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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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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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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连载

第六章 站出来(3)

李克凡于颖城周转忙碌的时候,余嫣在省城却为闲着没事做而心烦意乱。

往往就是这样,人忙的时候,是快乐的,这种快乐是没有思考,遗忘的快乐,然而这样日子一久,就会空虚厌倦。——人的灵魂,在紧张中飞逸四散,就会渴慕宁静,渴慕清闲。一旦闲下来,起初一两天还觉新鲜,日子久了去,无事可做,精神便会无所凭寄,此时,苦恼情绪、过去痛苦或欢乐的回忆,便会或模糊或清晰浮出。人的思想在这个时候,往往容易偏执。

一大早,余嫣到外面散步回来,保姆小雯已将饭菜做好。

待余嫣收拾停当,饭菜早已经端在桌上。天天都这样。院里没一个人认识,在家里与保姆相对枯坐,无事可做,看电视又看电视、吃零食再吃零食,心里空落落的,越发空落越吃零食,直吃得口舌发麻。余嫣就叫小雯去街上买些杂志书报回来,掀上几页,也觉无聊,便捂上被子睡。哪睡得着?翻来覆去。命运,有时会惊人相似。余嫣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十年前投奔大姐时的那份悬空般的孤寂与对末来的困惑。所不同的是,那时心中有苦,试图遗忘;现在心中无所谓苦痛,麻木木的,随东随西,飘浮无着。——难道真有前世轮回,因果相报?不然为何此情此境,好像早已发生过、出现过呢!那么逼真,一愣神之间,余嫣感到床上这躺着的姿势和想法,好久好久,遥遥远远,曾经历过,出现过似的。

余嫣不由自主堕入到回想中了去。

余嫣想着想着,又想起生命中的那次不幸——还是会恨!恨那个伤害自己的人。岳子峰。还恨她自己。如此一来,又是一片难受与怅惘......保姆小雯是个清瘦的乡下小姑娘,单眼皮,鼻窝一星雀斑,总爱笑,笑时梳着马尾辫的头偏向一边,牙齿咬着下嘴唇,想忍又忍不住的样子。小雯总是爱笑,余嫣看着好奇——说她,“值不值笑的,都去笑!”;余嫣爱捂上被子睡觉,小雯也觉好奇——这么好的日子咋还愁蔫蔫的?

小雯就依着门边逗余嫣开心。

余嫣与小雯闲话几句,懒了,便不去搭腔。

小雯便找着些零碎活去做。

她哪里会能知道余嫣的心思?!

余嫣一直是有着些担心的。她担心那几次与李克凡的亲近,会不会出事儿,果真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呢!十年前,她去医院堕胎那一幕又涌上心来,她一阵烦躁和懊恼。从内心里来说,她是喜欢李克凡的,可她总觉得她不能喜欢他,喜欢他就是罪恶!这种罪恶的念头,是摆脱不掉的,也是无法摆脱了的,于是,余嫣便开始认为自己是个坏女人。余嫣是好就好出个样儿来,带些唯美主义理想的人,要求太高,往往做不到,于是就堕下了去,精神不振,无望,仍然是不服!——如一只小鱼,不停往上跃,却跃不出龙门,撂在沙地之上,一身伤痕,仍翻着白眼睛。由于这种不服,她受的伤才多,苦也多。十多年前,假若她不那么自信——明明早已经看出来岳子峰要对自己使坏,就是逞强,硬是要去胭脂湖畔洗衣,给了他可逞之机;假若没有这种倔强劲儿,按捺一下,忍一忍,别赌气,也不会放弃学业,走到今天这一步!

余嫣又想起当时在颖城,姐夫为给她找工作,客没少请,礼也没少送,那些掌权人,不是推,就是拖,那时在大姐家里,有时想一起,真有点就像现在的小雯这样,“家”里没活,也会去找活干,总是不想闲下来!惟恐让人笑话自己懒,白吃白喝别人的。那段时间,在余嫣灵魂深处,惟一支撑她活下去的勇气,就是来自对沈庆东的爱!

余嫣深信沈庆东爱她,深信沈庆东知道并懂得她也是爱他的。

那年月,余嫣的心里只有沈庆东,也只装下沈庆东一个人。她把那份爱情关起来,同时也把自己封闭起来。

想到此,余嫣转身向里,不知觉,早已泪水流了出来。

好多年的泪水,痛痛快快流出来。

——那天,沈庆东来找她。她还清晰地记得,那是秋天,卫校大门前白杨树上的叶掉着,一只蝉,间或叫一声,乡下来求学的男生女生,出出进进,余嫣手牵着小安茹,看天上的“人”字雁阵,呀呀飞远。

“余嫣——”她恍惚听到有人叫她。

她侧过脸去。一片金亮的秋阳,扑扑簌簌掉着泪,像场金色的小雨。她看到秋阳的小雨外边,人群之外,伫立着一个男生。那男生瘦瘦高高的,头发乌密。枯叶,落下来;人群过去。她再放眼看时,那男生不见了!

她牵着小安茹愣在那里。

他不是庆东吗?他分明就是庆东啊!她想走过去,可再也抬不动腿了去。“余嫣”,她似乎又听到他在叫她。她恍惚看到沈庆东在秋阳下挥着拳头,身上散着碎碎的阳光,挤过一群学生要过来。她一笑,那笑瞬即闪逝了去,扭回头,她牵着安茹跑开了——

小安茹趔趄着身子,跑不动。

她就弯腰抱起安茹,快速跑进家属院。她逃进屋里,心砰砰乱跳,她捂着胸口,喃喃低语:他肯定要进来了,要进来了!可是,一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了。天色,一点点墨起来,沈庆东还是没进来。他要是进来,我就跟他走。她下定了决心,心慢慢平静下来。他要是进来,我就跟他走。他没有进来!没有进来!没有进来!她一步步走出门外,一轮秋月,高高挂起。路上落满树的墨影,淡淡的,如一道道炭痕。

哪儿能看见沈庆东的身影?他走了,走了——!

余嫣哭出来声音!

“嫣姐,你这是咋啦?”小雯过来轻问。

“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家。”余嫣研研脸颊泪水,说。

“明儿腊月二十三,嫣姐想回家就回吧。”

“我静一会儿。”余嫣坐出来,往上拥了拥被子。

小雯没吱声,掩上卧室门出去。

李克凡将我撂到这儿,竟不来看我一眼了;大姐夫工作的事儿办得啥样儿了,也不来回个话。想到此处,余嫣便没好气地拨通李克凡的手机。手机刚振一忽儿铃,竟 给挂了!余嫣又拨,通了——

“你现在哪儿?”余嫣大声问。

“正开会,待一会儿再联系。”李克凡压低声音说。

余嫣“啪”将手机合上,扔到床边,道:“小雯,收拾收拾东西,我回家一趟。”

下午三点多,余嫣走在回颖城卫校的柏油路上。

她想来看看大姐。半年了,她没见过大姐一面。可这半年来,咱们小说主人公的变化,让她自己想想,都会吃惊。泛黄的太阳,像只煮烂的鸡蛋黄,裹在云中。一群麻雀,绕着它飞。柏油路上走着几个放假回家的卫校生。这些学生,朝气蓬勃的、说说笑笑的。余嫣一时间觉得与他们很亲近,便满脸笑的看他们。他们不认识她。有几个学生看见余嫣,很是惊讶于她的痴呆样子,一脸迷惑看看她,走过了去,仍扭回头看看她,接着就是一片低低的疑问声——“这女孩咋回事儿?不会是——”。

天起冷风,灰云掩藏起太阳。麻雀们,“朴剌剌”,飞遁进远方的树林子。

“我被他们当作怪物了!”余嫣心里想着,便忙收敛起笑容,旁若无人走自己的路。

余嫣越往前走,心里越怯。

姐姐是不是已了解到我的境况了?

她会不会数落我?

我干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会不会不让我进门?

余嫣一行走,一行想,竟然越走越慢,几乎停下来!

她没有给姐买礼物,她给姐捎回来一千元钱,她知道,姐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呐。钱钱钱,不是为了钱,我也不回走到这一步;可是没有钱,就活不下去!——她想起原来姐夫与姐整天吵闹,还不是因为她在他们家住得久,负担重的缘故。姐不说,她也知道。所以,她才去省城打工。可话又说回来,自己真的是给安普周姐夫添了不少麻烦与经济上的重负——多一口人吃饭呀,对下岗职工来说,那不是轻松事儿。

我应该好好补贴补贴他们!

但姐与姐夫要我这种钱吗?

她犹豫了。

她很慢往前走着,终于停下来。

“这不是小嫣吗?”一个骑自行车的人,“呼”在她身边站住,吓她一跳。

“姐夫,是你——”余嫣看是安普周,笑一笑,道:“我姐在家吗?”

“在家,在家。”看起来,安普周精神较半年前明显好得多,脸上也肉乎乎,光泽泽的了。

难道李克凡已将工作给他安排好了么。

这时,手机响。余嫣心里一悚,手机明明关着了的,咋就响起?忽然又想到,是下车时候想给李克凡打电话,当时电话没打,就忘了关机。这电话,肯定是李克凡打来的!颖城真是地邪,想谁,谁就打电话来!余嫣不去接听,直接关掉。

“小嫣,你姐俺俩可真得好好谢谢你。”

“谢我啥儿?”

安普周不好意思说下去,偷眼看看余嫣。

“你是说你工作安排好了?是李克凡市长安排的?”余嫣问。

“嗯,我回社里面财务科上了班。”

“他认识咱爸,还给我哥送过锦旗呢。”余嫣故作轻松地说。

“是,是,当时社主任找我谈话时,提起李市长我还迷糊哩,这不,听你姐说了,我才知咋回事儿。”

余嫣不吭声,心里想着:我的事,姐肯定知道了!又一想,这事儿都从哪儿传的,咋就传得那么快呢?!

余秋果真放假在家。

她见余嫣回来,过去一把握起余嫣的手,眼里就想掉泪。

安普周很知趣转过身去,临了说了声:“你姐俩先说着,我到学校食堂做几个菜回来。”

“小茹还没放假?”

“没呢,快了吧,不是明儿就是后儿,你在郑州那边好不好?”

“好啊,我在‘天外天’酒店,干得还不错。”

“我听你哥来电话说了——”余秋捂了一下鼻子,有点想哭,道:“李克凡为啥要给咱家办那么多好事儿,你可别求人家。”

“我没求他!他原先在咱乡里当过党委书记,认识咱爸,还到过咱家给哥发过锦旗呢。”

“这一些,我知道。你没去郑州打工时,我就知道。你们咋认识的?”

“他常去酒店吃饭。”

“小嫣,可要给姐说实话。”

余嫣直直站那儿,一句话不说。很生气的样子。余秋看见,就说:“人家真要是实心对咱好,咱也不能——”一语未了,余嫣听了,不知觉脸上早已流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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