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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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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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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连载

第三章 失身之后(6)

二闺女余嫣进颖城以后,余德成心里很不踏实。

一来是小闺女好好的正念书哩,咋说不上就死活不上学了呢?德成老汉深知年龄不饶人,——挨上前几年,他早到阁街高中去问个清楚的,前一番跌过一次给儿女们找过一次麻烦,他再不想再出个岔儿子连累孩子们,——唉!余嫣这闺女脾气一直都很倔的,不上学不就不上吧!二来就是为大孩儿栓紧去老山前线,按理说孩子这是报效国家的好时候,可当爹的总不免担心儿子战场上有个三长两短。油坊的事不多时,德成老汉会坐下来,想想这个,又想想那个,越想越抓心。现在,小闺女余嫣好坏跟着她大姐哩,有个照应,德成老汉这些天最怕儿子栓紧在前线负伤、牺牲,甚至有时候,他还担心在家没吃过苦头的儿子会当逃兵成了国家罪人!他是越想,越坐立不安,有时,他甚至有些迷信,迷信自家的风水是不是坏了?余嫣小时候乖巧懂事,漂亮机灵,谁不说是余家得了地气才养出这样好的闺女来,可现今呢,高中上了半年硬死活不上,再想想自己这两年连续出事,差不多一世英名毁坏殆尽,“背运!”他恨恨念叨着。

要是儿子当了逃兵怎么办怎么办?

他这样一琢磨,好像儿子已成逃兵似的,心内充满恐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余德成老汉的心没静过一天,担心、希望、恐惧着,眼看春天过尽,前线的儿子还没有音信。这天黄昏,余德成又坐门槛上抽闷烟,想心事,余大娘就劝他,个孙自有个孙富,你再操心也白搭,还不是干急使不上劲,不如不去想。

不由人啊,你不是也想。

想是想,也不跟你样儿,看天天愁哩。

栓紧那孩儿在部队可别给我丢脸啊,余德成抽一口烟。

整天念叨着孩子给你丢脸,丢啥脸?非‘光荣’了你才心静!余大娘生了气,进灶火屋端猪食喂猪去。

余德成看老伴一眼,没吭声。

老俩口便默无一言,个忙个的,六只灰鸽,飞回来,纷纷栖落檐下的巢里。

德成哥在家不?外面有人拍门板。

胡二?嫣他娘,胡二来了,快开门去。因胡二来,打破了老俩口的僵局,余大娘别德成老汉一眼,踮着小脚开门去。

肯定是殿昌托他来的,是退婚的?或是提孩们结婚的事儿?余德成想着。几个月来,他一直等胡二来,这门亲事是胡二的媒人,虽说是换了表记了,但啥时办事,会不会再变卦,都是末可知的。人一上前线,生死伤残都有可能,自己孩子有个好歹,可不能拖累人家殿昌家的闺女。余德成早想找媒人胡二谈谈,让自己的想法让华家知道,但是腿不好是一,再者,真要是栓紧这孩子争气,在部队立了功,入了党,成色了,去给殿昌家说,会不会好事办砸,让人家误会自己的意思。余德成迟迟没去。“可巧儿,他来了!”德成老汉摁着膝盖站起来,迎胡二。

老哥老哥恁坐,别站起来了,胡二走进来说。

这么长时间没来家了,忙啥呢?

瞎忙活,还是大队医疗室那一摊儿,胡二说,德成哥俺嫂子恁俩往后就是享福的命喽。

享啥富?整天操操这个的心,操操那个的心,瞅瞅恁德成哥现在瘦哩,余大娘说。

还操谁的心?小闺女一考上大学,栓紧的事一办,孩儿们都吃商品粮,多好的事!

小嫣早不上学了。

哦,咋回事儿?胡二惊奇地问,见两个人脸上不好看,忙转了话头,道,这次,我来是说栓紧的婚事哩,人家那边等不及了,催着要办事哩。

咋办?

先按咱这儿的风俗,娶进门,不中?胡二说。

儿子在部队,这样做不合适吧。

他二叔,前一番儿恁哥还念叨着要找你,说道一下这门亲事哩,你说,老华要催着办事儿?

催着办也不能办,咱不能干对不住人的事儿,余德成让胡二坐下,递过去一棵烟。

咋着啦?胡二一眼看向余德成。

你是真不知,还是装糊涂,栓紧现在前线哩!

德成哥,儿子还没给你来信哩吧?

没有啊!

立功啦!胡二说,华书记今清早饭到庄上给我说,要我早些来给你捎个信,趁好儿将孩们的婚事办了,停几天,县里可能要开英模表彰会,栓紧立了功!

咋没人通知我?余德成听了,又是惊,又是喜,努努身子要站起。

院子里满是月光,亮堂堂的。德成老汉的一大块心病好了,拄着棍在院里走几步,突然想到胡二来说婚事,肯定是殿昌怕儿子立了战功,转了干,再不认这门亲事,忙回过头对胡二说,他二叔,你回去跟殿昌说,华芳与栓紧的事,叫他放心,我余德成一家过去不办坏良心事,现在和将来也不会做坏良心事!

几天过后,褚河公社新任书记李玉书亲自带领公社其他干部,在一阵文艺队的锣鼓喧天声里,将部队慰问信和公社500元的慰问金,送到了英雄余栓紧的父亲余德成手中。

这天,紫色的桐花铺地,空气里到处漾溢洋槐花的清香和甜味。余德成在鞭炮和公社干部的簇拥中爬上系满红绸子的卡车,车上放着一排新竹椅子,椅子上坐着胸前戴大红花的老汉老婆们。

“这些都是英雄家属!”公社一位年轻干部介绍道。

余德成点点头,发现自己胸前不知何时也戴了一朵大红花,红得像一滩血。一路欢庆的锣鼓和锁呐,英雄的母亲父亲们被拉到县城中心广场。车刚一到,会场边,鞭炮和震天价的铳子,便响起来。

整整一大晌,余德成都是在一片赞扬声中兴奋激动地度过的。他高兴得没有了意识,见谁都是笑,谁见他也是笑,他就在这笑中看到了儿子英勇杀敌的战斗场面,脸上早已满是泪水。

他在眼泪中看到三十刚出头,皮肤白、头发有点自来卷的新任书记李玉书登上主席台。

“这位书记有水平!”

“年轻有为!”身边早有人议论起台上做报告的书记了。余德成伸脖子看时,台下掌声雷动。

“咋不见殿昌了呢?”余德成纳闷四处看看,没有华殿昌的影子。

“华副书记咋没来?”他问身后坐的公社“小年轻”。

“你是说你亲家吧?”小年轻笑笑:“你还不知道?退居二线了!台上讲话的是新来咱公社的李书记,原来在大梁山公社做副书记,才提拨上来的。”

余德成抬起脖子看看,那个李书记年纪比栓紧大不了多少,可是看样子却老练世故,混官场的道道比华殿昌还要强。是啊,我们这一番儿的人都老了去,将来就要看这新一番儿的人了,余德成心里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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