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阿其在瞭望台上看到了日本兵扛着枪上岸后,即刻和李大带着三、四十个人从横山飞奔而下,他们要把这伙鬼子撵回海上,滚回东靖县城去。
到了山下,正看到日本兵嘻嘻哈哈、叽里呱啦地从九架屋出来,张阿其立刻叫大家散开,依据在屋后、墙边,自己对准日本兵开了一枪,这一枪打中了一名日本兵的手臂。
日本兵没有料到竟然有人向他们开枪,马上把抢来的东西,放在了一边,散开队形,训练有素地进行了反击,顿时枪声大作,张阿其们处在不利的形势之中。
就在这个时候,周小宽突然从墙边冒了出来,拿着一簸箕泥沙奋力向这些鬼子撒了过去,泥沙飞舞之中,日本兵的眼睛受到了影响,停下了射击。
原来听到村民喊着:“日本兵来了”的叫喊声,周小宽赶紧叫虞菊花和大宽嫂带着母亲和孩子们躲到山里去了,自己留了下来,想看看这日本兵到底长得怎么样?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把大半个中国给占领了。
想不到这一留,帮了张阿其们一个大忙。
说时迟那时快,张阿其和李大瞬间跳了出来,大伙也跟着跳了出来,和日本兵开始了肉搏战。
日本兵一看这边人多势众,丢下了抢来的东西,边战边撤,和张阿其们离开了一段距离后,又开始了射击。
张阿其们也只能躲着看日本兵离开退回到军舰上。
此战肉搏之中,打死了一个日本兵,缴获了一支长枪。
打扫结束后,张阿其拍了拍周小宽的肩膀:
“小宽呀,你真是我们的福星呀,每次都让我们转危为安。”
“阿其呀,你们的队伍又组织壮大起来了,这才是我们穷苦百姓的福音呀。”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
笑完以后,周小宽沉痛又略带歉意地对张阿其和李大说:
“阿其、李大呀,真对不起,我哥他......”
“小宽这不关你的事,你是你,他是他,看在你和阿旺叔的面上,上次的事情我们不会去追究他了,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去哪了?”
“小宽,但是如果大宽再做出这等事情来,我们定不饶他。”李大重声重气的说。
“是的,是的。我也不会饶他!”
张阿其带着人把日本兵从九架屋抢来丢弃在地上的东西整理好,送回了九架屋。张阿其“筹措”粮食也是有原则低线的,横山村的任何东西都是不拿的。
周达泰看着失而复得的财物,拉着张阿其的手,连声道谢,然后叫王妈打开粮仓,让张阿其们背一些粮食到山上去。
“周老爷,这个我们不能拿,虽然我们会到其他村强拿一些东西,但是横山村的我们绝对不拿。”
“阿其呀,现在日本鬼子来了,我们全靠你们了,这些粮食给你们,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呀。你们吃好吃饱,有力气打鬼子了,我们也就安全了。”
张阿其听周达泰这么说,也就不客气了,谢了周达泰,带着队伍回去了。
年后的一天,中午时分,冬日的暖阳照在了横山上,让横山上的一切显得是那么的惬意和温暖,一个束着短发,穿着一身蓝布棉袄,看上去神采奕奕的女子,正从横山岭上健步而下,往横山村而来。
这名女子就是马金映,张阿其们那次在海上听到的二声枪响,不是射向她的子弹,而是射向押送她的警察的二颗子弹。
这就是邬悦鹏设计的所谓的两全其美的计划。
邬悦鹏计划的目的就是要把马金映放了,让她离开东靖县域,不能真的押到县府,因为如果押到县府,马金映就有可能把她掌握的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揭发出来,不然自己可能官职不保,因此他吩咐夏局长安排可靠的下属执行这个任务,由可靠的下属带二个警察把马金映押往东靖县府,然后在途中把这二个警察杀了。
可怜这二个警察喝了黄公酒,糊里糊涂地在九泉之下见六横山的老祖宗黄公去了。
然后,那位警察把马金映送到了双屿港码头不远处的宁波梅山码头放了。
而在出发前,邬悦鹏授意夏局长放风,让押送马金映到县府的消息放出去,目的就是让横山上的土匪知道,他明白横山的土匪肯定会来救马金映的。
这样向东靖县府汇报时,就说是横山的土匪杀了二个警察,救了共党马金映,自己最多被上头责骂一下,说自己办事不力而已。
事情也正如邬悦鹏计划的那样顺利实施了。
马金映转道宁波到了上海,和上海党组织接上了关系。
一九三七年上海沦陷以后,浙江也沦陷在即,根据党中央的指示,新四军计划在浙东地区着手建立抗日根据地。
因此在上海党的领导下,四明山革命根据地正处在筹建的前期准备工作中。
根据上海党组织的了解,靠近宁波的六横山还没有被日本人占领,还在抗日政府和抗日武装的掌握之中,因此上海党组织决定派对六横山情况熟悉的马金映奔赴六横岛,看看能不能建立一块抗日的根据地。
临出发前,党组织交代马金映: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六横山,一切全都由你自己决定,如果条件具备,能建立起根据地,最好,如不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返回到宁波的四明山找党组织。
带着这样的任务,满怀着希望,马金映又踏上了六横山。
先去了一趟死去的丈夫戎信平的家里,看望了一下公公婆婆以后,就直奔横山村而来。
下岭途中,看着自己曾经呆了一段时间的村庄,发现一切都是亲切的,岭边的树、岭上的草、岭下的庄稼是那么的舒目,村中的河塘、错落有致的房屋、弯弯曲曲的小路是那么的熟悉。
看着这些熟悉的东西,马金映想着那些熟悉的人:周小宽还好吗?刘阿来还好吗?张阿其的队伍还在吗?
乘船到六横山的途中,她一直在想:现在国共合作,一致抗日了,自己能依靠周小宽和刘阿来等人把群众发动起来吗?能争取张阿其的队伍,成为一支抗日的武装吗?
对此,她心中没十分的把握,虽然横山村刮起过土地斗争的风暴,但她深知,横山村革命的基础是很薄弱的,要在横山村建立一块革命的根据地谈何容易呀。
她虽然觉得任务艰巨,可是共产党人不就是越是艰难越向前吗?
下岭,到了周小宽的家,还是那座破败的茅草屋,还是那堵灰灰暗暗的石头墙,还是有着一片葱绿的道地,一切都没有变。
在道地上,她看到了四个孩子在玩,二个七、八岁,一个看上去四、五岁,还有一个看上去更小,只有二岁挂零的样子,正蹒跚着走路,二个大孩子旁边照看着,哈哈地笑着。
这二个大孩子,一个是周小宽的儿子周自立,一个是周大宽的女儿周小珠,其余的二个孩子都是周小宽的,这几年虞菊花又生了二个,大的是个男孩,叫周要立,小的是个女孩,叫周翠珠。
这些孩子看到一个陌生人进了道地,大声高兴得喊了起来:
“我们家来客人了!”
“我们家来客人了!”
“我们家来客人了!”
对于他们来说,来客人就意味着家里的菜可以好一些。
一听孩子们的喊声,吃好饭在里面干活的虞菊花走了出来,她一看愣住了,这不是马老师马金映吗?
愣了一会,她朝里面喊:
“小宽,马老师......”
她下面接下去不知道怎么说了。
周小宽跑出门一看,也愣住了,等了很久才说:
“马老师,你还活着?!”
说着,一行热泪滚落在了他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