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九年五月间的一天,周小宽在监狱呆了半年多,被放了出来。
周小宽坐在回六横山的船上,吹着凉爽的海风,看着几只海鸥一会儿在蔚蓝的大海上飞翔着,一会儿贴着海面滑翔着,欢快地“欧、欧”地叫着。
周小宽的心情也很欢快,呆在县城的监狱里,就像呆在了疗养院,在董淑娴和周凌东的斡旋帮助下,身体逐渐地恢复了,尹专员知道了周小宽和董淑娴及周凌东的关系后,既然没有证据,也就不闻不问了。再加上国民党兵败如山倒,县党部的人都在为自己跑后路,哪还有心思管这门子事。
更让他高兴的是,董淑娴经常把报纸拿过来给他看,有不认识的字,她会读给他听,从报纸的报道中,他逐步侧面地了解到了国内的战争形势,而董淑娴也会把她知道的小道消息告诉他,他从她那里听说了解放军渡过了长江,占领了南京,国民党政府就要完蛋的情况,他为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即将取得胜利而欢欣鼓舞。
在狱中期间,董淑娴挑破了他的共产党员的身份,并提出了加入组织的想法,面对即将到来的全国解放的大好形势,面对这样一个积极要求进步的人士,周小宽也就不隐瞒身份了,并答应了董淑娴找个合适的机会把她介绍给县城的党组织。
船靠岸了,周小宽欢快地跳了上去,急急忙忙地往黄公酒作坊赶,自己在监狱的半年多,联络站已经名存实亡了,他需要把联络站快快地重新建起来,为配合六横山即将到来的解放发挥作用。
还有他要急切地看到亲爱的妻子朱月梅和孩子们,还有年迈的母亲,想象着和妻子、孩子们见面时的欢快,想象着横山村家里的母亲看到自己活着出来,见面时那喜极而泣老泪纵横的模样。
到了黄公酒作坊,一看到周小宽,大家都高兴地涌了上来,尤其是孩子们。
“阿爹,回来拉!”
“阿爹,回来了,真是太好拉!”
“阿伯回来罗,阿伯回来罗!”
......
朱月梅站在旁边,看着周小宽和孩子们的热烈拥抱,晶莹的泪珠挂满了满面的笑容。
等了一会,周小宽把周自立叫到了一边,问询了几句。
第二天的早上,周小宽起床后,对朱月梅说:
“月梅,我们准备一下,到横山村去看望一下阿姆,阿姆还不知道我出来呢。”
说着开始拿饼干、拿红枣放进了箩筐中,准备出发了,看朱月梅没动:
“月梅,快点准备呀,我们早点出发。”
说着到了外面的房间。
“林艳、林天、自立、要立、翠珠,你们去不去看阿娘呀?”
“要去的赶快起来呀,我和你们阿姆可要出发了。”周小宽笑嘻嘻地催着孩子们。
周小宽到了酒作坊的门口,还不见朱月梅和孩子们出来,又返身进去了。
只见林艳眼泪汪汪地说:
“阿爹,阿娘没了。”
“什么,好好地怎么没了?”
“这是怎么回事嘛?”周小宽的眼睛湿润了。
这时朱月梅才走了过来,把阿旺嫂怎么死的情况向周小宽描述了一番。
周小宽听着听着,眼泪流了下来,双手捏紧了拳头,骨头在“咯咯”地响。
“月梅,你上次去县城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呢?”周小宽责备起了朱月梅。
“还不是怕你更伤心嘛。”
“月梅,我们赶紧去横山村!我要到山上去看一下阿姆。”
于是,周小宽急匆匆地走在前,朱月梅和孩子们跟在后面朝横山出发了。
跪在周阿旺和阿旺嫂的坟头前,周小宽是嚎啕大哭,阿姆可是为了自己而死的呀!
赵友根呀赵麻子,你不仅害了东海游击纵队,竟然还害了我的阿姆,这家仇国恨我一定得报,我一定得宰了你这个麻子。
从坟头下来以后,周小宽把周自立留了下来,叫朱月梅带着其他的孩子们先回黄公酒作坊后,自己和周自立去了深山里面。
从深山出来,他又去了一趟那个送东海游击队员突围出海的刘老大的家中,这才知道,刘老大自从送游击队员出海的那一晚以后,一直没有回来,周小宽知道刘老大和那一船游击队员都全部牺牲了,看着刘老大的妻子和二个已经成年的儿子,周小宽不知道说什么好,宽慰了几句,回来了。
回来的路上,周小宽默默无语,到了去横山街的三岔路口,经过赵家大院时,他停了下来,看着紧闭的大门,足足停顿了有三、四分钟,周自立看着周小宽怒视的目光,拉了拉父亲紧绷的手,周小宽才转身和周自立一起离开了。
到了酒作坊,周小宽吩咐周自立拿一些干粮、食物之类的东西跑一趟刘老大的家。
听说周小宽回来了,邬悦鹏亲自拿着一只酒壶去黄公酒作坊打酒去了。
二个酒柜的伙计看邬书记亲自来买酒了,毕恭毕敬地给他的酒壶满满地打上了。
“小宽在哪呢?”
“在里面,在里面,邬书记。”一个伙计边说边领着往周小宽的房间走。
“邬书记,您怎么亲自来了,我正想去看您呢!”
“我到这里打点酒,顺便看一下你。”
“小宽呀,你不仅身体恢复了,还长得胖了,也变得白了,呵呵。”
“不满您说,有了邬书记你们的帮助照顾呀,我在里面真是享福了,哈哈。”
“都是姓尹的色迷了心窍,听了李奶香的唆使,非要把你送进监狱,这下也好,坏事成了好事嘛。”
“看了你,我也就放心了,有空到我办公室坐坐。”
“好,好,一定,一定。”
说完邬悦鹏告别了,周小宽送了出来,伙计把酒壶递给了他,邬悦鹏摸起了口袋。
“邬书记,您给我个面子,直接拿走吧!”
“小宽呀,你真是客气。”
“好,好,那我走了。”
邬悦鹏走了以后,周小宽对伙计说:
“这钱算在我头上。”
然后也跟着出去了,他想到街上去逛一逛,这横山街大半年的没逛过了。
街上的人纷纷和周小宽打招呼,周小宽也笑眯眯地和大家打招呼。
赵友根刚从自己的所谓的酒捐办公室出来,低着头想着事情:自己家的酒捐生意一落千丈,自己的靠山一个个走的走、离的离,没人撑腰了,一切都无从谈起了。
走着走着,猛然撞上了一个人。
原来周小宽走在街上,远远地看到了赵友根,所以故意朝这边走了过来,故意撞上了赵友根。
“你他妈......”赵友根刚想骂:你他妈的瞎了眼了!
抬头一看,是周小宽,一下怔住了:这臭驼背居然好模好样的出来了!
一怔之下,又突然一凛,撒腿就跑。
周小宽本来只是想撞一下,骂他几句,看他跑了,也赶紧追了上去,这一追,心中的愤恨又给激了出来。
追上了赵友根,一把抓住了他衣服的后背,一甩,把赵友根甩在了地上,一双脚跟着踏在了他的身上。
“小宽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谁是你的兄弟,今天教训教训你这个烂匹儿子。”
说完,周小宽这二天积压下来的愤恨一下子爆发了出来,一脚一脚狠命地踢向了赵友根的头、肚子、脊背。
“救命呀!救命呀!杀人拉!杀人拉!”赵友根拼命地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