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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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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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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花开》连载

第二十四章 高燕给儿子取名“斯鸿”(思宏)

稍微清闲的时候,祁宏扪心自问:该把这归结为生活荒唐,还是自己心地善良?他虽然不是丈夫,却尽了做丈夫的责任,比丈夫还称职;他虽然不是爸爸,却尽了做爸爸的责任,比爸爸还称职。

祁宏自己都没有答案。高燕生产,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张伟不在身边;她的前男友祁宏,却是忙坏了,尤其是产后前四天。

那四天,祁宏吃喝拉撒睡都在医院里,二十四小时陪着,守着,护着,寸步不离,随叫随到。祁宏在病房里支了一张小床,忙里偷闲地打个盹。

在患者家属栏,祁宏签字就签了十多次,包括手术单上的字。祁宏是以高燕和小孩的家属身份出现的。主治医生和值班护士小芳,理所当然地把祁宏当作了高燕的丈夫、小孩的父亲。

祁宏将错就错,承担责任,没有纠正——如果祁宏纠正了,就失去了签字的权利,高燕手术都做不成了,小孩住院都住不成了,遗留的问题就大了。

高燕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也不多做解释。

祁宏向系里请了三天假,专门照顾高燕。加上一天周末,祁宏在医院呆了五个晚上,四个白天,直到第五天清早离开医院到学校上课。上完课,祁宏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医院。

这四天是一道坎,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堪称高燕一生中最受煎熬,最痛苦不堪的四天,与当年失恋最难受的时候有得一拼。如果没有她对小家伙的牵肠挂肚,如果没有祁宏对她的悉心照料,高燕没有办法撑过去。

学校对请假管理很严,请假理由不好找。请半天一天假不麻烦,好请好糊弄;请三天假算长假了,手续繁琐,班主任同意,系里批,学校备案存档,要过好几道审核大关,得有很过硬的理由。没有非必要原因,学校一般都不给假。找一个站得住脚的请假理由,难不倒祁宏。他对学校撒了谎,在请假条上,祁宏说老家奶奶病重了,他得马上赶回老家一趟。

奶奶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了,瘫痪在床,体弱多病,有过脑溢血病史。把这个理由写在请假条上,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跟祁宏一样心有戚戚焉。这个理由很强大,班主任和系主任不由分说把假给批了,他们还一再叮嘱祁宏不要过分伤心难过,如果三天假期不够,可以先把事情处理完,返校了再补请假条。班主任和系主任的关切把祁宏感动得眼睛都红了,为自己撒谎感到惴惴不安;祁宏的表情流露,让班主任和系主任还以为祁宏为奶奶的病情伤心动情了,忙着安慰他。

如果用真实理由请假,基本没戏。他和高燕的故事太复杂了,祁宏既说不出口,学校也不会给假,而且可能引发学校对他的其他质疑。写这张请假条的时候,祁宏深感内疚,觉得对不起奶奶,但是没有比这更好的请假理由了。

就当年迈的奶奶,就当他们祁家给高燕报恩了。高燕是奶奶看着长大的,在四明山那个年纪的那批女孩中,高燕是奶奶最喜欢的那个;高燕对奶奶是有大恩大德的——不只是对他祁宏。

前年年底奶奶生病,是高燕找父亲安排车送到医院及时抢救的;是高燕把零花钱全部捐出来,把弟弟妹妹的零花钱全部搜出来,还向父母要了一大笔钱,才勉强凑够奶奶前期住院的医疗费用的。祁宏安慰自己,如今高燕有难,如果奶奶知道了,肯定会原谅自己,支持自己这么做。

小家伙呆在特殊的护理病房。那儿有一大帮像他那样急不可耐地跑出来看世界的小朋友,一个小朋友一个育婴箱,病房摆了三大排育婴箱,由专门的护理照看着。这帮小朋友的情绪有传染,他们集体哭,集体笑,集体闹,就是不集体拉屎拉尿,让护理员忙得团团转,没有歇气的时候。

小朋友出院之前,父母是看不到的。医生不允许大人探视,说是小家伙免疫力差,怕带进细菌感染了。家属只能从医护人员那儿零星地了解自家小朋友的相关情况。

由于孩子早产,由于对孩子太在意,高燕担心死了。小家伙的情况到底如何,只有自己看到了,高燕才能安心。不能亲眼看到小家伙,医生说什么,怎么说,都没有办法消除高燕的忧心,让她开心起来,高兴起来。

生产前,经父亲那么一闹腾,高燕心理留下了很大的阴影面积,使得她凡事总爱往坏处想。高燕心情沮丧,情绪低落,内心焦虑,睡不着觉,动不动就触景伤情,动不动就泪流满面。

这是产后抑郁症的明显征兆。主治医生把祁宏拉到一边,嘱咐他一定要多安慰老婆,多开导老婆,多转移老婆的注意力,尽量让她开心起来,高兴起来,要不然就麻烦了,真有可能患上产后抑郁症。

祁宏还真是高燕的灵丹妙药,比药物还管用。有祁宏在高燕身边,安慰她,开导她,鼓励她,高燕只是难过了前两天,随后渐渐地开心起来,高兴起来,乐观起来,情况没往坏的方向发展。

不管怎样的一波三折,小家伙还是顺利生下来了,不用再担心被父亲强行要求打掉了。在这场孩子保卫战中,高燕十分艰难地胜利了。发起战争的那一方,高欣在高燕生产后的当天就落荒而逃,离开医院了,高燕不用再担心高欣对小家伙有什么不利之举了。虽然这样揣测父亲,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高欣的种种表现让高燕不得不做一回小人,防贼一样地防着父亲。

高燕一直弄不明白,女儿生儿育女,别人的父母都是兴高采烈,心花怒放;自己的父亲对这个小生命却是如此绝情,如此心狠手辣,好像这个小生命是父亲上辈子的不共戴天的仇人投胎来的似的。

父亲对自己女儿和外甥无缘无故地有仇恨,高燕却不愿对父亲有仇恨,看到孩子生下来,高燕就从心底原谅了父亲,毕竟是一家人,高燕不愿意跟父亲闹得太僵了。父亲那儿的思想工作,等自己出院后,再慢慢做;也让孩子多接触父亲,用小孩的可爱,用天伦之乐来感化父亲,争取他对孩子的认可。

被送进医院的时候,高燕已经意识模糊,快晕过去了。她知道自己不能晕,父亲还在身边,她怕自己一晕过去,孩子就被父亲作主打掉了。高燕再三提醒自己,强迫自己,必须清醒地活着,必须清楚医生所做的每个决定。

从高欣突然闯进出租屋,到被送上手术台,这两个小时是高燕二十年人生中的至暗时刻,没有比这更坏的了,包括当年她跟祁宏摊牌,两人正式分手。好在这一切都过去了,孩子已经平安健康地生下来了。她的人生就像祁宏考上大学后那样,正在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高燕唯一担心的就是孩子,随着父亲离开医院,孩子安全多了。

一夜之间,冬天留给这个世界的斑斑印痕被春天到来的脚步悄无声息地抹掉了,春姑娘敲锣打鼓,呼朋唤友,乘着东风,坐着花轿,热热闹闹地来了,就像一场大自然的盛大婚礼。雪在融,水在流,草在长,花在开,鸟在鸣。屋外春暖花开,草长莺飞,一派盎然生机。

随着自然界春天的到来,高燕人生的春天也来了,她不断地告诫自己,要做一个虚心学习,用心倾听,善于沟通的称职的妈妈,把小家伙培养成他爸祁宏那样的大学生,像他爸祁宏那样会读书,会做生意,会掌握自己命运,会改变世界的成功男子汉!至于将来祁宏会不会做官,目前还没有迹象表明,高燕还无从判断。可依高燕来看,祁宏做官肯定是一个勤政为民的好官,肯定是官运亨通——在高燕心中,这个世界上没有祁宏做不好的事情。

让高燕紧张忧心的,还是孩子。小家伙呆在育婴箱,要看看不到他的人,要听听不到他的声音,哪怕是哭声,也喂不上他一口奶水,孩子是好是坏,全听医生说,做妈妈的根本使不上劲。孩子早产两个月,才三斤多,他那么小,就像一个鹌鹑;他那么弱,就像娇花嫩草,经不起暴风骤雨。想着想着,高燕就坐立不安,偷偷垂泪,生怕孩子出什么差错。

高燕不停地向医护人员询问小家伙的消息,小家伙拉了几泡屎和尿,高燕都听得津津有味。医护人员尽拣好的消息告诉高燕,让她放心,哄她开心。高燕得到的都是小家伙健康、活泼、快乐、在育婴箱茁壮成长的好消息。

不好的消息,医务人员告诉祁宏,让他来承担,让他来拿主意。主治医生和小芳护士特意交代祁宏,关于小家伙的坏消息,就不要告诉高燕了,这样有助于她产后的身体健复和心理康复。

听着小家伙这儿好,那儿好,高燕很开心,很多次,听着听着,高燕忍不住了,向医护人员提出来,要亲眼看看孩子,但被拒绝了。医护人员说,这是医院规定,在育婴箱的孩子,一律不让父母探视,因为他们抵抗力弱,怕被细菌感染了。他们希望高燕忍耐一下,再过个把月,小宝贝就可以回到妈妈身边,跟她一起,吮她的奶,跟她共同生活啦。他们特意叮嘱高燕保持阳光乐观的心态,尽快恢复身体,为将来小宝贝回到妈妈身边做好准备。

第三天上午,小芳护士进到病房,给高燕做了一下例行检查,询问了她一些情况,然后出去了。离开的时候,小芳护士向祁宏使了个眼色,祁宏心领神会,在小芳护士出去三五分钟后,借口上厕所,去了医护办公室。

主治医生等他有一段时间了,看见祁宏进来,神情严肃地告诉他:“你要有心理准备,你们家的小朋友情况很不乐观,他患了溶血性黄疸,如果不能及时得到治疗,遏制病情,可能比较危险,现在急需输血。”

祁宏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溶血性黄疸是什么病,可从主治医生的语气看,那个病貌似很严重。祁宏清楚这个孩子对高燕的重要性,孩子没事,皆大欢喜;孩子有事,他就没法向高燕交代了。

祁宏恳切地对主治医生说:“医生,我们不缺钱,请您用最好的药,不惜一切代价,帮我们把孩子治好;这件事,不到最坏的时候,不要告诉孩子他妈;如果要输血,就抽我的,要多少就抽多少,能抽多少就抽多少!”

祁宏边说边捋起袖子,准备让主治医生抽血。小芳护士看在眼里,有些感动,表扬祁宏说:“你看起来年纪轻轻,是个小爸爸,倒还挺懂事,对老婆,对孩子都很用心。即使要抽你的血,也得验一下血型,这是我们的程序。你跟我来吧!”

祁宏跟在小芳护士后面进了验血室,小芳护士拿来一个大针管,套上粗针头,从祁宏胳膊上的静脉血管扎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抽出来一大针管血,然后拿着血,化验去了。

小芳护士原名不叫小芳,她脾气好,待人接物和善亲切。那年流行歌曲“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小芳护士确实“长得美丽又善良”,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扎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这根辫子是那首歌流行以后才习惯性地扎上的。有事没事的时候,小芳护士爱哼两句小芳这首歌的歌词。小芳护士哼多了,患者听多了,久而久之,大家都叫她小芳了。小芳护士对这个绰号泰然处之,欣然接受,她的真实姓名反倒渐渐没有人叫了。

这个验血走的是急事急办,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拿到验血单那一刻,小芳护士一会儿看看祁宏,一会儿看看验血单,满脸狐疑,把祁宏都看糊涂了。

小芳护士犹豫再三,神情严肃地说:“小伙子,这件事,我本来不应该告诉你,但我必须对自己的职业负责,对病人和家属负责,你要有心理准备,你的血型跟你们家小朋友的血型不符,你是A型血,他是B型血。这种情况我以前还没有碰到过。这个化验结果表明,从生理学角度来讲,你不是你们家小朋友的亲生父亲!”

血型不配,是祁宏没有料到的;验血后的结果却在祁宏的预料之中,他本来就不是小孩的生理学父亲,他本来就和高燕之间什么都没有,只是那夜高燕喝多了,把张伟当自己了。那件事后,高燕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那夜是祁宏,她的误会一直持续到现在。

小芳护士以为祁宏得知结果后会大发雷霆,甚至不管高燕,不顾小孩,拂袖而去——这种事,她见过。可出乎她意料,祁宏出奇地平静,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个结果,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一样,这倒让小芳护士奇怪了,对祁宏佩服得五体投地。

要不要消除误会,把事实真相告诉高燕,什么时候告诉高燕,祁宏把握不准。但祁宏知道,至少现在不行——现在不是最佳时机,而是最坏的时候,现在的高燕是最脆弱的,如果对高燕坦言相告,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肯定小不,肯定是雪上加霜了,祁宏不得不把真相藏在心底,让高燕继续误会。

从高燕这段时间的言行来看,她一直把这个孩子当作祁宏的,这个孩子是高燕的精神支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孩子是祁宏的。如果这个时候把真相告诉她,对高燕来说,就是釜底抽薪,带来灭顶之灾。高燕没办法承受孩子不是祁宏的这个事实。高燕现在受不了刺激,她需要情绪稳定,心情开朗,平安度过这段艰难时光。

高燕是祁宏和祁家的大恩人,对于高燕,祁宏是能帮就帮,能帮多少就多少,他责无旁贷,义不容辞;如果在这个时候把真相告诉高燕,那就是落井下石,以怨报德了。祁宏做不到,他不是这种人。

祁宏再三叮嘱小芳护士:“这个孩子本来就不是我的,可孩子他妈以为是我的。这件事,你一定得给我保密,千万不能让孩子他妈知道了,影响她的心情,伤害她的身体。”

孩子他妈不知道孩子他爹是谁,丈夫知道却不愿意告诉妻子。没有比这更奇葩的事了。这种事情,小芳护士还是头一回听说,她感慨世界真大,无奇不有。小芳护士有些莫名其妙,却又深深地感动了。虽然小芳护士不知道里面有什么故事,但她能感觉得到祁宏是一个了不起的好人,丈夫。小芳护士情不自禁地伸出大拇指,由衷地赞道:“祁宏,你真了不起!我在医院工作五六年了,像你这样胸襟宽广的男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祁宏不好意思地笑了。他知道,医院里的人,包括医生、护士、患者、家属都误会了,把他和高燕当作一对小夫妻了。祁宏很想告诉小芳护士,他和高燕不是夫妻,可为方便照顾高燕,祁宏把话又咽了回去。他们的关系,不方便在医院说;他们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说不清楚了;他和高燕,有太多故事,太曲折了,说来话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祁宏也不愿意向小芳护士倾诉他和高燕的故事。他和高燕的爱情已经划上句号了,结痂了,没必要再掀开那块痂,让他们再被伤害一次了。他和高燕现在是兄妹。这种关系挺好的,做哥哥的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小芳护士把那张验血单塞到祁宏手里,关切地说:“这张验血单,你还是留着,说不定哪天可以派上用场,帮你澄清一些事实,消除不必要的误会。”

小芳护士的话不无道理,祁宏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接过验血单,折叠好,揣进了口袋里。第五天晚上,从医院回到宿舍,祁宏把验血单夹在那本十万元的存折中间,锁进了抽屉里。

血没献成,祁宏有点懊恼,他本想在小朋友危难之际,做点贡献,报答高燕的大爱和大恩,可上帝很吝啬,没有给他机会。看来,要报答高燕,只有等将来,通过其他方式了。

一切有惊无险,小朋友的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没有往坏处发展。三天后,小芳护士告诉祁宏,小朋友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基本上稳定了下来,各项指标都正常了,正在茁壮成长。

直到小朋友完全康复,祁宏才敢把情况告诉高燕,尽管祁宏说得轻描淡写,事情也已经过去了,但是高燕一听溶血性黄疸,还是着急了,被惊出来一身冷汗。她是太在意这个孩子了,没有什么比这个孩子更能触动她,更让她担惊受怕了。

趁祁宏在医院,高燕开始给孩子取名。其实,孩子的名字,高燕早就想好了。在知道自己怀孕后,高燕就在琢磨给孩子取名了。名字对人的一生很重要,好的名字励志,受用一生;差的名字,让人晦气一生。高燕要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这个名字得大气敞亮,有纪念意义,既能准确地传达她的内心感情,又能激励孩子努力奋斗,奔赴灿烂前程。

高燕想到的第一个名字是“思宏”。这个名字很准确地传达了高燕对祁宏的感情,但太俗了,太明目张胆了,那些知道高燕和祁宏有过感情瓜葛的人,尤其是四明山的村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什么意思;那些不知道高燕和祁宏有感情瓜葛的人,一听到这个名字,也能猜到孩子家长的一方在思念另一个名字中带有“宏”字的人。

思来想去,高燕觉得“思宏”确实不妥,太赤裸裸了,最好能够找个谐音来替代。高燕想了十多个谐音,经过再三比对,几经演绎,高燕把名字定为了“斯鸿”。

这个名字让高燕十分满意,唯一觉得美中不足的,是斯鸿只能姓张,不能姓祁,毕竟她嫁给了张伟。如果斯鸿能够姓祁,那就意味着高燕和祁宏的爱情瓜熟蒂落,修成正果了,取不取名“斯鸿”都不重要了,大概率要取另一个不带有孩子他妈这么强烈感情色彩的名字了。

给孩子取这个名,高燕很想征询一下祁宏的意见。在高燕看来,孩子是她和祁宏的,给孩子取名这种大事情也应该由她和祁宏共同做主——如果高燕不在长沙,祁宏不在身边,就另当别论。

“哥,我想给孩子取一个好名字,你脑袋灵光,文化水平又高,你帮我拿拿主意!”高燕说。

“取名可是一门大学问,我没什么经验,还没给别人取过名呢,恐怕取不好,难当重任呢,”祁宏说,“给小孩取什么名,你们应该早就考虑过了吧,可能还不止一个。你说出来,我听听,我帮你挑选一下,参考一下!”

“我是给孩子想过几个名字,也有一个还算比较满意的,你帮我把把关,看看行不行?”高燕说。

“你说来听听,我看看。”祁宏说。

高燕看着祁宏,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他想了一个名字叫斯鸿,斯大林同志的斯,鸿鹄之志的鸿。我希望这个孩子像你一样,人聪明,会读书,有鸿鹄之志,能展翅高飞,将来有大出息。”

“好名字呀,”祁宏不假思索地说,“看来,你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是下了大功夫的。不过,还有其他名字吗?”。

祁宏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名字确实很好,但太没遮拦了,把高燕的心思一览无余地展示了出来,就像被拔光了毛的猪。“斯鸿”不就是“思宏”的谐音么?“思宏”不是“思念祁宏”么?如果向别人介绍名字,不认真进行组词说明,乍听上去,就是“思宏”,就是“思念祁宏”呢。

见祁宏对这个名字有意见,高燕说:“不是思念的思,不是祁宏的宏,你不要对号入座,徒添烦恼了。我给孩子想了几个名字,觉得都没有这个名字响亮,达意,好记,含义丰富,表意准确,所以,我就只记得这个名字了。”

高燕这样说就是狡辩了。看来,高燕早就准备好了,也想好了在祁宏不同意的情况下的应对之策。就是这个名字了,高燕是不会接受其它名字的,除非有一个名字能够更好地表达“思宏”之意。

不得不说,斯鸿确实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好名字,就连祁宏都自惭形秽,认为自己想不出来比这更好的名字来。那天,祁宏一直认真地深入地琢磨“斯鸿”这个名字的含义,越想越觉得有意思,越想越被折服了。这个名字有多层含义,就像俄罗斯套娃,剥了一层还有一层,祁宏把这些意义一个一个地琢磨了出来,越想越百感交集,越想越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来。

给孩子取名斯鸿,说白了,高燕就是要一辈子“思念祁宏”,还要将这种感情代代相传,要儿子、儿子的儿子,跟她一起“思念祁宏”呢,只要这个名字在,这层意思就在。这是祁宏从这个名字的谐音中读出来的第一层意思,也是最显而易见的那层意思。

第二层意思,才是鼓励孩子将来像一只鸿雁那样,飞得高,飞得远,气吞山河,鹏程万里——祁宏在高燕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一只展翅高飞,南来北往的鸿雁。

再深究下去,就更有意思了,斯是“这”,斯鸿就是“这只鸿雁”,用意可深了去了。如果用祁宏所学的专业来翻译,与“这只鸿雁”匹配的那句爱情诗就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只鸿雁”告诉祁宏,在高燕心中,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她愿意为他“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把这些意思一一琢磨出来后,祁宏各种情绪都来了:佩服,感动,感慨,尴尬,难受……

高燕的文化程度不同,高中只读了一个学期,可从她给孩子取名来看,湖南大学文科高材生的祁宏都自愧不如。为了爱情,高燕已经豁出去,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了;为了爱情,高燕超水平发挥了,给孩子取了一个响亮的好名字。这个名字虽然取得好,将来也不可避免地给高燕和孩子的生活,甚至他们今后的人生埋下了各种隐患,抛开其他人不说,与高燕关系密切的几个关键人物,如高欣夫妇怎么看这个名字,张伟怎么看这个名字?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个名字,影响到张伟和高燕的夫妻关系,影响到张伟和斯鸿的父子关系?

如果能够劝说高燕放弃这个名字,那就好了,至少可以还高燕和斯鸿将来的世界一片清净。

“这个名字响亮,也有意义,可太明显了,你就不担心张伟有情绪,有想法,跟你过不去?你就不担心张伟将来对孩子看不顺眼,找他碴?如果能换,最好换一个啊。”祁宏劝道。

虽然祁宏的话很实在,高燕听了,却不高兴,这些,高燕都想过了,也准备承担,她希望祁宏能够支持她。看着祁宏,高燕很有意见地说:“这个名字,是我冥思苦想了几个月才确定下来的,你现在苦口婆心地劝我不用这个名字,你就不怕我有情绪,我有想法?我们已经没有在一起了,但你不能阻止我想你吧?我想你是我的权利,你没有权利剥夺。张伟有情绪,有想法,我可不管!给孩子取这个名字,我高兴,我乐意,我喜欢,就这么定了!即使你有意见,我也不改了!”

提出问题容易,提出问题后,把问题漂亮地解决掉,不容易。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只是第一步;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才是最关键的一步,才能赢得胜利,换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祁宏把问题提出来了,但他没有向高燕提供解决问题的办法。看来,祁宏是无法说服高燕了,除非他能给孩子取一个更加响亮,能更准确地表达“思念祁宏”这个意思的名字来。

既然找不到更好的解决问题的办法,祁宏再坚持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他只好尊重高燕。孩子是高燕的,给孩子取什么名,是高燕自己的事,是高燕的权利,只要高燕觉得行就行,觉得好就好。

作为一个局外人,一个离局近一点的局外人,祁宏不能喧宾夺主,褫夺了孩子母亲给孩子取名的权利——如果祁宏真是孩子的父亲,就另当别论了。

高燕和祁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也曾经有过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作为高燕前男友,祁宏是很了解高燕的性格的,她决定了的事情,别人很难改变,即使是高燕的父亲,即使是高燕的爱人。

以前跟高燕谈恋爱,高燕以他为轴心,围着他转,什么都听他的,他说什么就什么;现在他们说是说兄妹,其实什么都不是了,高燕没有理由再听他的了。给孩子取什么名是高燕自己的事情,是高燕自己的权利,他祁宏没有资格,也没有权利干涉。高燕尊重他,跟他商量;不尊重他,用不着跟他商量。

话又说回来,这个名字,除掉“思念祁宏”的意思外,祁宏不得不佩服,确实是个好名字,有意思,有意境,志向高远,很励志,还不落俗套,取这个名字的人很少,不重复。

高燕以为,他们那段感情,给她留下了斯鸿这个孩子。在祁宏看来,他给高燕留下来的,也就是这个名字包含的那个意思了。

当然,名字里传达的那份深情厚意,确实让祁宏心里涌起很多温暖和感动。他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遍“斯鸿”,竟感觉越来越顺口,越来越亲切,越来越动情,就像在叫自己的孩子一样,叫起来很舒服,没有陌生感,没有违和感,没有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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