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自习下课,余嫣和往常一样,收拾好书本,去寝室取碗到食堂买饭吃。
该考试了,来往寝室、食堂和教室之间的学生们个个行色匆匆。平日相熟的好友见面也是点点头,不多说话的,寝室里少却了往常的说笑与吵闹,大家都怕分心,明争暗赛要考进好班。校园空气骤然紧张。余嫣端碗出来,刚走到寝室大门,“余嫣,等等,我有话给你说。”一个男子斜剌过来。清晨的阳光,红绒绒的,像飞起的蒲公英沫沫,乱得人眼不敢向东边看。那男子背对阳光站着,瘦长的脸,明显是刚收拾好的中分头,在红色的光里像一道阴影。余嫣一时没看清他是谁,没有停,继续往前走。
“只求你听我说一句话。”那男子硬咽的声音。
余嫣生来听不得别人说软话,更听不得带哭腔儿的声音。她看见那男子眉骨上的刀疤。她将碗筷往身后一背。余嫣就是这样,她小时候吃饭都不爱让别人看,她不想让陌生人看到她要去买饭吃。她觉得让别人看见自己端着碗筷到食堂买饭是很丢人的事儿。余嫣侧了侧身子,想挣过去走。刀疤男子移移身子挡在她面前。进出寝室门的女生好奇地看看,也不搭话,走开。有一个两个还勾回头,小声嘀哝几句听不清的话,远去。在寝室门口这样子,余嫣觉得很失面子,想要跑开,又看到这男子痛苦的神情,好象真有许多话对自己讲,更想到他和刘静是老乡,坏不到哪去,便看他一眼,对他说:“有啥话到那边说去。”
余嫣走到围墙根儿大桐树下。
刀疤男子跟过来。
余嫣转过脸,一脸严正。“刀疤”男子扑通跪下来。余嫣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手足无措,她左右看看,还好,近边没有人。
“余嫣,我喜欢你!”
“站起来说,你不站起来,我要走啦!”
“刀疤”男子慌忙站起来,眼睛里有泪水。余嫣内心突然升起一种感动。她细细打量了眼前男子一眼,高高的个子,长脸,一双眼睛内容很丰富,看不出有多深。
“我不是你想象的坏人,那天湖边看到你,我就喜欢上你了。”
“哼!”
“你要想了解我,就去问刘静。”那人故作潇洒地甩了一下中分头,“我是岳王庙的,叫岳子峰!”
“还有没有要说的?”
“我是真心喜欢你的。”岳子峰从兜里掏出一叠钱,就要往余嫣怀里塞。
“干什么!”余嫣甩开他的手,跑了。“以后,我不想见到你!”余嫣又回头说。
岳子峰拿着一叠钱,手掌上摔摔,苦涩又阴狞地摇了摇头。
一上午,余嫣都没好好注意精力听课。
她脑子里常晃动岳子峰跪下的样子。
以前,偶尔听人说过男人跪着向女人求爱的事儿,她不相信,可这种事,竟发生在她面前。那跪下的男人是岳子峰,一个她很不好感的人,要是沈庆东呢,他不会跪,他要是真跪下,我还小看他呢,余嫣想来想去,一大晌儿沉溺于自己的思绪里。她终是迷恋岳子峰跪下的那一份感动与由此而升起的虚荣。余嫣感到一丝甜蜜,生命涌出一丝融融的同情和感动。她有些同情岳子峰。他是个男人,他真的那样子跪在自己面前。
他果真是爱我么?
爱得果真的很深么?
他的眼睛深深的,让她看不透,也猜不出。一时间,余嫣心内七上八下,不能安静。下课铃响。上午课程全结束了。饿了一大晌的同学们,特别是那些男生,纷纷端碗跑出去买饭吃。女生们在收拾自己的课桌。余嫣好像没听到铃声,双手支着下巴,一动没动。她想将眼前发生的事情理清,然后,忘掉或珍藏。她想来想去,却无法想清理顺。一上午时间白费了,她想到此,苦恼起来。我要照这样下去,是不可能考上大学的,与其在这里白吃白喝家里的,又没考大学希望,倒不如回家帮爸妈做农活去!她站起来,一步步走回寝室。
余嫣大了,情绪却很不稳定。有一天两天,心情好时,她觉得世界的一切都是光明的;心情不好时,就会满怀失望与苦恼。
“命运都是自己把握的!”余嫣在心里叮咛自己,扬起头来。
余嫣的犟劲,有时会让她迅速摆脱困境,有时,却是由于这种犟劲导致她不会听取别人意见,而走向常人不可理解的境地。
吃过午饭,她在寝室没多停就来到教室。她想将上午耽误的时间补回来。刘静走过来,样子幽幽的,好像受了伤害。
“他又找你了?”
“谁?”
“岳王庙的岳子峰,他是真喜欢你,你不喜欢他,别对他那样狠。”刘静看一眼余嫣,又说:“他也是我们大梁山一人才,别让他颓废下去才好。”
“颓废不颓废,管我什么事?你劝他去!”
刘静小眼睛往下一垂,不吭声,站起来走。
“你捎话给他,别再来烦我,也对他说,我对他没一丁点好感!”
刘静回过脸,小小的眸子里含着一点泪光。
她怎么啦?余嫣想了一忽儿,很快将思绪收拢。她要把上午耽误的功课补回来。要拿好成绩考进好班。再说沈庆东,这几天没见了,他正发愤学习呢,我不能落后他去。要与他一同考上大学,余嫣下狠劲钻进几何题里,好像是在惩罚自己,她将自己头脑弄得晕乎乎的,而她心里面,却为此得到了安慰和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