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余嫣便从姜庄走出,来到福寿街上。
来往车辆,在晨光和风里来来往往。余嫣彷佛坠入一片丛林中,辩不出方向,四周人影、车影、楼影在太阳透视下若一柱柱黑乎乎树木,虚晃飘荡。大小车辆尖叫如出没的野兽。她伸手摸摸兜里的钱,所剩不多。钱,在这里又一次证明它的神奇。
我需要钱!
我要活!
我要找个工作!
余嫣不知觉来到郑州大学门口。大学大门被沿街无数小吃店的门、书店的门、银行的门一溜儿挨个挨挤着。一两片晨曦淋下来,无声息,打在出出进进男女学生头上脸上和身上,泛起一层毛绒绒的红。余嫣站在大学门口发愣了。她想起阁街高中,想起沈庆东,想起沈庆东说要上全国名牌大学新闻系的话。
他是要当记者的!余嫣喃喃自语。
可是十年过去,沈庆东信息全无。他会不会在这所大学里念过书呢?余嫣迟疑一会儿子,挪开步子走进校园去。她想到梦寐以求的大学里看看,感受一下大学生活。一株株法国梧桐,站在雾气中不动。“哗哗”乱响的树叶子,如一瓣瓣飘忽的眼神,四下乱飘。那“眼神”紧张又散漫,多情又无奈,落满校园角角落落。余嫣幻觉里感到自己是个大学生哩,沈庆东也在这里上学。他俩是同学。余嫣忘情地跑遍校园,甚至厕所、饭堂,开水房。她要在这里找到沈庆东。一片落叶打在她的头上,她蓦的醒来。
我是来郑州打工来的!
天黑之前,我一定要找份工作,哪怕饭店内洗碗刷盆,不然,就要挨饿!
从郑大南门出来。余嫣沿兴华大道一路往前走,先找个挣钱的活,糊住口再说。街道旁有几个小饭店、精品屋,门槛边竖着招聘服务员的广告牌,她想进去应聘,却又没有勇气。秋天的城市,似乎爽朗许多,近午的阳光,条条缕缕,宛若撕碎的绸缎一样,从稀疏枝间,裹着枯索黄叶抖下来,不经意落满头上肩上,一如温暖的抚摸。她坐在一个小摊前,不远处金水河的水响,从间歇的市声缝里隐来,一片一片,仿佛老家白沙河的水流声。余嫣想起家里的妈妈,想起离异的哥哥。哥哥转志愿兵第二年,华芳姐亲自跑到军营与他完婚。当时,华芳姐怕啊,怕战斗英雄的哥不再爱她。可是,谁知这对青梅竹马的夫妻,结婚后两地分居那么久都没事,却因钱发生了婚变!-----余栓紧复员到乡政府工资低得可怜,在城里买不起房。没钱,没钱啊,更没法子给上面送礼,工作多年,还一直是个秘书。往昔战斗英雄的光环慢慢锈蚀,华芳看不起余栓紧,说他窝囊没本事,后来跟一个姓刘的大款私奔了去。这正是所谓世事难料。有谁一生不是在难以预料的过程中行进呢?余嫣坐在兴华街小吃摊上,思绪万千。
天啊,要是天黑下来再找不到一份工作,我该怎么办?挣钱!现在社会慢慢变成有钱就有一切的社会。荣誉、名声、商品粮和地位都没有金钱重要。有钱,就是爷!余嫣站起身来继续找。这条街招聘人员的门店不少----饭店三家、精品屋两家、书城一家和花店一家,都招人,可余嫣不敢往里面进。她又一次走在华谊书城门前,眼不住往里看。
姑娘,过来一下,过来。
华谊书城门口坐一位胖嘟嘟女人,三十多岁。余嫣每次路过店门口,她总看余嫣。
余嫣低头走过去,怕周围人说她,说一个姑娘家来书城招聘工作的。余嫣自尊心受不了别人异样的目光。
你是外地的?
嗯。
来郑州找工作的?
喏,您这儿需要人吗?
唉,现在世道啊,没人没钱的瞎慌!妇人扭回头好像是有意让里边一位清清瘦瘦的姑娘听。那姑娘低下头,不吭声。
她也是来打工的?余嫣心里一动,看着又不太象呀,年纪比她还小。
一月三百块,干不干?胖嘟嘟的女人问。
干啥工作?
推销书。
好吧。余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