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余嫣和沈庆东谈恋爱的事传扬开来。
同寝室的女生看到余嫣三天两头换穿新衣服,半羡慕半打趣:
“啧啧,小嫣打扮得跟电影明星似的。”
“要不咋会让西寨的迷住呢?”
几个女生说完,捂着嘴笑。还有一个大胆的,开玩笑说,让余嫣介绍恋爱经验。余嫣并不生气,笑起来:
“吓,让我给你说经验?保密!”
又是一阵笑声。她们就在笑过后,快乐地唱起来。余嫣上初中时是学校文艺队的,寝室人非让她表演。余嫣袖子一捋,表演铁梅举起红灯的样子,床上躺着的人便开始依依呀呀唱两句,接着又是一阵哄堂大笑。有时,笑声高大了,看女生寝室大门的大妈就会走来隔着木格窗子嚷她们。这些女生,一个个吐吐舌头、使使眼色,缩进床上不吭声了去。有时中午或喝罢晚饭时,沈庆东会来找余嫣。起开始,沈庆东不好意思进女生寝室,而是往寝室门口一站,伸头往里看一下,余嫣看到,就淡淡一笑走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寝室里的女生便挤在门口或跑出来,一眼一眼望他俩走出寝室大门。后来,沈庆东来寝室找余嫣次数多了去,与寝室其他女生也挂面,相互就打声招呼。大家彼此熟了,逢周末,沈庆东来找余嫣,女生们就让沈庆东进屋里,谈些新闻、理想或趣事。不久,室友们基本上都知道,沈庆东理想是考国家名牌大学新闻系,当名记者,同时也都知道余嫣的理想是当名导演。大梁山下刘静的理想最现实、也最实际,就是当个富婆,到处旅游。大家在一起说呀笑呀,轻松活泼。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马上要中考,学习气氛又紧张起来。余嫣与沈庆东约定,这一段时间要集中精力复习功课,等考试完之后,一块儿回趟家。
一天,吃罢晚饭,余嫣早早回到教室,刚要坐下看书,同班一位男生走到她课桌前低声说:“余嫣,外面有人找。”
余嫣合上书本,走出去。她原想是沈庆东来找她。什么事情呢,不是说好了要好好复习功课的,出什么事了?余嫣心内有些慌。走出教室门,却没见沈庆东的影子。根本就没人!她生了气,那个男生搞得什么鬼!正要转身回教室去,房子拐角大桐树底下一个人冲她招手:
“余嫣过来一下。”
难道真是庆东出啥事了,她想都没想,就走过去。那里有些暗暗的,月光透过树枝抖下来,有些污浊。她走近那人跟前。那个男生,冲她笑起来。他脸瘦长的,眉心有个刀疤。余嫣想起来了,这人是刚开学时在胭脂湖碰到的那个开车的青年。余嫣心里一惊,道:“是你!找我干啥?!”
那人走近一步,“想给你交个朋友。”
“少无赖!我根本不认识你!”’
“慢慢不就认识了。”
余嫣盯他一眼,说:“以后,你再来找我,小心你!”说罢,跑开了去。
“我会来找你的,我会找你一辈子!”那人在桐树下大吼,一时惊得路过的男生女生都往这边看。
余嫣气嘟嘟走回教室,一直冲到刚才叫他出门的男生跟前,厉声道:“是谁让你来叫我的?!”
那男生一愣,嗫嚅道:“他说是你哥。”
余嫣回到座位上,心表久久不能平静。她想去将事情告诉沈庆东,又怕耽误沈庆东复习功课。
“还是不对他说的好。”余嫣打开课本,心里暗道。
不大一会儿,刘静走过来,小眼睛笑成一条缝,一句话没说,便将背在后面的一个大包放在余嫣课桌上。
“什么?”
“人家给你送的礼物呀。”
“谁?!”
刘静往窗子外面看看。那个刀疤男子,趴在窗台上往教室里看。余姨“呼”站起来,想冲出去,又坐下来,对刘静说:
“你认识他?”
“你不认识他?”
“不认识!”
“原先在湖边碰见过的,上星期天我回家,可巧儿遇见他了,他是岳子庙矿上跑采购的。”
“这样说,你们认识了?”
“我哥与他是老同学,都是咱这高中毕业的。”
余嫣看刘静一眼,舒出一口气。
“那我看你脸气,就不办他难看,请你将他的东西还给他,就说,‘别让他再来烦我’!”
“我也是上星期才知道他与我哥是老同学的。”
刘静一看余嫣是真生了气,解释着,掂起那个大包,怏怏走去。
他会不会再来烦我?管他呢,不理他,跑几趟找没趣看他还来不来!余嫣心里想罢一忽儿,便将这件事给丢掉了去。
校方早就说过,要根据两次大考成绩分快慢班呢,学生们备考劲头都很足。人人都知道若能分到快班,有好老师教不说,学费低,并且还时不时加“小灶”,考上大学的希望会大些,前面就是“商品粮”啊,谁也不想分到慢班去。晚自习结束后,同学们点灯夜战。一株株蜡烛,像一株株小银花树,映着疲倦的脸、紧张的脸、专注的脸、打瞌睡闭了眼睛又猛张开的脸,教室里很静,能听到烛光朴朴的响声,偶尔还有翻书的声音。大家都是比着学,谁也不肯早离开课桌一步。时间,嘀嘀哒哒过去。教室后面空地响起拉桌子的声音。这是后面坐的几个男生熬不住困,拼课桌要去睡觉。女生们不好意思再呆下去,一个两个,吹熄蜡烛,收拾起书本,相继走出教室。月亮,像一个乡下怯生的女孩子,很宁静地蹲在薄云边,瞌睡的样子呢,一阵秋风吹,她似乎冻醒了,轻轻移动身子,钻进厚厚的云被里。
然而,此时女生寝室院热闹喧天,寝室的灯虽然早熄了,有点上蜡的,有拿了电灯乱照的,端着盆,趿拉着拖鞋,来到水管边洗。有洗头洗脸的,有洗衣服的,衣服多是内衣多,白天不好意思拿出来洗。余嫣爱干净,每晚不洗脸刷牙觉都睡不着。可是院里就有一个水管,大家挤到一块儿,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余嫣想,赶明儿有脏衣裳了,趁着星期天拿湖边洗多好,非要这样挤去。人生啊,人生中重大的改变往往就是一个小的念头、小的不经意的举动造成的,而当时却浑然无觉。此时此刻,余嫣根本没想到湖边洗衣服的念头会使她的命运发生重大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