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温在黄河南面扩张地盘的同时,李克用也正黄河北面扩张地盘,基本形成“南朱北李”的局面,两个最强的军阀集团在进行军备竞赛,远在长安的唐昭宗反而成了看客。李克用的做法与朱温一样,天天盯住周边的藩镇看,一有机会就吃掉,他首先盯上的是洺州(今河北永年)刺史孟迁。
李克用率大军向洺州杀奔而来,孟迁知道自己不是沙陀兵的对手,第一个想到求援的对象是朱温,因为此时能与李克用抗衡的只有他,而且还是一对老冤家,双方都不希望对方做大,千方百计压制对方。朱温经过一年的休整,此时正准备第二次攻打徐州,打算一举灭掉时溥,所以没有发兵救援孟迁,但是别人有困难既然找上门来,不做点动作说不过去,政治影响不好,尤其黄河北面的藩镇都想到找自己帮忙,正好把手伸向北方。于是命部将王虔裕带领500名士兵借道罗弘信的魏州北去,不想罗弘信不愿意得罪李克用,不同意借道,王虔裕只得率众绕了一大圈才赶邢州,趁夜悄悄进入城内,并在城头插满汴州兵的军旗,这一招果然奏效,李克用不知虚实,第二天竟然退兵了。而朱温得知罗弘信此举之后非常愤怒,看来他还没有被打疼,暗下决心等待机会教训他。
王虔裕一直与孟迁坚守邢州城长达半年之久,在李克用的不断攻击下,加之求援无望,最后孟迁举城投降李克用,王虔裕成为李克用的俘虏。李克用打仗不光是勇猛,而且用兵相当谨慎,他之所以能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确有过人之处。
此时李克用的野心已经开始膨胀,又接着攻打云州防御使赫连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一看不对劲,他当然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赫连铎一旦被消灭,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于是应赫连铎之邀出兵相救。双方在云州城郊摆开阵势,李克用的沙陀兵确实名不虚传,一阵冲杀将二人的军队击溃,狼狈逃窜。朱温眼看李克用在北方的势力冉冉升起,不由得有些不安,这个沙陀人与自己有仇,时不时就上奏朝廷讨伐自己,而且他的沙陀兵与自己“跋队斩”的汴州军真要打起来,胜利属于哪一方难以意料,于是先往宰相张浚送重金,而后联合赫连铎、李匡威联名上奏朝廷,要求下诏讨伐李克用,意欲向上次剿灭黄巢一样,借用朝廷之名一举灭掉李克用,解除心头之患。然而这次的对手不是黄巢,李克用在政治方面很讲究方寸,他没有举兵造反,而且一直尊奉朝廷,舆论上不可能对他形成压倒之势。
唐昭宗当然知道那些恩怨都是江湖仇恨,与朝廷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双方都不是好东西,一直在野心勃勃扩大地盘,日后好把自己赶下台,你们来当皇帝。这时朝廷的意见分为两派,宦官杨复恭坚决反对讨伐李克用,不仅因为他与李克用有私交,而且他知道朱温并非省油的灯,灭完李克用就该轮到朝廷了。这边宰相张浚坚决主战,因为他拿了朱温的钱财,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当时的官场规矩。
两边相持不下,唐昭宗干脆说道:“李克用早年在长安驱逐黄巢,后又驱逐朱玫和李昌符,对朝廷有功,如果下诏讨伐他,天下人如何看我?”可张浚却缠住不放,说李克用的野心大得很,日后必将成为第二个秦宗,现在朝廷国库已经充足,可以教训一下这些野心膨胀的军阀,维护朝廷威信。一旁张浚的同党宰相孔玮窥也来帮腔,说陛下登基以来宽厚仁爱治天下,很快赢得军心民心,但是对于李克用这条豺狼必须教训,否则一旦他在北方横行,祸害百姓,军心民心势必随之失去,于陛下重振大唐不利。
唐昭宗拗不过张浚的一再纠缠,无奈地说:“就交给尔等去处理吧!不过既然决定要讨伐,就必须谋划周全,否则惹火烧身难以收场。”于是下诏免去李克用一切官爵,任命张浚为河东行营宣慰使,统领各路大军,京兆尹孙揆为副使,二人率兵从西南面攻打李克用,朱温打南面,成德军节度使王镕打东面,李匡威和赫连铎打北面。四路大军浩浩荡荡杀向河东,其实各自心里都装有一把小算盘,各怀鬼胎,张浚的统帅头衔没有实际意义,调度不了其他将领,所以各路兵马进展不一。只有朱温的军队最积极,意欲借此一举灭掉老冤家,因为他心里很明白,日后争夺天下李克用将是最强劲的对手。
恰恰此时李克用的辖区潞州发生内乱,驻守潞州的是弟弟昭义军节度使李克恭,下属将其杀掉举城归降朱温,李克用得知愤怒到了极点,也伤心到了极点。朱温轻而易举占据潞州,留下部将葛从周驻守,派李谠往泽州进发。张浚听说朱温已经占领潞州非常兴奋,为显示朝廷大军的威风,迫不及待派孙揆率2000士兵与朱温汇合驻守潞州,并快马向朝廷报捷旗开得胜。孙揆欣然领命,这可是头功,领兵马不停蹄赶过来,他仗着自己是朝廷的军队,以为没有人敢招惹大摇大摆往前走,遗憾的是潞州城没有盛宴等待他,而是以囚徒的身份来到城下。
河东大将李存孝得知孙揆肆无忌惮而来,在半路略施小计设伏便将他擒住,押到潞州城下,对城上的汴军大声叫喊:“朝廷已经派孙尚书率军前来接管潞州,你们可以回家了,这里已经没有你们的事啦!”汴军当然不是傻子,不予理会。于是他只好把孙揆带回太原来交给李克用,李克用原本想收买孙揆,好让他在朝廷充当自己当眼线,可是孙揆很讲究气节,大骂李克用是沙陀小儿,我乃朝廷大臣岂能屈服于胡人。李克用大怒命人拿锯子准备将他杀掉,孙揆又大骂:“你这个笨蛋,拿锯子怎么锯人。”哦!是你不教人家还真不知道,于是拿两块木板将孙揆夹住,当木料锯掉,确实顺当多了,孙揆也算有骨气,至死骂不绝口。
镇守泽州的将领是归降李克用的李罕之,李谠围住泽州并对城上守军大声叫喊:“尔等投靠沙陀人反叛朝廷,现在朝廷诏令四路大军前来清剿,很快沙陀人连一个藏身的地洞都没有,你们不必为沙陀人殉葬。”得知泽州被围,李克用派李存孝带5000精兵前来相救,正好来到汴军包围圈的外围,李存孝大声叫喊道:“我就是连藏身地洞都找不到的沙陀人,今天爷们来得太早还没来得及吃早饭,你们挑些肥壮的人过来,我好拿当下酒菜换换口味。”说着就冲杀过来,李谠立即率众迎战,李存孝是河东名将,几个回合李谠不是对手败下阵来。
沙陀兵从小练习骑马射箭,单兵作战汉族军队不占优势,李谠的军队被冲得七零八落。李存孝趁势下令全线出击,一阵冲杀把汴州军打得丢盔弃甲,在阵前丢下不少尸体狼狈逃窜。李存孝没有追赶,而是命令士兵下马挑选一些肥壮的尸体,真的拿当下酒菜吃掉,汴州兵远远看见吓得目瞪口呆,跑得更快,谁都不想当沙陀人的下酒菜。从此吃人肉的沙陀兵臭名远扬,很多人一听说沙陀兵就不寒而栗。
在汴州军与河东军激烈交战的时候,其他各路兵马仍旧以各种借口拖拖拉拉,没有同步向河东军发起攻击,导致朱温单独对抗李克用,兵力不占据优势。李谠率残部一路狂奔回到河阳,朱温大怒将其斩首示众,他担心葛从周孤军驻守潞州难以支撑,下令主动撤军,与李克用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就此结束。李谠之死应归于怯战,如果他率残部在河东境内寻找战机,或许朱温不甘心主动撤军,他当然也不会被斩首。
张浚闻知孙揆被锯死,朱温也撤退了,其余两路兵马迟迟不动,也就知趣率兵回撤。李克用心想张浚毕竟是宰相,俘虏过来没有用,于是也不再追赶,朝廷讨伐李克用的战争就这样草草结束。不过李克用不能就此了事,立即上奏并以武力相威胁免掉张浚的宰相之职,免得他回去之后与朱温继续勾结,加害河东军。迫于李克用的压力,朝廷下诏罢免张浚和孔玮窥的宰相职务,事情才算勉强平息。
回到汴州之后朱温与召集幕僚分析当前局势,敬翔认为既然征讨李克用的时机尚未成熟,目前只能安心经营中原,待时机成熟再与之较量,于是朱温开始了横扫中原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