尽。上天有眼,李盼富在双槐村有了自己的土地,有了自己的产业,盼到富裕的日子了。一种强烈的感恩之心,报恩之情,让李盼富的老泪情不自禁地涌出眼眶。

田氏找到村南边居住的宋媒婆,商定娶亲的喜期。宋媒婆眯缝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将大拇指放在中指和食指的指头肚上,摩擦了好几个来回,才把喜期选定在阴历的五月二十八。按照宋媒婆的说法,二十八,二十八,天作之合,快速发家。

麦子收光打净,像碎玉一般籽粒饱满的麦粒,都装进肖家的粮囤里。出土的芝麻大豆,也间过苗,锄过草了。水田里的稻秧,早已迎阳含笑,望风舞蹈了。

田氏领着李良玉和刘玉婷,专门去了一趟县城。在布店里扯了男女穿的两套布料,央北街的韩裁缝赶时间裁好,拿回来千针万线缝了几个晚上,才做了出来。好让儿子和儿媳妇在结婚的那天早晨,穿上她亲手缝制的新衣服。

双槐村的人们,把新婚的日子称做好日子。做家长的,自打儿女结婚之日起,就盼望儿女婚后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儿女新婚,出门穿红,初夜流红。女子出嫁,就是再热的天,也要穿着娘家做的大红袄裤出门。出嫁时大红裤子大红袄,穿得厚实,将来的日子才过得殷实。女孩儿出嫁那一天,要头戴红花冠,身穿红袄裤,腰系红腰带。一应随嫁物品,都贴着用红纸剪的大红“喜”字。房前院中,门楣顶上,锅台灶口,甚至院中的捶布石上,都要贴上用红纸剪的方方正正的红喜帖。无论男女双方的家人,还是前来贺喜的亲邻,无论婆家迎亲的,还是娘家送亲的,大襟处都挽着一根被称为红子的红布条。

李盼富一家的老诚殷勤能干,赢得全村人的敬佩与敬重。李家娶亲那一天,前来贺喜的街坊,拿着压床的布鞋,庆贺的钱钞,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李盼富夫妇忙前忙后,忙活得脸上笑开了花。

刘玉婷逃难而来,自然而然没有送亲的。李盼富一家长年累月给肖家扛活儿,手头再不宽裕,也给刘玉婷做了一件大红袄。炎热的天气里,拜过天地后,刘玉婷当即就换上田氏缝制的那身单衣。

肖明凡夫妇,从贫困的日子里走过来,在享受富足生活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穷中求变的苦日子。夫妇俩前来贺喜,拿来一双千层底的黑绒布面压床鞋,还特地送给李盼富一万元贺礼,让李盼富夫妻俩感激得涕泗交流。

简简单单的三两桌酒席,在农家小院里显得颇为奢侈。前来贺喜的村民,一个个喜笑颜开,说了一大堆暖人胸腹的庆贺辞,让一个平时岑寂的农家小院蓬荜生辉。便宴结束后,村民们笑脸相对,相互说一些祝福的话,各自告辞回家了。

太阳将要落山的时候,肖明凡起身告辞前,把李盼富夫妇俩叫到跟前说:“西边地里的豆苗,长势很好,河边田里刚插的稻苗长势也不错。从今天起,这两块田地就归孩子了。等打下粮食换了钱,好好给他们置买些衣服家具。”

李盼富夫妇说什么也不肯接受。肖明凡郑重其事地说:“我知道恁俩还要推辞。如今,良玉长大了,娶了亲。他们不能没有一个家啊。”

李盼富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立即把李良玉和刘玉婷叫过来,跪下给肖明凡夫妇叩头,告谕小两口,如果没有东家,也就没有李家的今天。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要懂得知恩善报,一辈子也不能忘东家的大恩大德。

肖明凡夫妇,连忙将李良玉和刘玉婷扶起来。肖明凡拉住李良玉的手说:“良玉啊,恁爹在我家干十好几年活儿了。他刚来的时候,身强力壮的。现在,腰也弯了,头发也白了。我想让他俩闲下来,专门侍弄那二亩地。你们小两口呢,就接替他们,继续在俺家帮工。你看咋样儿?”

李良玉看看父亲,蹙紧眉头不置可否。

李盼富说:“东家,别看良玉个子长高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让他单独扛活儿,难免会出些差错,我有点儿不放心。闲着没事干,我心里就堵得慌。这样吧,地里的活儿让良玉干,我还接着喂那几犋牲口。有空儿了,我再去收拾那二亩地。”

肖明凡的眼光在李盼富的脸上停留很长时间,然后才点点头同意了。

肖明凡夫妇是贺客中告辞最晚的。李盼富一家,一直把他夫妇俩送到丁字路口,才回身料理宴后的事务。

肖明凡离开李盼富家,默不作声地走到家门口的高台阶时,才扭脸对贺氏说:“咱那进喜,要是和良玉一样让人省心,该多好啊。”

肖明凡悲叹的是,先前娶的儿媳妇赵秋芳,温柔贤惠,忍受不了肖进喜的残暴虐待,连病带气就死了。续娶的余成娥,是个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姑娘。上边两个哥哥,一个个人高马大,戅头戅脑的。余成娥是一个娇滴滴的末生女,父母把她捧在手心里,惯成了胆大泼辣说一不二的性格。肖进喜在她面前使粗,她就不顾一切地撒泼。每次打架斗殴,小两口谁也不让谁,到最后总是肖进喜吃亏,不是被抓得血乎淋漓,就是被骂得狗血喷头。

李良玉结婚的那天晚上,肖进喜闹新房来了。

正在嘻嘻哈哈地逗新郎新娘玩儿的姑娘小伙子,一见肖进喜来了,不再笑了,也不再玩了,也不再逗了,也不再闹了,像在大山里走夜路,忽然遇到饿狼一样,慌里慌张地纷纷起身逃走。洞房里只剩下肖进喜一个人在新娘子面前混闹。

新婚三天没大小,图的是一个快活、热闹。肖进喜借助这样的民间习俗,肆行无忌地把刘玉婷挤到床后的角落里,嬉皮笑脸地伸手去抓刘玉婷的乳房。刘玉婷羞得满脸彤红,急忙躲开肖进喜的手,从他身边挤了出来。刘玉婷还没跑上两步,就被肖进喜拉住了。肖进喜放开胆子,拦腰抱住刘玉婷,两只手直往她乳房上摸。刘玉婷厌恨肖进喜的行为,使劲儿挣扎,怎么也挣不脱肖进喜的怀抱。她又气又急,分明感觉到肖进喜急促的喘气声,也分明嗅到肖进喜从鼻孔里呼出来的臊臭气味。

新婚头一天,闹房的人跟新娘子闹着玩儿一会儿,新郎官不能急,也不能气,更不能恼。肖进喜的胆子更大了,猛一下把手伸到刘玉婷的衣服里,抓住她坚挺的乳房。

李良玉看到肖进喜这样过分,连忙来到厨房,对田氏说:“妈,少东家闹房,闹得真不像话。”

田氏平时也知道肖进喜的德性,说:“我去看看,你在这儿帮恁爹把碗筷收拾收拾。”

田氏走进儿媳妇的洞房,肖进喜已把一只手伸进刘玉婷的裆里了。刘玉婷一边极力往地下蹲,一边使劲往外拽肖进喜的胳膊,又羞又恼地说:“你这人咋这样!没见过这样闹房的!”

一见田氏进来,肖进喜用力在刘玉婷的阴部拽了一把。刘玉婷从肖进喜的搂抱中挣脱出来,跑出洞房,躲进院子外边的小树林里,一股羞臊与恼怒,促使她的眼泪像倾泻而下的暴雨,顺着脸颊往下流。她用最大的努力,才把冲到喉咙口的哭声憋回去了。

田氏忍着心头的怒气,仍把笑容浮在脸上,说:“少东家来了,快坐下,吃喜糖。”

肖进喜把手一摆,看了田氏一眼,不满意地说:“不用了。今天是喜日子,我也是心里高兴,来闹一闹。没想到新娘子不懂规矩,给了我这么大个没趣。”

田氏在肖进喜脸上瞟了一眼,半赔不是半安慰地说:“少东家,你千万别生气。良玉媳妇是小家人家姑娘,没见过大天大地。良玉呢,从小惯得不成样子。再说了,他俩都太小,不懂事。实在不该让你生气。少东家是当哥哥的,已经当爹的人了。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他俩一般见识。一过头三天,我让他给你赔不是,行吧?”

“今天看你的面子,我就饶了她。不和她玩儿了,没意思。”肖进喜不屑一顾地斜了田氏一眼,临走时还气呼呼地说,“咱可说好了,我在家等着良玉给我赔不是呢。”

按照肖进喜那种见了女人就眼直的禀性,他是不会这么快就轻易离开的。田氏一走进洞房,肖进喜心头一惊,伸进刘玉婷阴部的手猛地一抽,刘玉婷的阴毛被拽掉了几根。他怕田氏看到,就紧紧地攥着那几根战利品,心满意足地走了,表面上还装作很生气的样子。

肖进喜走进自家后院的屋里,像得胜的将军一样,在余成娥面前把手展开,说:“你看看,这是啥?”

余成娥还没有睡,正在窗前坐着,手摇芭蕉扇给熟睡的女儿肖莲英搧凉。她往肖进喜手里瞥了一眼,没有答腔,继续给肖莲英搧凉。

肖进喜凑近余成娥身边,恬不知耻地说:“这啊,是良玉他媳妇的屄毛。良玉那小子真行,还没看过媳妇的呢,就叫我摸着了。那姑娘的屄比你的光,比你的滑。你等着吧,终究有一天,我得尻尻她。要不然,想都得把我想死。”

余成娥生气地回过头,咬牙切齿地说:“别不要脸了好不好!做好事不做好事,老天爷都记着呢。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间不到,时间一到,一定要报。等着吧,屙血事做得多了,到时候,阎王爷腰斩你三节!”

“啥!你个死婊子,敢咒我!”肖进喜怒上心头,跳起来,揪住余成娥的头发,照脸上就是一巴掌。

余成娥也不示弱,回过手抓住肖进喜的领子,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把他卡得直翻白眼珠子。

肖莲英被惊醒了,吓得哇哇直哭。

肖明凡夫妇听到肖莲英的哭声,急忙来到后院,一同骂肖进喜不长进,一进家门就斗架,把孩子都吓哭了。余成娥这才松开手。肖进喜揉着脖子,恶狠狠地低声说:“你个泼妇等着吧,终有一天叫你哭不出眼泪。”

余成娥回嘴说:“等着就等着,我可不是秋芳,你想咋欺负就咋欺负。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大刀砍了你的脑壳。就你那一身臭肉,摊在路上晾三天,喂狗狗都不吃。”

三天过后,按照肖明凡事先的安排,李盼富夫妇就把儿子媳妇领进肖家那座青砖蓝瓦高门楼里了。在肖家的客厅里,李良玉和刘玉婷向肖明凡夫妇磕了头,李盼富就领着李良玉去饲养室做活儿了。田氏也把刘玉婷领到厨房里,交待她怎样做饭,怎样伺候肖家老小。

在田氏的指点和帮助下,中午饭做好了。田氏把六碟小菜摆放在托盘里,让刘玉婷给肖家的老小送去。

刘玉婷端着托盘走进客厅,肖进喜看到她嫩葱般白嫩瘦削的手指,突然想到他拽的那几根阴毛,不由自主地将色蒙蒙的眼光盯在刘玉婷的脸上。

刘玉婷的脸一下子红了,顿时,心里头塞满的,全是恶心、寒伧、憎恶与惧怕。她再也不敢看桌前的肖家人了,颤抖着双手,惶恐不安中把六盘小菜摆好,像逃离魔窟一般慌慌张张地退出来。

刘玉婷来到厨房,田氏已经把米饭盛在四个粗瓷大碗里。准备让刘玉婷给肖家人端过去。

“妈,我心里不舒服。你把饭端过去吧。”

田氏看着刘玉婷,急忙问哪里不舒服。

刘玉婷说:“别问了,你快去吧,他们等着吃饭呢。”

“那好,你先歇会儿,等我回来了,看看哪儿不舒服,吃罢饭找个医生看看。”田氏把四碗大米饭放在托盘里端出去了。

田氏重新回到厨房,还没开口问刘玉婷呢,刘玉婷就红着脸说:“妈,咱非要给东家扛活儿不可吗?能不能不在这扛活儿?换个地方不行吗?”

田氏叹了一口气说:“傻孩子,在咱一家走投无路的时候,东家救了咱一家的命。咱做牛做马报恩还报不了呢,咋能说出这种话呢?”

刘玉婷说:“妈,我知道,俺爹恁俩的心肠太仁慈了。我一进来,就觉着这大门楼里阴森森的,总有一股邪气。恁总说东家是菩萨,不知道咋了,我一看见少东家那双眼睛,心里就发怵。”

田氏说:“你还记恨着那天晚上的事呢。这么一个财主家,家大业大,可人丁不旺,就生了这一个儿子。东家老两口把他捧在手心里,从小惯得不成样子。十好几年了,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少东家就那个德性,说话做事,着腔不着调的。以后少答他的腔,时时处处避着他就是了。”

刘玉婷红着脸,看着田氏,不再往下说了。婆母说得也对,人再赖,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吧。

刘玉婷想错了,处在这样的环境中,很多事是绕不开,躲不过的。稍不留神,恶魔就会缠身。半个月后的一天下午,田氏抽空到落凤坡西边的旱田锄草,中暑了一样身上难受。这天晚上,田氏坚持着把肖家的饭做好就回去了。刘玉婷打发肖家人吃过晚饭,就开始刷锅洗碗,准备第二天的米面油柴。忙活了一阵,看看没有什么事可做,就解下腰间的围裙,向外走去。

刘玉婷刚刚走到厨房门口,肖进喜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弟妹,别急着走,我跟你说句话。”

刘玉婷一看到肖进喜,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像遇到恶狼一样害怕。在少东家面前,她强忍住心中的厌恶和恐惧,非常严肃地说:“少东家,天太晚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刘玉婷说着,慌慌张张地想绕过肖进喜的身边走出去。

肖进喜急忙拦住她,说:“我知道你不爱听我说话。好弟妹,在我眼里,你是一个顶顶漂亮的美人。不知道咋了,一看见你,就想和你套套近呼说说话。”

刘玉婷一见肖进喜这么贱嘴贫舌地说话,就想起新婚那天晚上闹房的情形。她感到时常里担忧的事情降临到眼前了,立即正言厉色地说:“你是财主家的公子,又是当哥的,闺女都那么大了,别不正经!放尊重点儿,俺这贫家穷户的下力人,高攀不起。”

“哟,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怪脾气。全村人都说你温柔贤惠,我看并不是那种样子。话又说回来了,我就喜欢这种脾气。你嫂子走娘家去了,爹妈去街里乘凉,我一个人在屋里,没捞没摸的,寂寞得受不了。到我屋里去吧,咱俩说会儿话。”肖进喜拿腔撇舌地说着,伸手拥抱刘玉婷。

刘玉婷气得两眼冒火,心里边扑扑通通一阵乱跳。她照准肖进喜的胸前,猛力推了一把,高声喊起来:“爹,爹,快出来,牲口跑后院来了!”

肖进喜猝不及防,向后打个趔趄,差点儿仰面跌倒。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两步,愣愣神站住了。他定了定神,再一次向刘玉婷扑过来,紧紧抱住她的腰,恶狠狠地说:“你个臭婊子,良玉是个啥屌,他能尻你,我堂堂一个少东家,就不能尻你一回!不识抬举的东西!”

刘玉婷的喊声,传到饲养室里。李盼富正蹲在槽桩边抽旱烟,忽然听到刘玉婷的喊声,只想是拴在院里树桩上的那匹骡子开绳跑了,连忙站起来,向树桩上看了一眼。

那匹黑色的骒骡仍然在树桩上拴着。李盼富打个愣怔,一个不祥的信号突然间在他脑海里闪了一下,他加快步伐向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喊:“孩子,别怕,骡子还在树桩上拴着呢。”

急不可耐的肖进喜,看到李盼富到后院来了,就像刚刚燃起火苗的干柴上猛然泼了一桶冷水,把他心中的那股邪火浇灭了。他十分恼怒,又十分沮丧,连忙放开刘玉婷,装作没事人一样向院子中间走去,嘴里还哼着小曲。

“少东家,这么晚了,还没睡啊?”李盼富看到肖进喜,紧赶几步走到肖进喜面前,没话找话地说。

“天太热,睡不着,出来走走。”肖进喜连看都没看李盼富一眼,像偷鸡贼被人发现一样,遛回自己房里去了。

李盼富来到刘玉婷跟前,说:“孩子,少东家好像不高兴,是你得罪他了?”

刘玉婷强忍着眼泪说:“少东家是保长的公子哥儿,槽里吃食槽桩上搔痒,哪里还有不高兴的时候。爹,放心吧,人家少东家自在着呢。”

李盼富认真地说:“孩子,东家救了咱一家的命,咱可不能对不起人家。少东家要是有哪点儿做得不当,咱也得宽洪大量,放他一马,可不能得罪他啊。”

刘玉婷听李盼富仍然这样说,心都碎了,咬咬牙说:“爹,放心吧,我不会得罪少东家的。你回饲养室吧,别让牲口再跑出来。我回家看看俺妈好了没有。”

刘玉婷满心里的屈辱和痛苦,霎那间凝聚成伤心的眼泪,涌出眼眶。她急忙捂住嘴,才没让哭声冲出口。连厨房的门也没锁,通过穿堂向大门口跑去。她跑出肖家的青砖蓝瓦的大门楼,一直跑到向南的拐弯处,才止不住哭出声来。

刘玉婷没有回家,沿着通往乳泉峰的那条道路,边走边哭。她要把所有的羞辱都哭出来,把所有的苦痛都哭出来,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把所有的伤心都哭出来。

直到哭够了,刘玉婷才折回身慢慢往家走。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迈一步,都要费好大力气。

刘玉婷望着得以存身的三间茅屋,流了好大一会儿泪,才擦擦满脸纵横的泪水,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那间房里。

李良玉躺在光光的芦席上,已经睡着了。刘玉婷没有惊动他,悄悄和衣躺在床的另一头。这一夜,惶恐不安的刘玉婷好像恶鬼缠身一样,只要一合眼,青面獠牙的恶魔就闯进噩梦里。

第二天早晨起来,刘玉婷双眼红肿,像病了似的。田氏非常关切地说:“孩子,你咋了?眼睛红肿红肿的。”

刘玉婷的脸“刷”地红了,像刚出染缸的红布。她看了田氏一眼,眼泪止不住落下来。

田氏吓了一跳,连忙把刘玉婷拉到一边,悄声问她怎么回事。刘玉婷觉得,这样的事瞒不得婆母。她勉强把哭声压下去,和着眼泪,把昨夜发生的事告诉给田氏。

这一天,田氏没有让刘玉婷到肖家干活儿,推说刘玉婷夜间着凉,歇一天可能就好了,不耽误第二天来干活儿。肖明凡听了,信以为真,郑重其事地交待田氏,有病就及时请医生看,早点儿好了,不耽误干活儿。

整整一天,肖进喜都没在李盼富夫妇跟前露面。

田氏一边干活儿,一边闷闷不乐地想心事。直到晚上回家躺下,仍在为还让不让儿媳妇继续在肖家干活儿而忧愁不堪。

的的确确,田氏也感到儿媳妇在肖家做女佣不安全。狗走千里改不了吃屎,猫进万家改不了贪腥。少东家生来尖嘴猴腮,里里外外不成器,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张口说话,不摇头晃脑,就耸肩晃腿。既然瞄上她的儿媳妇,就不会半路上撒手。一个扛长活儿的家庭,万一到了那个时候,将怎样收场呢!不管少东家对他们怎么样,东家却是他李家的恩人,辞工的话说出口,不免要伤东家夫妇的心。不辞工吧,万一少东家淫心不改,不知道还会有什么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田氏左思右想,翻来覆去想了一夜,还是决定让儿媳妇继续干下去。为了防止意外,田氏决定,不管老天刮风下雨,也不管自己有灾有病,从早到晚守着儿媳妇,择菜劈柴干杂活儿,防止少东家在儿媳妇身上使坏。

田氏想也这样想了,做也这样做了。有田氏的守护,肖进喜无机可乘,虽然急得欲火烧心,恨得咬牙切齿,但也无可奈何。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一年。

这一年里,淮源县发生了许许多多的大事。县太爷的公子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日本鬼子毫无条件地撤走了,中央军占领县城,游击队在大山里的活动,愈来愈加频繁。地处偏远的双槐村,算不上风平浪静,倒也安安稳稳。

这一年里,肖进喜每每看到刘玉婷,就像馋猫看到缸中的金鱼,眼馋肚里饥,心急肝上火,上边滴涎水,下边泻精液。他把从刘玉婷身上拽下的几根阴毛用黄裱裹着,藏在后墙壁上的一个砖洞里,外边用一块砖堵着,时不时偷偷地拿出来观赏。每逢这时,他紧紧攥着那几根阴毛,贪婪的眼中射出更加凶狠的光芒,恶狠狠地说:“良玉家的,你个撑死眼饿死屌的美人!”

这一年里,肖进喜总想瞅机会挨近刘玉婷。无奈田氏守护得要紧,自己屋里那个黄脸婆余成娥两眼盯得紧,虽然急得心急上火,抓耳挠腮,还是不能得逞。在后墙砖洞里暗藏的阴毛,已经有八个女人的了。他不但还想从更多刚结婚的女人身上拽下阴毛,还想瞅机会占有这些女人。只要余成娥不在家,他就拿出这些阴毛看着,数着。等到把那些包着的阴毛看完数完,裤裆里早就湿了一片。

这一年里,肖进喜三番五次对肖明凡说:“老李头儿那么老了,在咱家喂牲口,来来往往磕磕碰碰的。万一磕着了碰着了,咱不仅要担责任,更挡不住村里人说三道四。还不如把饲养室搬到他那院儿,也好让他在喂牲口的当儿,照应照应家里的事呢。”

肖明凡起初不肯这样做,无奈肖进喜说得多了,想想肖进喜说得也有道理,就去征求李盼富的意见。李盼富见肖明凡这么信任他,也没有怎么考虑,就欣然答应了。只三天工夫,在李盼富居住的院子西首,肖明凡就盖了两间饲养室,在里面立了槽桩,把一头骡子两匹马,牵过来喂养。紧挨饲养室的南边,盖了一间敞篷,那辆大车就停放在里边。

一年之后,刘玉婷生了一个非常俊俏的女儿。李良玉笑在眉梢,喜在心头,常常偎依在刘玉婷身边,对妻子恩爱有加。李盼富夫妻俩喜得眉开眼笑,合不拢嘴,一天里要看好几回,抱了又抱,亲了又亲。孩子只要哭一声,就像拽着田氏的心一样。她立马抱起来揣在怀里,不停地拍着哄着。

刘玉婷满月那天,双槐村好多人来祝贺,送来了米面鸡蛋糖糕,还有给孩子做的衣帽鞋袜。村南边的宋媒婆也来了。她看着孩子俊俏的模样,随口说了一句:“真是一朵俊秀的兰花。”刘玉婷借助老人的吉言,趁势给孩子取了个名字叫秀兰。

熬过一个漫长的冬天,正值百花迎风展的阳春三月,双槐村迎来了一年一度的老古庙会,这是抗战胜利后的第一个老古庙会。村里的老百姓集资,请来一个远近闻名的草台班子,初一到初三,要在村中唱三天大戏。戏台照旧搭在大槐树前的十字街口。十里八村的人,住了犁耙,挂了锄镐,换上只有在节日才穿的新衣,才戴的新帽,到古庙会上凑热闹。

大山里的老古庙会,一般要唱三天大戏。当地人称前两天叫备会,最后一天叫正会。和双槐村沾亲带故的,都在正会的这一天,手掂柳枝穿着的油条,臂?竹篮里放着的点心,来双槐村走亲戚,串朋友,热热闹闹地在主人家相聚。和双槐村没亲没故的,有的抱着孙子,有的扯着孙女,到戏台前看几天大戏,过几天戏瘾。

肖明凡和村里的贫家穷户不一样,是双槐村十里八村有名望的人物。两天备会,就有人来作客。正会那天,所有的亲戚都来了。客人热闹主人忙。肖明凡又请来一个外乡的女佣,帮助田氏婆媳俩炒菜,煮饭,料理家务,仍然忙不过来。

正会那天,三个女佣显得很忙。切肉,洗菜,伺候主人,招待客人。客人们围坐在客厅里,胡喷乱侃,聊得云天雾地,直直闹腾了一天。直到天快黑了,客人们酒足饭饱,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晚饭过后,从外乡请来的女佣走了。平时不大爱看戏的肖明凡,不知道哪根筋蹦出来,忽然想去看戏了。他对贺氏说,他一生辛辛苦苦,光知道省吃俭用,置买家业。五十多年了,很少到庙会上看看戏。如今老了,迟早要把家交给进喜管理。晚上是最后一场戏。热闹了两天,也该歇歇心,看看戏了。那个唱青衣的,外号叫压塌淮源,是方圆百里出了名的坤角。他想看看这个坤角的演技。

农村唱戏,开戏之前,戏台上往往要擂一阵鼓,敲一阵锣,召来本村外村的人,以示戏剧马上就要开场。双槐村的人们,把这阵锣鼓前奏称作鼓闹台。

鼓闹台的锣鼓响起了。肖明凡特意换上平时不大穿的白布衫,外边套着黑马褂,下身穿着那条贺氏春节后才给他做的黑色夹裤,兴致勃勃地抱着孙女肖莲英,就去看戏。

贺氏也特意打扮一番,催促余成娥说:“进喜呢?戏快开演了,叫他给咱搬条凳子,咱坐在井台上看。”

余成娥说:“他说唱的还是《老包铡陈世美》,看过好几遍了,停一会儿再去。”

正说着,肖进喜就掂着两把椅子出来了,说:“英子她妈,你再掂一把椅子,咱一同去。恁几个,一人坐一把。”

肖明凡抱着肖莲英,余成娥和肖进喜掂着椅子,贺氏兴致勃勃地跟着,到十字街口去了。

肖进喜喜欢看戏,不是喜欢听戏文,而是喜欢看女人。凡是周围十里八村古庙会唱戏,他都要去戏台前饱饱眼福。戏台上舞枪弄捧的武将,执笏撩袍的文臣,都吸引不了他。只要涂脂抹粉的闺门旦一出场,肖进喜的眼睛就直了。他左看右看,咋看都比余成娥长得漂亮,又性感。整个舞台上,他恨不得把出场的末角都赶下去,上场的全是清一色的青春年少的坤角。

肖家一家大小,都去大槐树下看戏了。田氏看着空荡荡的肖家大院,感到一切威胁都没有了,就放心地回去抱孙女。她告诉刘玉婷,把锅灶整理好之后,就回去给李秀兰喂奶。

刘玉婷本想留住婆婆,想想肖家人都走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用最快的速度把锅碗洗好,准备下第二天做饭的柴米油盐,就离开肖家大院。

可是,她想得太简单了。肖进喜把父母妻女送到井台上坐好,就说去前台看顶篷戏,急急忙忙向戏台前边去了。

肖进喜并非去看顶篷戏,而是另有算计。在他看来,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刘玉婷刚生过孩子不久,她那丰满的胸部,经常惹得肖进喜涎水大流。戏还没有开场,他就离开十字街口,回到离他家那座青砖蓝瓦的大门楼附近,两眼直直地盯着大门口,大脑里装着的,是刘玉婷那对坚挺的乳房,裤裆里顶着的,是自己那根撅起的阴茎。

戏台上的锣鼓敲响的时候,肖进喜看到,田氏独自一个人从大门里走出来,拐到向南的路上去了,就心急火燎地返回家里。

整个肖家大院,静悄悄的。肖进喜像偷鸡贼似的,蹑手蹑脚来到厨房门口。

刘玉婷正在厨房专心致志地淘米,乳白色的淘米水从指缝间流出来。瓦盆底部,露出白生生如玉一般的米粒。

肖进喜阴魂一般窜到刘玉婷身后,闪电般抱住她的腰。

刘玉婷吓了一大跳,刚刚淘净的大米被打翻了。洁白的米粒洒到地上,被灶台前的污垢染成了灰褐色。

怕处有鬼,痒处有虱。突如其来的难测之遇,让刘玉婷措手不及,吓得愣住了。平时喜欢到戏台前追逐女人的肖进喜,竟然鬼使神差,又回来了。

还没等刘玉婷反应过来,肖进喜在她背后喘着气说:“心肝宝贝,想死我了。再不叫我弄弄,非把我急死不可。为了尻你,今晚的戏都不看了。快点儿,我受不了了。”

似乎是条件反射,刘玉婷的心血突然间冲上头顶,原本白白净净的脸庞涨得彤红。她又羞又恼,又气又恨,拼命挣扎着骂起来:“不要脸的东西,要是真急了,去弄你亲妈!”

肖进喜的双臂像钳子一样紧箍着刘玉婷的腰。刘玉婷用尽所有的力气,怎么挣也挣不脱。

肖进喜紧紧抱着刘玉婷,说:“你骂吧,我就喜欢听你骂。让我尻够了,你想咋骂就咋骂。”

刘玉婷忍无可忍,破口大骂:“你个不要脸的东西,要是真急了,去尻恁妈!”

肖进喜急得火烧火燎,并不计较刘玉婷骂他什么,抱住刘玉婷,气喘吁吁地说:“自从见了你,没一天不想你。那天晚上薅你的屄毛,我一直放着,没敢丢。”

刘玉婷像被悬在空中的一只纸鸢,双脚够不着地面。她一边奋力挣扎,一边大声呵斥:“你这流氓!要是不走,我喊人了!来人哪!来人哪!快来人哪!”

撕裂肺腑的呼喊声传出去,在空荡荡的院子里回荡。没有人听到,也没有人来救她。

肖进喜恶声恶气地说:“你喊吧,任凭你喊破喉咙,也没人听见。”

肖进喜把刘玉婷摔倒在地,挥起拳头狠狠击打她的脑袋,一边打一边说:“你个没良心的叫化子,吃着我家的,住着我家的,还不叫我尻。”

刘玉婷的嘴被打出血来,头嗡嗡直叫。她缓和一下口气说:“少东家,我求求你,只要不作践我,俺全家现在就离开这儿,从此不登恁的门。俺再去要饭,也不要恁家一根草。”

肖进喜紧紧抓住刘玉婷的脖颈儿,用膝盖顶着她的肚子,说:“谁稀罕那二亩破地三间破屋,稀罕的是你那屄。叫我尻我也得尻,不叫我尻我也得尻。”

肖进喜死死把刘玉婷压在身下,一只手摁住她的头发,一只手撕开了她的衣服。

刘玉婷趁肖进喜不备,叉开五指向他脸上挖去。只一下,肖进喜脸上就留下四道血手印。又一下,交叉的八道血手印中渗出血来。

肖进喜猝不及防,遭到这样一击,乐极生悲,恼羞成怒,按住刘玉婷的胳膊,朝她头上恨命击打。一时间,刘玉婷被打得七窍流血,昏了过去。

那几颗似乎在诉说心事的星星,好像失去了知觉,静静地呆在空中。夜风好像失去了灵魂,僵尸一般躺在屋顶上,不再吹动。后院的那棵石榴树,呆呆地看着厨房里发生的惨剧,傻了似的无动于衷。就连平时叽叽喳喳爱凑热闹的麻雀,也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睡了。

(王泉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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