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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友根正皮笑肉不笑地仰脸看着周小宽，周小宽低头能清晰地看到赵友根脸上松飘飘的肉上麻子随着笑在不停地抖动着。
今天大街上碰到周小宽，赵友根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报仇好机会，一来农民的反抗被压下去了，都蹦跶不起来了，土匪也钻进了山里，很少出来，自己就不怕了，二来今天周小宽一个人，自己这边有四个人，带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人，不怕周小宽动手。
赵友根洋洋得意，肆无忌惮，抬着头说：
“土包子，居然有钱买乌馒头呀。”
周小宽不搭话，准备低头走开。
“臭驼背，你站住，我们少爷和你说话呢，别不识抬举！”
赵友根的一个手下走上前，拦住了周小宽，周小宽还是不搭理，用手推开了那个手下，继续走了过去。
看着周小宽这种对他们视若无睹的样子，赵友根不禁火冒三丈，今天非要把这臭驼背羞辱得钻进地缝里不可。
周小宽没走出几步，后面就传来了赵友根歇斯底里的声音。
“周小宽！你以为你现在能买得起秧苗，买得起馒头，你知道这钱从哪里来的吗？”
听到这里，周小宽折回了身，怒视着赵友根。
“我的钱哪里来，你管得着吗？”
“嘿嘿，你这钱是你老婆给你的吧。”
周小宽一愣，他怎么知道我这钱是从虞菊花地方拿来的？
“自己做了一个乌龟王八蛋都不知道，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友根和他的手下们放肆地大笑了起来。
“回去问问你老婆，你的孩子是谁的？”赵友根得意地说完，挺着身子斜眼看着周小宽，从他的身边故意擦身而过。
“赵小子，你说什么？你敢侮辱我们。”说完拿起扁担，就要劈下。
赵友根一看，吓了一跳，赶紧挫身，在地上打了滚，滚了出去，滚出了周小宽扁担的打击范围。
说时迟那时快，赵友根的三个手下一起拥了上来，抱住了周小宽。
赵友根站起身一看：
“给我狠狠地打！打死这个乌龟王八蛋！打死这个臭驼背！”
接着，三个人拳打脚踢，劈头盖脑打周小宽，周小宽双拳难敌四手，被打趴在地上，只觉得浑身的疼痛，脸上出了很多的血，站立不起来了。
很多的群众围观了上来。
赵友根和他的手下，扬长而去。
番薯秧从箩筐中都掉了出来，散落在了地上，原来三个热腾腾的乌馒头也掉在了地上，除了原来上面黑的，连底面也都黑了，成了名副其实的黑馒头。
周小宽吃力地爬着，要去拿乌馒头和番薯秧，旁边有好心的人，把掉落的乌馒头捡起来，递给了周小宽，把散开的番薯秧也装进了箩筐。
周小宽也只能坐在地上，表示了感谢。
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围观的人都慢慢地离开了。
“听说这是年初暴动领头人横山村的周什么旺的小儿子，被打成这样真是可怜呀。”
“还有更可怜的呢，你没听赵友根赵麻子说了吗，她老婆生的孩子不是他的呢，被人戴绿帽子了呢。”
“这年头，穷人真是没得活路呀，哎。”
“上段时间听说横山村又造反了，分了几个地主的田，这好日子没过几天，造反的村民被党部的人抓了。”
“我们穷人就是穷苦的命，认命吧，造什么反呀。”
“走，走，回家去。”
周小宽坐了起来，听着乡民们的议论，心中的痛一阵高过一阵。
造反失败，好日子中断了，居然还有家里的老婆红杏出墙的事情，这大胖儿子是不是自己也不知道，这一件件、一样样的事情，如巨浪般冲击着自己的心房，感觉自己似乎要窒息了。
在地上，他坐起了，又趴下，趴下了，又坐起，泪水和血水在脸上混在了一起，哽咽了好久，他决定站起来。
试着站了很久，才歪眼咧嘴地勉强站了起来，从撕裂的破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把乌馒头包了起来，费力地担起了箩筐，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他得坚强地活下去。
从横山街到横山村平时一、二个小时可以到的时间，他从中午直到深夜才到了家里。
一路上他忍着伤痛，一直在回想着赵友根说的话，心里不停地在问自己：虞菊花难道真的和别人有染？如果是真的，这赵友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生下的大小胖子真的不是自己的？虞菊花的银元真的不止一枚吗？如果不止一枚的话，那这银元又是怎么来的呢？
不管是真是假，这个事情得搞搞清楚，不能冤枉了虞菊花。可是如果真如赵友根所说的，自己应该怎么办？
要不要直接问虞菊花？周小宽摇了摇头。
停停走走了一路，他的思绪也断断续续地飘游了一路。
想到最后，他决定先从银元的事情入手，探探虞菊花到底有多少银元在手。
深夜到家后，虞菊花还没睡，房间内点着松油灯，在微弱暗淡的松油灯下，虞菊花看到了周小宽几乎光了的上身中影影绰绰的血迹和模模糊糊的伤口，大吃一惊。
“小宽，你怎么了？你和人打架了？你摔倒过了？要不要紧呀？”
“是，是，黑暗中摔了一跤。”听着妻子这么关切地在问他，心里不禁也暖了一下，可是不知道怎么，一会儿这种感受消失了。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呢？我一直在担心你呢？”
“街上番薯秧卖光了，我跟着到人家的村里去买，所以来晚了。”听着虞菊花的话，周小宽心里又是一暖，编了一个谎言搪塞着，心里想，在街上和赵友根的事可不能告诉她。
“哦，那你早点睡吧。”边说虞菊花边走了出去，拿了一块湿毛巾递给了周小宽。
擦着脸，周小宽心里想着，怎么才能知道虞菊花手里还有没有银元呢。
灵机一动，周小宽哎吆哎吆地躺了下去。
“小宽，你伤得很厉害吧？”
“可能伤到了筋骨。”
“要不，明天你到胡医生地方去看看吧。”
“看病挺贵的，看不起，还是算了吧。”
“那不行，这么严重，不去看，会更严重的，再说了，你还怎么干活？我们娘俩还指望着你养活呢！”
“也许挺一挺就过去了。”
“小宽，你明天一定要到胡医生那里去看。”
停顿了一下，虞菊花接着说：
“钱的事情，你不要担心，我在九架屋干活，老爷给了我几枚银元。你明天拿去看病吧。”
“哦，周老爷还挺客气的嘛，算粮食给你工钱，还算银元给你工钱。”说着，咳嗽了一下。
“是的，周老爷还不错，所以呀你们以前斗他，是不好的。”
“那行，明天你给我银元吧。”
说完二人就熄灯睡觉了。
这婆娘还真有银元呀，这银元真的是周达泰给的吗？周小宽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起来，周小宽更痛得不行，不能起床了。
阿旺嫂听说了，囡呀囡呀地叫着跑了过来。
“大宽呀，你弟弟受伤了，你赶紧过来呀!你赶快过来呀！”
周大宽到了面前：
“小宽，你怎么搞得，搞成这样！”
“大宽，你也不要责怪你弟弟了，赶紧送他看医生吧。”
“阿姆，我们可是没钱呀。”
“大宽，上次你帮阿姆保管的银元拿出来吧。”
“阿姆，我去找找，放哪里了。”
“哥，你先不要去找了，赶紧找人帮抬着去胡医生地方去吧。”
虞菊花说着，递给了二枚银元给周大宽，周大宽眼睛一亮，接着又是眉头一皱。
周大宽叫来了刘阿来，一起把周小宽放在了一块门板上，抬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