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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天来，余嫣处于恍惚和兴奋中。
李克凡身影时常在脑子里晃荡，她不敢往深里去想，努力克制着不去想，可是李克凡那温情的眼神与临去轻轻一挽她腰的温柔却让余嫣甜蜜得流泪。多年以来，余嫣深掩起的自卑的心灵没想会有男人扣开，也没想到再容纳一个男人。
可李克凡出现了。
他会不会是在耍我？是想找剌激？不会的不会的。余嫣一遍一遍默诵李克凡的眼神，那眼神是真挚的真诚的，余嫣明显感觉到李克凡爱她，尊重她，丝毫没有轻浮她的意思。
可他比你大啊，虽说年龄不成障碍，他肯定是有老婆孩子的呀，这又怎么解释？另一个余嫣在无声地与她争执。
不行！
余嫣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十一点多的样子，客人们三三五五说笑着来了，大厅里热闹喧天。她又退回办公室，关紧门。她陷进一片孤零中，孤零得无依无靠。
实际上，我们相距很远，他也许就是因为是同乡而同情我，可怜我！或许出于礼节邀请我出去玩，打发他在郑州寂寞的时光——一旦回到颖城，他可能就只顾去当自己的市长而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
余嫣想起了娘，大姐，我要回趟家，这想法一出现，她就迫不及待地要一步走回家去。她望了望窗外，窗外的雪，稀稀拉拉掉着。她打电话请假，常总同意了。近来，常总对她态度好上加好，事事随她意愿。不管想与不想，她已经被周围看不见的力量推了上去。酒店员工看她的眼神早就开始古古怪怪的了，小艾也与她疏远了很多，是那种敬而远之的疏远，余嫣心知肚明，然而她不说，也无法去对谁说。管他们怎么想呢！余嫣拉上门，在顾客喧笑声里走出酒店大门。
酒店的门在她身后，关上了，如关闭了一个世界。
余嫣突然有种新生的异样滋味，周身轻松，走在落雪的街道，不知为何，倏然她只想哭。她穿过街道，乘上公交，去火车站搭车回颖城。她不打算往大姐家去。她直接从颖城改坐汽车到阳城。她露出手腕看了看表：十一点半。如果乘车顺利的话，到家，天还不算太黑，她想。
“小余！”忽然，她听到有人喊她。
是李克凡！
他自己开着车。他打下车玻璃，朝她笑，车继续往前走。单行道。余嫣只感觉着那车在前面拐了弯，眼睛却没去看。
这么巧，出来就碰见他，她伫在停站牌下。雪，不知何时停了。路面上满是黑的雪水，“吱吱”，在车轮子下直响。
“小余，常宝林说你要回家？”
“半年多没回去了。”
“走，坐我的车。”
“你是刚来或是早来了？”
“来见你的。”
余嫣没有动，只是横眼看了看李克凡。李克凡扭头前面走。余嫣动动身子，没有走。
“走啊，天气预报下午还有大雪。”
余嫣往四面看了看，跟在他后面，一米多远。李克凡回头，笑一笑，朝停车的黄河宾馆门口走去。黄河宾馆离停站牌六十多米，却再也走不到尽头。余嫣此时有一种预感，就是若要是乘他的车回去，自己与李克凡的关系，就有可能发生质的变化！因为，李克凡的眼神，让她身体潮潮动动，突然一片紧张，她有些害怕，又有些渴望，一时间，这种感觉让余嫣踌踯不已。
李克凡打开车门，弯腰进去。
李克凡又打开另一扇车门。右肘支右座上，头扬起来，看她。
余嫣迟疑了一会儿，说：“我要回老家阳城的。”
“知道的，你姐不是在颖城吗？”
“我不想回我姐家。”
“别在这儿老站着，宾馆门口。”
余嫣刚坐进去，车便启动了，一路向铅灰色天云下开去。
郑颖公路是条省级公路。近几年，这条公路连续拓宽，堵车与车祸却还是连绵不断。来往省城与颖城之间的车辆太多，卡车运煤、客车拉人，风风火火，人与物日夜流动，为“名利”二字忙碌。
“来时，湟水河桥上塞车，车辆堵有六七华里。”李克凡方向盘一打，下了省道，拐上一条稍显窄狭的柏油公路。
这是条刚修筑的路，少车辆，路面上压着一层薄薄积雪。余嫣没有吭声，一双眼只透过车窗往外看。麦田里的雪光，一闪一闪的白，在她脸上浮扫而过，有些痒痛。雪野上有的地方积雪很厚，棉鼓鼓的，刚出来的阳光，在上面留下焊痕，一晶一晶的亮着泪；有的地方雪薄，露出湿地的黑和麦苗的油绿来，在雪堆簇拥下，麦苗如羞涩的瘦瘦的新娘，垂着头。远离都市，远离车马喧喧的省道，这里静得只有车轮碾过雪水的“吱泥”响。车外是水银的世界，李克凡将车停在路边，身子往靠背上一仰，吁出一口气。
“难得这样清静！”
“好多事还都要你去做？”余嫣不解地问，又说：“快走吧，不是说天气预报还要下雪？”
“心累，如履薄冰的心累！”
“累了就休息，何苦要累自己？”
“你不懂啊，抓工业这一口既要发展经济，又不能出乱子！——现在是如果都按规章制度办，还谈什么发展！”
“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慢慢开着走，反正这世上的事都挺烦，没一件不烦的。”
“倒是有不烦的。”李克凡回过头，肉了一眼余嫣，又扭过头，找烟抽。
余嫣脸“腾”地红到脖子根儿。
李克凡拿着烟，往鼻下嗅，转动着嗅，又将烟揉弯捏碎。
“看你多浪费。”
“我不想浪费，你愿意？”李克凡扭回头，水汪汪看着余嫣。
这目光，就如一束春阳，拂得余嫣生命里发痒。
余嫣低下头。
李克凡轻轻笑了说，天又灰了，看样子是要有大雪。
雪，说下就下，漫天卷白，车，在路上很慢地开着。回到颖城，天已黑下。雪停了，在苍黄的路灯下，城市如厚厚沙漠，荒凉，泛着幽光。
“咋一直开到了颖城？”
“我要回阳城老家的。”
“你怎么不给我说一声，直接开到了颖城？”
余嫣按下车窗，不住地对李克凡说。
李克凡说：“这条道只能先到颖城的。再说，天下雪，再绕到阳城，恐怕会更晚。”
李克凡说：“我给你安排到颖城宾馆，明儿早不下雪了，送你回去。”
“我不住宾馆。”
“我要回我大姐那里去。”
“你让我下去吧，我要个三轮。”
李克凡没有搭话。
李克凡径直将车开到了颖城宾馆楼背影处，寂然停下，熄了灯，一团漆黑。
“你去吧，西贵宾楼805房间，说是市政府党秘书安排的。”
“快些吧，这里人多，我不陪你进去了。”
李克凡连连说着，见余嫣下去，又发动车，走了。
余嫣内心紧张。余嫣只得一路走进宾馆。余嫣怕总台服务小姐问她太多，就只匆匆要了房卡，忙忙乘了电梯直去房间，没有碰见任何一个人。余嫣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下。她刚坐在床边，忽听见“得得”，外面有人敲门。余嫣放下的心，倏然紧张——
不会是有人跟过来要证件什么的吧？
会不会是李克凡？
余嫣打开门，果真是李克凡！
只见他微微笑着，几乎是挤进门来了。
“坐吧。”余嫣刚说出口，心里就有些后悔。
李克凡陡然一把拦过她腰，猛劲搂着她，“小余我爱你，爱死你了。”说着，他吐出舌头就往余嫣嘴里去。
余嫣用手护着，撑着。他反而搂得更紧了。李克凡呼哧呼哧的，平日里所有威严，轰然溃塌，如倾斜的洪水，在余嫣身上恣意肆虐。余嫣被他突如其来的孟浪，撞击得站立不住。他裹起她，卷到床上。
“不——”余嫣刚要张口叫，他的嘴就堵了上去。
他太寂寞了。
他太凶猛了。
余嫣渐渐失去了反抗，也不再去反抗。
他说，他爱我，他爱我爱我，余嫣闭起眼睛，脑子里闪出一道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