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少爷,别生气,我是你阿旺伯的小儿子周小宽。”
周凌东一看,有点面熟,小时候玩耍时,自己曾经跟着周小宽这些比自己大一些的小孩玩耍过,后来过年过节回家时,也看到过。
这时候,周凌东的脸色有些缓和了下来。虞菊花从周凌东的手里接过了他正在煨的‘块’。
“少爷,真对不起,让你受惊了,为了我阿爹,我也是迫不得已,用这种方式来找你。”
周小宽忙着给周凌东陪不是。
周凌东看着周小宽身上的乱草,脸色已经完全缓和了,他当然知道农民暴动的事情,也知道横山村的很多村民被捕入狱的事情。
“少爷,请你帮帮忙,想办法,救救我阿爹和阿哥。”其实在周小宽的心里还想说救救被捕的村民们。
“小宽哥,阿旺伯和村民们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很难过。我也在尽我的力量帮助他们。”
周凌东顿了一下:
“这次的暴动影响很大,据说省府很恼火,阿旺伯可能凶多吉少呀。但你也不要过于担心,我尽量想想办法。”
他们说话的当口,虞菊花一手各一双木棒夹着的二个‘块’都已经煨熟了,还有点焦扑扑的,香喷喷的,她把二个‘块’都给了周凌东。
周凌东接过以后,把其中的一个‘块’递给了周小宽。
“少爷,你吃,你吃,我不饿。谢谢少爷为我们费心了。”
“乡里乡亲的,应该的,你吃吧!”周凌东把‘块’硬塞给了周小宽,然后边走边吃边说;
“好吃!好吃!”
虞菊花,把剩下的一个‘块’也煨熟了,把周小宽送出了九架屋后,跑到了天井唱书的地方,给了周凌东,这时候,走书也快散场了。
周凌东把‘块’又递给了旁边坐的新婚妻子。
“香,好吃!”周凌东的新婚妻子,穿着新派,也啧啧称赞。
赵友根回到家后,想起在酒坊的事情,很是后怕,居然还有暴动的漏网之鱼在街上活动,如果再有一次暴动,自己和父亲非被打死不可。
他又想,这个人是谁呢?
吃晚饭坐在一起的时候,赵瑞康问赵友根:
“友根呀,今天你去各酒坊看了吧,有没有人少报或漏报产量的?”赵瑞康拿着一只小酒杯,低着头,小抿了一口。
“阿爹,今天在黄公酒作坊遇到了一个暴动的漏网之鱼,很强横。”赵友根边说边在赵瑞康的酒杯上倒酒。
”你认识吗?是不是酒坊的人?”赵瑞康盯着赵友根说。
“不是,看样子,是做田头活的人。”
“对了,这人个子高高的,有点驼背。”
“你下次去黄公酒作坊打听一下,这个人到底是谁?”说着,赵瑞康短小的五指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周小宽从九架屋出来回到家后,用一只破碗盛了些朱月梅送他的烧酒,就着几颗花生,自饮了起来,看着碗中的白酒,一会儿碗中好像出现了朱月梅柔柔美美的脸孔,周小宽喝着,感觉甜甜的。一会儿碗中白酒里又出现了父亲周阿旺满是鲜血的面孔,感觉这酒又是烈烈的,喝了半瓶,人已经迷迷糊糊的了,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一早醒来,准备到地里干点活。
自从暴动以后,家里的地荒废了一些日子,虽然有家里的几个女人在伺弄,但毕竟是女流之辈,不太懂农活。
他拿着锄头、钉耙发出了“叮铃咣啷”的声音。
“小宽,这些天,你就别出去干活了,呆在家里,万一被官府的人发现,你也被抓了,叫阿姆怎么活?”
“阿姆,村民们看到,应该没事的,他们也不会去报告官府的。”
“小囡呀,小心一点。等过了这个风头吧。”
这时候,周小宽的嫂子走了过来:
“小宽,听阿姆的吧,这些天的活我去做。”
“嫂子,家里的活都压在你身上了,菊花现在也帮不上你的忙了,你太累了呀。”
“挺过一阵子就好了,等公公、大宽回来就好了。”
周小宽的嫂子一直无名无姓的,也不知道周大宽从哪里带来的,大家都叫她大宽媳妇。
大宽媳妇虽然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很心酸,不知道公公和丈夫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回家?
说完,她接过周小宽手里的锄头和钉耙向山上走去。
大宽媳妇走后,周小宽来到了妈妈的身边:
“阿姆,菊花到周老爷家帮佣,苦了嫂子了。”
“小宽,能去周老爷家帮佣是好事呀,到时候菊花或许能带点稻米之类的东西,我们大家就不太会饿了。”
周小宽听了以后,算是有了一丝丝的安慰。
晚饭以后,虞菊花又回到了家里,又和周小宽到了自己夫妻二人的小房间。
半小时以后,虞菊花又下床了,周小宽把她放在床上的的对襟衫递了过来,突然他的手碰到了硬梆梆的东西。
“菊花,这衣服里,是什么呀,怎么硬梆梆的?”
“没什么呀。”虞菊花赶紧去拿自己的衣服。
周小宽手里捏着硬梆梆的东西没松手,虞菊花用力拉着自己这件破旧的对襟衫。
“撕拉”一声,对襟衫破了,周小宽只听得硬梆梆的东西掉在了泥地上,滚动着,碰到了垫着床板的石头,发出了“叮咚”的声音。
“你赔我的衣服嘛!你赔我的衣服嘛!”说着,虞菊花赶紧蹲下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
虞菊花快,周小宽更快,他趴在床上,迅速地伸出了自己的长臂,就着微弱的光线,一下子分别抓住了滚到石头边的二个硬梆梆的东西。
“这是什么?”拿着圆圆的银元,周小宽问。
虞菊花停下了她的撒娇声,看着周小宽不说话了。
“是不是银元呀?”周小宽虽然没有接触过,但听得多了,猜测着问。
虞菊花在微光中,感觉到了周小宽凶凶的目光。
“是,是。”
“哪里来的?是周老爷给你的工钱吗?”
“我才做几天,哪来的工钱呀。”
“那怎么来的,你偷的?”
“小宽,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你老婆喜欢贪便宜,可绝不会去偷呀!”
“那这银元到底从哪里来的?”
“这个......这个......”
“你是不是说不出来了,来路不明了吧。”
“周小宽!你......”虞菊花不禁恼怒了起来。
“这是那个找公文包的马金映给我的。听说阿公和阿哥被抓了,她到我们家后硬塞给我的。”
说完,她一蹬脚,拿着那件对襟衫,点着了松油灯,找针线去缝补了。
虞菊花缝着缝着,心里很是心疼,自己费劲心思藏起来的银元暴露了,这个银元被周小宽发现,虞菊花知道这钱就不是自己的了,而是整个大家庭的了。
她越想越心疼。
周小宽攥着二枚银元,心中有一种狂喜,更有一份感激。
狂喜的是,有了这钱,家里的条件可以改善一下了,也可以作为为父亲疏通关系的有限的经费。
感激的是马金映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慷慨解囊,在自己家庭陷入困境的时候雪中送炭。
我该怎么样才能报答马金映的这份恩情呢?周小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