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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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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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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花开》连载

第三十四章 高燕再上长沙

春天播下的种子,破土发芽了,长起来就快,总给人看得见的惊喜。

有了孩子,高燕很注意营养,奶水充沛。在母乳滋养下,小斯鸿日新月异地生长,十天半月一个模样。到六个月的时候,已经长到快二十斤了,身上肉嘟嘟的,关节上有肉圈圈,抱在手里沉甸甸的。

小斯鸿爱笑爱闹,性格开朗,谁伸手抱他,他都不拒绝。小斯鸿腮帮上的两个小酒窝越长越深了,看上去让人心动,尤其是笑的时候,酒窝里盛满了酒,看着醉人。

别人抱他,只能抱一阵子,给你意思意思一下,让你尝点甜头,他最喜欢最缠的还是妈妈。小斯鸿喜欢缠着高燕咿呀学语,喜欢在高燕的搀扶下迈开脚丫,蹒跚学步,喜欢跟高燕一起玩躲猫猫游戏。

这个时候的小孩子是最可爱的,也是最好玩的,他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什么都想弄清楚,什么都想模仿学习,什么都想亲自试一试。跟小斯鸿在一起,高燕变得跟小斯鸿一样,无忧无虑,无烦无恼,她的心里就像微风吹拂的湖面,荡漾着无边无际的母爱的涟漪,生活里洒满温柔明媚的阳光——小斯鸿就是那轮闪闪发光的、暖暖放热的、永远不落的红太阳。

这个三口之家很有意思,一家之主的张伟成了客人,很难见到人。高燕带着小斯鸿刚从长沙回来,张伟好了一段时间,每天都回来一阵子。但不到一周,张伟就一天到晚看不到人了。他只是隔三差五,偶尔回来转转,逗逗小斯鸿玩玩,可屁股没坐热就抬腿走了;晚上,基本上是夜不归宿。

对张伟,高燕已经司空见惯了,见惯不怪了——她也把张伟当作客人了,他回来就像走亲戚串门。

王红梅很想到祁东来帮助高燕照顾小斯鸿,但她分身乏术,四明山的家和公司里有一大摊事,根本走不开。虽然王红梅没有能力做大事,但家和公司很多鸡皮蒜皮的小事,都离不开她,只有她有这个耐心,没有她还真不行。高欣把家和公司比喻为咬在一起的大小两个齿轮,把王红梅比喻为润滑油,没有王红梅,两个齿轮转动起来还真不顺畅。

张伟的母亲到祁东来帮忙看孙子,高燕不愿意,她宁愿自己带。张伟的娘很敏感,嘴巴多,高燕跟她的婆媳关系处不好,就像中国大多数家庭的婆媳关系一样。

一个人带孩子,着实辛苦,高燕不得不向单位请了长假——有点儿类似停薪留职了。小斯鸿求知欲强,胆子大,初生牛犊不怕虎,辨不清危险,只要离开半步,高燕就提心吊胆,生怕他碰着了,磕着了,摔着了。看到小斯鸿健康成长,高燕觉得值,什么苦,什么累,都跑了,烟消云散了。

平心而论,张伟在不在家,高燕都觉得无所谓,觉得他不在家比在家好。在家,张伟也是一个甩手掌柜,不做事,帮不了什么忙,有时候做点事,也是在帮倒忙,当然看孩子除外——可要张伟看孩子,他又没有耐性,觉得无趣乏味,还抽烟,让孩子抽二手烟;张伟不在家,眼不见心不烦,高燕乐得清静——她很享受跟小斯鸿在一起的二人世界,母子俩,一个逗,一个笑,一个笑,一个逗,其乐融融,房间里的每个空气粒子都爱意弥漫;高燕也可以放肆地喊孩子的名字“斯鸿”,有张伟在,高燕有顾忌,喊不出口,怕喊者无心,听者有意,怕张伟听成了“思宏”。

这个阶段的小孩觉多,小斯鸿睡着的时候,高燕忙着做其他家务,她一边忙,一边胡思乱想:女人为什么要男人呢?如果这个男人,是自己爱的,确实想天天粘着他,跟他在一起,一刻都不想分离,就像当年她对祁宏;如果不爱,看着既碍眼又碍心,有还不如没有呢,就像现在的张伟和她!

要不是因为小斯鸿生了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高燕真觉得身边有没有男人都无所谓。女人没有男人,饭照样吃,觉照样睡,日子照样过,生活照样有声有色,很滋润。

小斯鸿的急病发生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正在酣然入梦的高燕突然被斯鸿的哭闹吵醒了。那时候,高燕刚做完家务,洗完澡,上了床,躺下没多久。小斯鸿白天睡多了,晚上精神好,高燕很晚才把他哄睡下。高燕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她习惯性地以为小斯鸿是饿着了,吵闹着找奶吃。高燕抓起自己的乳房,塞进了斯鸿的嘴里。这招很灵,以往小斯鸿半夜哭,只要吮着奶头,立马就不哭了。可是这次不一样,小斯鸿舔都没舔,就把奶头吐了出来——他知道妈妈醒来了,哭闹得更欢了。

奶头接触到小斯鸿小嘴的那一刻,高燕一个激灵,彻底醒了,把眼睛睁开了——高燕是被小斯鸿嘴巴上的温度烫醒的,她感到自己的奶头被狠狠地烫了一下,就像神经敏感的肌肉被烟头烫了一下一样。

高燕翻身坐起来,揿亮了灯。明亮的灯光下,高燕看到小斯鸿的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在手舞足蹈地哭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高燕翻转手,把手背覆盖在小斯鸿的额头上,一摸,彻底慌了——她这一惊非同小可,没错,小斯鸿是病了,发着高烧,他的额头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太烫人了。

小斯鸿以前也发过烧,在成长过程中,为建立自身免疫系统,增强抵抗力,小孩感冒发烧很正常。但这次完全不一样了,以前发烧,温度没有这么高,小斯鸿表现没有这么闹腾——这种闹腾充分说明小斯鸿已经没法承受这种高烧了,感到极不舒服了。

这次高烧来势汹汹,得赶紧把小斯鸿送到医院去看看,不能拖了。

高燕忧心如焚,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下了床。她走到窗前,拉开窗帘,向外看了看。

外面一片漆黑,路灯都看不到——外面的世界正打着雷,刮着大风,下着雨;偶尔一两道闪电把黑幕划开一道口子,让高燕看清楚那雨下得到底有多大,那黑幕是雨线织起来的。

又粗又大的雨滴密密麻麻,掉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水花。地面上,到处都在冒水,水从四面八方涌出来,就像河流一样,从高处向低处奔腾流窜。在茫茫雨幕中,路灯已经没有用了,被大雨吞没了,发出来的光看不见了。天地间只有风声,雨声,雷声,流水声。

高燕倍感孤独和无助,站在窗前,看着雨,她想要是有一个男人就好了,她抱着小斯鸿,他打着伞,一起把孩子送往医院。在这个特殊时刻,男人对家庭的作用,对女人和孩子的作用,格外鲜明地凸显了出来。

高燕离开窗前,下意识地走到隔壁次卧,想找张伟过来帮忙,一起把小斯鸿送医院去。高燕推开门,揿亮灯一看,房子是空的,床上是空的——张伟又是一夜夜不归宿。

看着哭闹不停的小斯鸿,高燕的心都碎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小斯鸿抱起来,用雨衣把他裹了,拿着一把雨伞,找出小手电筒,揿亮了,咬在嘴里,下了楼,准备上医院。

高燕刚冲进雨里,马上又踅了回来。雨下得实在太大了,伞根本没有用;路实在太黑了,她根本看不清。这么黑的夜,这么大的雨,这么滑的路,即使大人不怕摔跤,不怕淋雨,不怕黑灯瞎火,但抱着小孩肯定不行。

上楼后,回到家里,高燕重新把小斯鸿放在床上,倒来温水,蘸湿毛巾,不停地给他擦洗身体,进行物理降温,同时不停地给孩喂水。

这只是权宜之计,小斯鸿仍然高烧不退,哭闹不停,哭得嗓子都哑了,手脚的动作越来越疲弱乏力。听着小斯鸿哭,看着小斯鸿闹,高燕疼得心都在痉挛,却又束手无策。

这样折腾了一个多小时,雨终于小了点了,路灯渐渐看得见晕圈了。高燕想,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小斯鸿可能就要烧坏了。这是有前车之鉴的。四明山有不少小孩,小时候夜间发烧,父母麻痹大意,没有及时送医院治疗,结果被烧坏了,长大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如耳聋,口吃,哑巴,智障。

这些恐怖的后果,让高燕想想都害怕极了。

只要小斯鸿不被雨淋着就行,高燕自己顾不上那么多了,她重新用雨衣把小斯鸿裹好,自己也穿上一件雨衣,然后一手抱起小斯鸿,一手打着手电筒,一头扎进了风雨中。

黑暗中,风雨里,高燕看不清路,只有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医院的方向,顶着风雨,艰难行走。偶尔撕破天幕的闪电帮了高燕很大的忙,暂时照着她看清了前面的一段路。

风很大,扯着高燕直往后退;雨很大,打在身上发出咚咚咚的脆响,像敲锣打鼓;那雨滴打在身上,像落下来的石头,让人感到清醒的疼痛。为减少小斯鸿被风吹雨打,高燕佝偻着身子,尽可能地庇护着小斯鸿。

雨衣没有多少用,高燕身上的衣服很快就湿透了,雨水从脖子里进去,贴着身子往下流淌,透心地凉。打在脸上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眼前一片模糊。

高燕努力地睁开眼睛看路,雨水混着汗水灌进了她的眼睛里,火辣辣地痛。她的双手抱着孩子,护着孩子,抹一下脸上的水和眼里的水都腾不出手来。高燕想,哪怕有一个男人,给她擦一下脸上和眼睛里的水,都是好的。高燕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喘气,雨水又涌进了她的嘴里,又咸又腥。

高燕走得又急又小心,生怕摔倒了,把小斯鸿摔坏了,吓着了。那一夜,一路上,高燕摔了好几跤,上帝可怜她和孩子,高燕摔得并不重,没有受伤。摔跤的时候,小斯鸿被她保护得很好。

这个在黑夜里,风雨中艰难行走的弱女子,那一夜,终于在现实面前低头了。高燕绝望地想:生活中,女人是不能没有男人的,尤其是一个带孩子的女人,哪怕这个男人平时在家里只是一尊菩萨,一个摆设,但在某个特殊时刻,他能动一动,伸出手来帮她一下,都能让她绝处逢生,感恩戴德,就像那个风雨夜,哪怕男人只是陪着她,哪怕男人只是给她和孩子撑下伞,都会让人感到雪中送炭,如沐春风,都会让黑暗和恐惧离她很远。

值得庆幸的是,县城不大,路也平坦,从家到医院,一条大街走到底,距离不远。这段路,平时十分钟就到,那一夜,高燕走了半个钟头。在高燕看来,那一夜的半个钟头,是她一生中最漫长的半个钟头,最黑暗的半个钟头,最孤独无助的半个钟头;那段路,是她一生中最难走的一段路,让她永世不忘。

到了医院,高燕身上淌着水,都要虚脱了。

那天夜里,在医院里,高燕却跟张伟不期而遇了。原来刘美丽生产了,张伟在医院陪她照顾她。前一天下午,刘美丽羊水破了,被张伟开车送到了医院里。婴儿太大了,又是头胎,刘美丽坚持要顺产,在产房里折腾了接近两个钟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生下来一个七斤多的小女孩。

看到刘美丽为自己生下来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公主,张伟心花怒放,手舞足蹈,沉浸在有儿有女的幸福爸爸之中。高燕已经给他生了一个男孩,现在刘美丽又给他生下一个女孩,张伟是儿女双全,正好凑成了一个“好”字。

这种情况太难能可贵了,除了罕见的龙凤双胞胎。那年头,计划生育抓得紧,提倡一对夫妇只生育一个孩子,有正式工作的双职工尤其被管得严。张伟却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先是得了一个儿子,半年后又添了一个女儿,这种事情很稀罕,在祁东县城估计只有他一个人做到了,张伟好不春风得意!

为照顾刚刚生产的刘美丽,那天晚上,张伟哪儿也没去,就留在了医院里,伺候着刘美丽,寸步不离。他们仨的邂逅是在凌晨三点多钟。

小斯鸿打完退烧针,渐渐安静下来。值班医生嘱咐高燕不要回去了,要他们在医院住下来,观察一两天再说。高燕抱着孩子前往病房的时候,在走廊上碰到了张伟和刘美丽。

刘美丽深更半夜醒来,感到尿胀尿憋,急着上厕所。病房里没有厕所,公共厕所在走廊的那一头。张伟搀扶着刘美丽上厕所,他们就那么巧在走廊上碰上了。

走廊上的灯光昏黄暗淡,隔远了只能看清人影,看不清面貌,三个人都没有注意。他们走近了,要擦肩而过了,才彼此看清楚。三个人都僵在那儿,表情凝固了,时间静止了。

尽管高燕很清楚张伟差不多每天晚上都留在刘美丽那儿过夜,可他们把孩子弄出来,在这种场合下不期而遇,还是让高燕大吃一惊,有点接受不了。

鉴于自己跟祁宏的关系,以前高燕在张伟面前,总是深感愧疚,觉得对不起他,欠了他很多;现在刘美丽也有了张伟的孩子,他们算是扯平了,都半斤八两,谁也不欠谁的了。

看到高燕深更半夜抱着孩子,冒着大雨出现在医院里,张伟心慌意乱,以为高燕听到风声,追到医院里,找他兴师问罪来了。

张伟硬着头皮,跟高燕打招呼和解释:“燕子,你怎么这个时候到医院来了?刘医生生产,他丈夫不在家,我不得不助人为乐,过来帮帮忙,照顾一下。她一个女人挺不容易的!”

“我和孩子也挺不容易的!你这个助人为乐真是服务到家了,是名副其实的助人为乐,夜夜笙歌,逍遥快活了。你夜夜陪着她,我不是也没有说你什么,我不是也挺过来了?”高燕情不自禁地讥讽,“放心,张伟,我不是来找你的,也不是来找你们麻烦的。孩子得了急病,我带他过来看病。”

听说斯鸿生病了,张伟还是感到很紧张,他赶紧松开刘美丽,凑过脸来看孩子。

高燕没有让张伟看孩子,她抱着孩子,躲着张伟,侧着身,从张伟和刘美丽身边闪了过去,向着自己的病房,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伟紧张小斯鸿,在那个关键时刻,被高燕理解为张伟为掩饰自己,在惺惺作态,有意为之,这让高燕很是看不顺眼。高燕想,张伟的狐狸尾巴还是露出来了,别人的还是别人的,亲生的还是亲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刘美丽生孩子,张伟陪在身边,寸步不离;小斯鸿生病,要送往医院,张伟却连一个鬼影子都找不到——当初怀小斯鸿,张伟对她许诺说“只要是你的,我都喜欢”,还真让高燕感动了一阵,现在让高燕想起来都觉得幼稚好笑。

大人的世界是肮脏的,充满了各种邪恶和算计。只有小孩的世界是干净的,一片空白,就像北极圈的冬天,一片纯净雪白。小斯鸿还不知人间疾苦,不懂母亲的艰辛,他的烧已经退了,躺在床上,酣然入梦,呼吸匀称。

谢天谢地,小斯鸿只是一次普通感冒,只不过这次感冒比以前来得太动物凶猛了一点,他也被送得及时,治得及时,没有什么后遗症。

靠着孩子躺下来,高燕觉得自己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在黑暗里,风雨中,高燕没有崩溃,她要把孩子送往医院,信念支撑着她;孩子烧退了,睡着了,高燕放下心来,却不由自主地崩溃了。

熄灯后,在黑暗中,高燕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在她和孩子最需要的时候,她的丈夫却在陪着另一个女人生产,没有比这更有讽刺意味的了。

高燕想,这是老天的惩罚,毕竟小斯鸿不是张伟的孩子,张伟不心疼;如果是祁宏,不会找不到人,他肯定会陪着自己和孩子,一起前往医院,一路上为她和孩子遮风挡雨,生怕他们受了委屈。

想来想去,高燕只得出一个结果:小斯鸿的成长不能没有父亲陪伴,哪怕不跟祁宏父子相认,哪怕不跟祁宏生活在一起,可在小斯鸿生病感冒的特殊时刻,只要能够找到祁宏,只要祁宏跟她一起,能够把孩子及时送到医院,高燕就心满意足了。

高燕想,孩子是祁宏的,应该得到父爱,应该有父爱伴随他一起成长,张伟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可能给小斯鸿父爱的,高燕自己没有权利剥夺孩子享受父爱。为了孩子,高燕空前地希望能够在物理空间上更靠近祁宏一些,能够让小斯鸿有更多机会接触到祁宏。

在伟大母爱的照耀下,高燕开始酝酿一个大胆的计划。

听说小斯鸿生病了,住院了,第二天清早,高欣火急火燎地从四明山开车赶往祁东看望女儿和外甥。

半年多了,高欣已经完全接受了小斯鸿,并且溺爱上他了。小斯鸿完全没有出现在出生之前高欣所忧心忡忡的身体残疾或智力障碍。他身体健康,聪明伶俐,活泼可爱,让高欣十分高兴和喜欢。每次见到小斯鸿,逗他玩的时候,高欣心里塞满了自责:小斯鸿是这么可爱,自己却差点强行把他打掉了,现在想想都后悔后怕,幸好女儿英明倔强,不顾一切地把孩子保护了起来,把孩子生了下来。

因为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高欣对小斯鸿更加疼爱了,希望天天见到他,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只要到或路过县城,高欣再忙都要抽空去看他,给他买好吃的,带好玩的,同时塞给高燕一把钞票,叮嘱她,要吃饱喝足,保证奶水充足,不能饿着他的小外甥了。

找到病房,推开门进去,高欣只看到高燕和小斯鸿在床上玩,他很不满意地问:“张伟呢,怎么小斯鸿生病了,都没看到他来照顾你们母子俩?”

高燕看了父亲一眼,没好气地说:“他在呀,也在医院里!”

高欣问:“那他人呢,到吃饭的时间点了,他得来给你换换班,让你吃饭去呀。”

高燕气呼呼地说:“张伟在另一个病房,照顾他的另一个女人和他们俩的孩子,那个女人前天刚生了!”

高燕是把高欣绕糊涂了,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她的意思。高欣不相信女儿的话,可看女儿的表情,又不像在开玩笑,他不得不将信将疑。

高欣责怪道:“孩子,你也是做妈的人了,对张伟有意见,对父亲给你做主的这门婚事有想法,都可以,但不能信口开河,污人清白,更不能胡编乱造,毁人清誉。”

这下高燕是真的生气了,抬高嗓门,大声地说:“我可没有冤枉他们,如果你不信,你自己去看看,他们一家三口正在这条走廊尽头的那个病房里,快乐融洽,恩爱有加呢!张伟知道我和孩子在医院里,我们昨天晚上在走廊上碰到了,但到现在他还没来看我们一眼。”

高燕言之凿凿,有理有据,不由得高欣不信。这件事,既然女儿都这样说了,高欣没有理由再怀疑了。祁东就这么大,高欣又耳目众多,手眼通天,关于张伟和刘美丽的风流韵事,高欣也多少听说了一些,只不过以前没有将其太当回事儿。

高欣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没有像你们这样做夫妻的,你不把张伟当丈夫,张伟不把你当妻子,你们这日子过得真是太让人无语了。你的男人你自己要多体谅,要积极点,主动点,宽容点。男人嘛,都这样,年轻的时候花心点,干点离经叛道的事;经历多了,年纪大了,成过来人了,就好了,再过一两年,他觉得无趣了,就会回归家庭来。”

“狗是改不了吃屎的,要他回归家庭,除非四明山的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也不稀罕他回归家庭,我和小斯鸿,我们娘俩过得挺好的,没有他比有他好多了。”高燕说。

“他很多个晚上都没有回来了?你们没在一起过了?”高欣听出了弦外之声,痛苦地追问。

“我的话你以为我是虚构了,夸张了,冤枉他了,你可以不信;但你不一定要从我这儿得到答案,你去问问你的好女婿,看我有没有夸张的成分,有没有冤枉他!”高燕说。

高燕是下定决心了,准备跟父亲摊牌了,她要跟张伟正式分居。反正他们的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亡了;反正张伟是时有时无,最需要的时候不在,不需要的时候,他却来烦人;反正张伟是可有可无,在她心中,在她生活中没有那么重要。

高欣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但高燕扔给他的重磅炸弹还没有停下来。

“等小斯鸿感冒好了,出院了,我准备去长沙,不在祁东呆了。”高燕说。

“你去长沙,又去找祁宏?”高欣心惊肉跳地问。

高欣以为女儿和张伟的夫妻关系都这个样子了,她要找祁宏,要跟他死灰复燃,过一家三口的生活——张伟曾经告诉过他,小斯鸿是祁宏的。

“我才不找祁宏呢!他走他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只把他当哥哥。我去长沙,只是不想见到张伟,只是想给小斯鸿一个更加健康的成长环境,能够受到更好的教育。”

高欣松了口气,沉思了一下,说:“你和张伟的关系都这样了,你们冷静处理一下也好,留点时间给张伟好好反省反省,让他找找原因,你自己也找找原因。”

高燕只是想试探一下父亲的口风,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父亲居然同意了,这倒出乎她的意料。高燕清楚,自己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没有父亲的同意,没有父亲的帮助,在长沙那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要站稳脚跟,养活自己和孩子,确实比较困难,甚至寸步难行——她更不能找祁宏,让祁宏养他们,这既名不正言不顺,高燕又不忍心给祁宏增添负担。

这次高欣相信了女儿,同意了女儿,也准备支持女儿。女儿和祁宏的爱情已经被时光的洪水冲走了,烟一样消散了,他们之间只剩下亲情,高欣已经在长沙见识过了,女儿可以说到做到,只把祁宏当哥了;高欣也相信祁宏,做得到只把高燕当妹妹——他们是亲兄妹,只是他们自己不知道,他们确实需要互相照顾,互相帮助。这正是高欣心中期待的他们的关系状态。

高欣知道,祁宏的爱情从高燕身上转移了,他已经在大学里看开了,混开了,交往了新的女友,开始了新的感情生活。祁宏喜欢的女生或者说喜欢祁宏的女生好像还不止一个,那个凌书记的女儿过年都跑到四明山来,在祁家住了两三个晚上了,祁茗告诉过他,已经把凌林当作准儿媳妇了;那个在音乐节晚会上跟祁宏一起主持节目的女孩钱小芸也不错,他们看起来很默契,很般配,肯定不只是普通的朋友和同学关系。祁宏同时跟两个漂亮优秀的女生交往,高欣感觉很不错,他觉得儿子在结婚前应该多交往女生,多比较,看看谁更适合自己,而不是吊死在一棵树上。

“如果你真要去长沙,我们就在长沙开一个办事处,你去负责,我把王欣调过去给你当助手。”高欣说。

这个安排看上去很不错,高燕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只要父亲支持她,她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没想到父亲既同意她离开祁东和张伟,还雪中送炭,锦上添花,给她安排了工作,配备了助手——这个助手,其实就是帮助自己照看孩子,做做家务,承担着保姆角色。看来,还是自己的爹娘疼自己的孩子,高欣一样,高燕一样,张伟一样,高燕希望祁宏也一样,对小斯鸿好点。

高燕不奢望到长沙后,能跟祁宏三个人在一个屋檐下,过一家三口的生活,她只希望能够离祁宏近点。祁宏不忙了,有空了,能够过来陪陪斯鸿,教他识识字,读读书,唱唱歌,逗他玩玩,陪伴他一起成长,让小斯鸿不缺父爱,高燕就心满意足了。在一些特殊时期,如小斯鸿生病了,高燕一个电话,能够把祁宏叫过来,他们一起带孩子上医院看病。

再过两三个月,小斯鸿就会说话了,就要教他背点古诗词,识点字,唱点儿歌了,祁宏无疑是最好的老师人选。在学习上,高燕只佩服祁宏,觉得他比自己强太多了。祁宏是湖南大学的高材生,有他教斯鸿,质量有保证,高燕放心;自己教,可能耽误了小家伙。

第三天,小斯鸿出院后,高燕没有犹豫,说走就走了。

高燕离开祁东的时候,张伟还在医院陪伴刘美丽,照顾他们的小公主。

高燕没有跟张伟打招呼就走了,她已经没有跟张伟打招呼的那个心了。

高欣专门安排陈晓明开着他的豪车之一,把高燕、孩子和王欣郑重其事地送到了长沙。

这次高燕上长沙,高欣上心了,把什么都给她准备好了。

高燕对父亲说准备去长沙那天,从医院出来,高欣给任敏打了一个电话,要他帮忙给自己在岳麓山附近挑选一套三室二厅的精装修房子。

任敏找了一个房产开发商朋友,当天就把房子定了下来。

第二天,高欣就把钱打了过去,把房子买了下来。

新房子就在湖南大学旁边,岳麓山脚下的一个新开发的高档小区。房间里电视、电话、洗衣机、空调、冰箱、家具、席梦思床,一应俱全,还配了传真机和打印机,既可居家,又可办公。

王欣是高欣的一个远房亲戚,小姑娘刚高中毕业,离最低高考录取分数线差了一百多分,即使复读,考大学都是没有多大希望,于是辍学了,在高欣的公司里做了一个行政文员。

高燕去长沙,高欣把王欣派了过去。其实,王欣也没有什么其他事,主要工作就是配合高燕,照顾好小斯鸿,做饭菜,搞卫生,接接电话,发发传真,整整资料。

高燕去长沙,高欣也有自己的私心,他的儿子、女儿、外甥都在长沙了,他可以时不时地开车跑去长沙看看,跟他们团聚一下,一起吃吃饭,聊聊天,叙叙情,尤其是在周末的时候,就当到长沙度假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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