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九架屋有大小房间六、七十间,虞菊花的灶间在九架屋的小窗门旁边,出来有一条长长的回廊,直通周达泰和他的夫人们住的房间,经过几天的熟悉,虞菊花已经熟悉了自己的活和九架屋的环境,慢慢的进入了角色。
一天,在灶间,座在烧火的小凳子上,对着熊熊的炉火,不由得想了起来:我的命是不是像这炉火一样会旺起来呢?
想着想着,她想起了公公周阿旺,如果没有碰到公公,自己会不会已经饿死了?
想着想着,又想起了丈夫周小宽,丈夫在深山里不知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了?
对着炉火正想着出神的时候,做菜的张妈正做肉丝蛋花汤,发现水老是不开:
“菊花,火旺一点!”
“好咧,好咧!”
虞菊花这才发现,炉火不像刚才那么旺了,赶紧往灶堂里添起了柴火。
虞菊花在周达泰的家里过上了能填饱肚子,还能领工钱的安稳的佣人生活。而周小宽和张阿其、李大一伙人在深山老林里过着野人的生活。
他们到了深山老林以后,时不时派人到村子附近打听,听说警察还会隔三岔五地到村子里来,风声还挺紧的。
逃亡的那天,大家把带的都吃光了。
张阿其他们就想起了办法,在山里面转悠,张阿其和李大凭着手头的功夫逮住了一只野猪,在李大的操办下,生起火烤熟了,烧熟了,又摘些野菜,总算是填饱了干瘪的肚子。
饱餐之后,张阿其用手抹了抹嘴巴:
“各位,官府现在还对我们紧盯不放,我们现在居无定所,吃无定食,在山里这么转悠也不是办法,这样下去,我们早晚得被饿死、冻死,被老虎、野狼咬死,与其这样,我们不如先在山里安营扎寨,等风头过去以后再作打算,大家意下如何?”
“娘稀匹,官府这是逼我们造反呀,我赞成,大不了,老子做土匪了。”李大马上附和。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想想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
“先这样吧。”
“同意。”
“就这么办。”
......
大家都纷纷附和,周大宽没有吱声,只是拿着一根树枝在拨弄着。
“大家都同意的话,我们就赶紧动起来。”张阿其说。
“好,好!”说完,大家就一起动起手来。
幸好很多人还带着暴动时拿过的刀叉、锄头等工具。砍树的砍树、劈柴的劈柴,用了二天的时间搭成了几间简易的木头屋,总算有了一个容身之地。
张阿其们做好了长期居住的思想准备以后,就要解决吃饭的问题,吃野菜存在中毒的风险,有一次吃了,有的人上吐下泻的,逮野猪也不是总能逮到的,所以要想办法把肚子的问题解决掉。
张阿其和李大商量了以后,决定采取吃大户的办法了,到山下地主家想想办法,但是横山村不能去,乡里乡亲的,只有舍近就远,考虑到较远的几个村子看看。
周小宽在山上的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放心不下,每当空下来的时候,座在石头上,一直怔怔地发呆,对张阿其们的动向不很关心。
而张阿其每天看着他这样,知道他在想着自己的阿爹和阿哥,还有自己的家,张阿其和周小宽是小时候的玩伴,彼此都知根知底,下山的时候也就不去叫他了。
直到有一天,周小宽看到大家搬运上来了很多的番薯、大米等等,才意识到张阿其们的行为。
他把张阿其拉到了身边:
“阿其,你们这是做什么?”
“小宽,家又回不去,这也是没有办法,你看,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在这深山老林中。”
“那也不能做这种土匪的勾当,再坚持一下,风头过去了,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呀。”
“小宽,什么叫土匪的勾当,我们又不是去抢乡亲们的东西,我们是吃大户,大户难道不该吃吗?”张阿其听了,有点生气了。
周小宽看了一眼张阿其,不说话了,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但又觉得不太合适,怎么个不合适法,自己也说不上来。
周小宽只能微曲着背,又回到木屋中去了。
在木屋里沉思良久,他决定下山去。
等张阿其们又一次下山去的时候,周小宽也下山了,
其实他早有想回去的想法,那天被张阿其和李大强拉进了山后,也不知道阿爹和阿哥的消息,心中总想去打探一下。
想着阿爹阿哥在吃苦头,周小宽的心里既难过又在责备自己,阿爹上了年纪,能受得了这个苦吗?真的恨不能自己去代替阿爹坐牢。同时又在责备自己没有到官府去疏通的能力和关系,不能帮阿爹阿哥减轻痛苦。
想着走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后,流了下来,他用穿着的破烂的衣袖抹了抹眼睛,抹眼泪时,看着拿在手上的公文包。
这个公文包是到了山上后,李大还给他的,他拿到以后才知道自己的婆娘没有把公文包给马金映,心里骂着:真是一个臭婆娘,人家的东西怎么可以不还呢!再说这可是马金映急于要的东西,居然被臭婆娘弄到山中来了。
看到公文包,想起了马金映,周小宽似乎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一个念头冒了出来:看马金映从大城市出来,又是一个法官的妻子,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和气,在这个东靖的小县城有没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他攥紧了公文包,准备回家一趟,看看阿姆和妻子等家人后,再去找马金映,想到这里他的脸上算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周小宽到了靠近横山村的山边,一直呆到天暗才敢进村。
晚上除了周达泰家的九架屋灯火闪烁着,好像还有器乐、笑闹声。诺大的横山村黑咕隆咚的。
周小宽的家就在周达泰的九架屋的旁边,他想:不能从对着九架屋的正门过去。于是,他悄悄地从自己家茅草屋的背后钻了进去,黑暗中,踢翻了地上的玻璃瓶,发出了响声。
“谁?”一个老人不重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响了起来。
多么熟悉的声音呀,走了十多天,就好像走了几年一样,阿姆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的亲切。周小宽知道家里家徒四壁,不怕小偷,所以阿姆才这样的不慌不忙。
“阿姆,是我,我是小宽呀!”
“小宽,儿子呀,你终于回来了,阿姆想死你们了。”
“阿姆,你别过来!我过来。”周小宽怕妈妈黑咕隆咚的走过来摔倒,赶紧说。
一边说,一边慢慢的熟练地摸索了过来,在周小宽摸索到的时候,周小宽的妈妈也把松油灯点亮了,房屋内顿时有了若明若暗的光。
到了跟前,周小宽赶紧蹲了下来,周小宽的妈妈,借着松油灯光,看着周小宽的脸,摸着周小宽的脸,禁不住热泪纵横,周小宽也禁不住哽咽了起来。
这时候,周小宽的大嫂和侄女也过来了,一家人抱头大哭。
等大家心情都稍微平复了以后,周小宽问:
“阿姆,那个臭婆娘呢?怎么不在家?”
“囡,菊花,还算运气好,被周老爷叫去帮佣了。”
“今天周老爷在县里工作的小儿子回家结婚,菊花正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家?”旁边的嫂子对周小宽说。
“阿大,阿姨有时候不回来的,住在那边了。”侄女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是呀,听菊花说,她有时候就住在柴火间了。”周小宽的妈妈又说。
听说周达泰在县城工作的小儿子回来了,周小宽突然又冒出了一个想法,站了起来,微曲背上的头挺得直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