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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嫣本打算元旦前后回家看看的，近来酒店生意却非常火爆，顾客前脚走后脚来，络绎不绝，员工们轮流歇班制也取消了，“全天候”服务，倘若在这时请假回家显然有些不合适，她也做不到的，于是放弃了回家的计划。上午“班前会”结束后，大家都各归各位忙碌起来。唐苹过来叫余嫣，说是常总找她有事。余嫣心里犯嘀咕，会是啥事儿呢，想问唐苹，张张嘴却没问出来。唐苹一改往日冷漠面孔，显出微笑来，还故意放慢脚步与余嫣走一块儿，对余嫣说：“余嫣，我脾气不好，有时说话不讲方式，有对不住的地方，你可别往心里去。”
余嫣不知从何说起，淡淡一笑。
唐苹握起余嫣的手，握了握，两人来到常宝林办公室。
常宝林正打电话，示意两人坐下，又示意唐苹给余嫣倒茶水。
唐苹起身来。
余嫣也赶忙起来，争着去倒茶，心里七上八下，是不是哪方面做错了，常总要辞退自己么。
要赶其它场合，唐苹以经理身份给余嫣倒茶，唐苹会觉得羞辱，而在常宝林面前，且还是常的示意，唐苹是乐意接受的，因为，她觉得常没将她当外人，而是将余嫣当了外人。余嫣起来抢倒茶水，使唐苹有些愠怒，她直直坐下来，闹得余嫣很是尴尬。这一切，常宝林都看到了，又装作没看见，只顾打自己的电话。
余嫣本是脾气倔的人，见唐苹态度又是不友好的样子，刚倒了满杯子的茶水并没给唐苹，而是端给了常宝林。
常宝林点点头，还在嗯嗯呀呀打电话。
这时，唐苹却站起来，端过常的老板杯子，去倒掉旧水，换杯新开水过来。
这，更使余嫣难堪。——我来海鲜城打工是挣钱的，又不是与你争风吃醋的，余嫣心里想到，看一眼常总，直想甩门走开。
“你们两个都坐”，常的电话终于打完，“今天叫你们两个来，是有些事要说。”
唐苹并没旋即坐下，反倒是走到饮水机旁，倒出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轻轻地放在余嫣前面茶几上。余嫣对唐苹变化如此之快的表演功夫很是吃惊，更是不愿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就说：
“常总叫我来有啥事儿？您自管说。”
“从今天起，你接任唐苹的带班经理，唐苹任酒店公关部经理，小嫣你有没有意见啊？”
余嫣本来想可能是与唐苹关系不好，唐在常面前打自己的小报告，常宝林要数落自己的，不想却是让她当带班经理，心里一惊，没说什么，只看了唐苹一眼。
唐苹面含笑的，对余嫣说：“祝贺你，小嫣。”
这句话一出来，更让小嫣知道唐苹肚子里尽是曲曲弯弯，见风识舵，八面玲珑，真是她余嫣所不及，当然也是不屑的。
“做什么都一样，我尽力做好；做不好时，请常总批评。”余嫣说。
“多给咱们海鲜城拉来些大户来消费，就是贡献！”唐苹话里有话。
余嫣一时不知所措。
只听常宝林又问唐苹有没有意见，唐苹说，你是总经理，怎么安排，我们就怎么执行。
常宝林爽朗地笑了。
唐苹又说：“有余嫣支持我，公关部的工作，我相信会做得更好。”
“你俩相互支持，都是为了咱们酒店嘛。”常宝林拿着钢笔，在老板桌上敲了几下，又道：“那么，就这样定了，小余，你留下------”
唐苹带门走去。
常宝林站起身，又要去给余嫣倒水，见有杯子在茶几上，就说：“喝茶，怎么不喝茶？”
余嫣端起杯子抿了一小口。
“你与朱书记认识？”常宝林说。
“哪个朱书记？”
“噢，你们不认识呀。”常宝林又坐回老板椅里，说：“那你认识李克凡市长了？”
“您是说李市长么——他是我们颖城副市长，曾在我老家褚河乡当过党委书记。”
“李市长可是个大好人，当那么大官，副厅级啊，却没一点架子，人家讲话办事，真叫有水平！”
余嫣不知说什么好，对于李克凡，她的的确确知之甚少。
常宝林看余嫣一眼，又收回目光，低声地问：“小余，这几天见你何姐了没有？”
“见了，她心情很不好。”余嫣说。
“唉-----”常宝林叹一口气，样子很痛苦，又敲了两下钢笔，“小余，你好好干，往后有啥困难，自管提。”
余嫣本来想继续说何漪的痛苦，以此想让常对何漪好一点，可是见常转移了话题，也不便再提人家的私事，便道：“常总，没啥事了，我就过去了。”
“好吧，工作上，唐苹会交待你如何做的。”常宝林转过椅子，又要去打电话，余嫣带上门出去。
带班经理月薪一千二百元，工作却是轻松的，每天只须近中午或傍晚时，检查一下各房间当值情况，然后便可以坐在自己的经理室里，看报纸、接电话，喝茶，一整天没事。余嫣觉得这样的工作，好像不应该是她做的，所以她心里总有些不安。有时，她坐下来会想：是不是何漪介待了，常宝林才给自己这个位置的；但何漪是那种存不住话的人，她要想帮我是要早早放出话来的；是我工作业绩好，常宝林才起用的，明显不像，再说酒店里比自己努力、资格老的服务员多了去，那是为什么？余嫣忽然联想到常宝林那几句漫不经心的问话——是否认识朱书记？哪个朱书记呢？余嫣在脑子里搜索，是不是与李市长常一道来就餐的那位朱书记？瞬即，她又想起常宝林还问她与李市长的关系，他是否就是冲这层关系，才安排自己当带班经理的？总之，余嫣感到这带班经理的职位，得之太易，有些猝然，让她疑心重重。
最后，余嫣坚信是李市长从中帮忙的，是某种感觉告诉她的！-----自打第一眼看到李克凡，她就觉得……余嫣不敢往下去想。
几天狂风乱刮，天越来越寒冷。
余嫣从宿室来到海鲜城之后，打电话给颖城的姐姐。不想姐姐在电话里哭了。姐夫安普周刚与她大吵了一架。
你俩现在咋还总吵架？余嫣问。
他没工作，我知道他心里烦，一次次让服他，越让服，他脾气越上劲儿，真过不成了就离婚！余秋哽咽又坚定地说。
他不是收了徒弟练拳吗？
原先收了几个徒弟，现在学拳的人少，他也懒待去。
你劝姐夫出来打个工什么的，这样，不窝在家里，心情会好些。
他一没技术，二没门路，出去做啥？
放下电话，余嫣心里一紧，是啊，没权没钱的人，活着真是不易！
这使余嫣更加珍惜这个带班经理职务，我要好好干，活出个人样来，努力为家人争口气，同时，她又对帮助她的人，何漪、常宝林等，充满感激之情，从内心里讲，她更感激那个老乡市长李克凡。大风，又刮了大半晌，近午时，飘起来雪花。雪花，一星一点，撒着撒着，紧密起来，倏忽儿窗外车顶上一片白。忽然，有敲门声。
“进来——”余嫣抬起头来。
是小艾。她神神秘秘又慌慌张张地说：“余经理，你老乡叫你上房间去。”
“哪个老乡？”
“还是那个李市长。”
“房间里都哪的客人？”
“就李市长和朱书记两个。”
“你先回去，说我一会儿过去。”
小艾转身走了去，余嫣放下铅笔，他又来了，余嫣内心泛起一股潮动，涩涩的，甜甜的，还有些羞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异样的感觉？也不知这种感觉何时开始，今天？昨天？抑或一星期、两星期之前？总之，这种感觉，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充盈她的生命。余嫣抑制这种感觉的漫延，平静了一忽儿，整整衣服，上楼去。
余嫣当带班经理以后，“临江仙”雅间，便由小艾包，生意虽然没余嫣包着时火爆，但一些老顾客还是常来的。余嫣推开包间的房门。李克凡市长有七八天不见了去，脸色倒是更加红润，体态又略肥胖了些。
“小余来了，过来——坐，坐。”李克凡站起来让她坐下。
一个堂堂副市长没丁点架子，总满面和气待她，这使余嫣很感动，“李市长，您是啥时来郑州的？”
“李市长这次是特意为你的事而来的。”坐在李克凡旁边的朱书记说。
余嫣只知道这位朱书记是文昌办事处书记。李克凡来海鲜城就餐十次有八次都是由他来陪着。但是，他与李克凡到底是什么关系，余嫣却是不知。以往，他们是顾客来就餐，谁也没有介绍过谁，也没有必要会向她介绍。余嫣和小艾知道朱书记，还是从他们谈话中听得的。余嫣站那儿不动，不好意思过去，又听李克凡说：“今天没外人，朱书记是我老同学，来吧，小余你坐。”
“你的工作，我听常总说，已调换了？”朱书记问。
果真是李克凡他们帮的忙！
余嫣听罢，赶忙点点头，道：“谢谢李市长，谢谢朱书记。”
“来，坐呀——”李克凡说：“出门打工不容易，往后有啥困难，找我老同学，让他帮你解决。”
一句话，说得余嫣心里噙满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