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快要到了,村民们开始忙碌起做麻糍(青饼)的事情,周大宽的媳妇像往年一样一有空就到溪边、山坡上采摘青,青的叶片呈绿色,羽状深裂,密生着白绒毛,周大宽的媳妇采摘的大多是一种叶子呈椭圆形的绵青,这种青有点甜,做起麻糍来更好吃。
大宽嫂虽然采摘了一大箩的青放在了家里,可是能不能做出麻糍来,其实心中也没底,往年拿着青和一些梗米、糯米到村里的一户有石臼(做麻糍的一种器具)的人家排着队去做,多少能做点过来。
可是做麻糍还得有一定数量的糯米,糯米多一点,麻糍吃起来更好吃一些。
周小宽家自从做了丧事以后,家中的粮食已经用完了,不用说梗米,更不用说原来少之又少的糯米了。
大宽嫂看着这一大堆的青犯愁了:看来今年做不了了,女儿吃不上麻糍了,一年中难得有改善生活的这个机会估计也没了。
大宽嫂很懊恼。
这个时候,虞菊花回到了家里。
“嫂子,你发什么呆呀?”
“我摘了这么多的青,家里没米,做不了麻糍了。”
“嫂子,这个你别发愁,周老爷家正要做麻糍,你把青送过去,等一下我叫小宽也过去帮个忙,我家的麻糍不就有了吗。”
“菊花,这敢情好,这敢情好。这青,周老爷要吗?”
“他们家青越多越好,要做的麻糍多了,更何况你这都是绵青呢。”
俩人说完,虞菊花进屋去了一下,然后和大宽嫂一起抬着一大箩的青进了九架屋。
天井边的屋檐下,放了很多的青,张妈和几个佣人正在挑拣,她们去掉根茎败叶,剔除杂草,留下了嫰叶,放在了一边。
“张妈,这是我大嫂摘来的上好的绵青。”
“好,好,菊花,你们放在旁边,我称一下,记下来,会告诉老爷他们。”
“谢谢张妈了。等明天做麻糍的时候,我叫小宽也过来帮一下忙。”
“好和,这些天春耕,人手确实不够,你家小宽能过来帮忙最好不过了。”
虞菊花和张妈说话的时候,大宽嫂站在天井中,东张张西望望,就像进了大观园,不由得羡慕起虞菊花来了。
第二天,虞菊花带着周小宽来到了九架屋,只见张妈们已经把挑拣后的青倒入了锅中,在沸腾的开水中将青焯熟了,然后捞起青挤干了水分,放在案板上,用刀将青剁碎了。
“菊花,你倒灶火间去拿几个蒸笼过来。”
“好的,张妈。”
虞菊花叫上周小宽拿来蒸笼后,张妈将青和经过了一夜浸泡的梗米及糯米混匀放在了蒸笼里。
“菊花,你把蒸笼再拿回去,放到灶上去蒸。”张妈指着放好了青和檽米的蒸笼说。
虞菊花和周小宽又捧着蒸笼往灶跟间跑。
虞菊花烧起了火,过了一会,蒸透后,灶头上翻腾起了缕缕热气,香气沿着蒸笼边袅袅溢了出来,弥散在了整个屋里。
周小宽闻着香气,沉浸在以前父亲把做好的麻滋递给他吃时的美好回忆之中了。
“虞花,你快把蒸熟的叫你家小宽跟着我拿到天井那边去!”周小宽也不知道张妈什么时候到了灶跟间。
“好的。”周小宽把蒸熟的青团,捧到了天井,在张妈的指挥下,倒进了石臼中,热气腾腾中,一个长工取来了木槌准备搡掏了,石臼的旁边放着一碗温开水。
搡捣可是一个力气活,还需要二个人配合,这事张妈就交给了那个长工和周小宽了,好在周小宽往年也参与过这搡掏的活。
只听得那个长工“咚咚”地用力捣着,不一会儿,嘴里发出了“嘿呦、嘿呦”的声音,周小宽,按着这位长工的节奏,一蹲一起,用手翻拔着,背部浪涛似的,翻着翻着,那木槌头黏住了米团,周小宽眼疾手快,用手蘸了点温开水,在木槌顶头抹了一下,木槌不黏了,又搡掏了起来。
周小宽和那位长工轮流交替着把青米团捣的是又软又韧,张妈又指挥佣人们把青米团放在了橱板上,进行了搓揉、择团,还撒了一些松花粉,以免麻滋沾板。
这个时候,周达泰和周凌海从外面进来了,他们刚从田里过来,肚子饿的得很,进来后,拿起还没有嵌入到刻有模子和图案印版里的青团,吃了起来,嘴巴上都沾满了松花粉,“咕噜咕噜”的声音和着清香的气息一起四处弥漫了起来。
旁边的周小宽不由得被周达泰的样子逗笑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小宽呀,你今天怎么没去自己家的田头,到这里给我们家帮忙了?”
“老爷,小宽家拿来了一些青,我称了一下,大概......”
“张妈,你不用说了,等一下,让他们多拿些去。”
“小宽,你也来尝尝,来,来一块。”
说着,周达泰把一个青团递给了周小宽。
“周老爷,这,这......”
”没事,你尝尝,味道很好的,呵呵。”
周小宽这才接了过来,塞进了嘴里,只觉得滑溜溜、软绵绵、甜丝丝,韧劲十足,一股独特的米香和淡淡的清香入味入喉,比自己家以前做的麻滋味道好多了。
“真是太好吃了,谢谢周老爷,谢谢周老爷。”
周小宽拿着半篮的麻滋高兴地回到家,趁热递给了妈妈吃,阿旺嫂只咬了一小口,剩下的又放在了蓝子里。
周小宽听着妈妈嘴巴里“吧嗒、吧嗒”的声音响了很久,心里很难过。
侄女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
“阿大,我要吃麻滋。”
“阿珠,给。”
周小宽的侄女周阿珠一边吃一边说:
“阿大,太好吃了,怎么比以前家里做的好吃呀。”
周小宽正要回答时,周大宽进来了,他拿了一个吃完后,对自己的女儿说:
“阿珠,你知道这为什么吗?”
周阿珠看着父亲,扑闪着眼睛。
“这第一呀,是你阿姆采摘的青好。”
“阿爹,不对呀,以前阿姆也是摘的这样的青呀,我还和她一起去摘过了呢。”
“小孩子,你懂什么?”周大宽瞪了女儿一眼。
“这第二呢,是因为和的糯米多了些,我们家没米,所以以前和的米很少很少,而且是梗米。”
“噢,阿爹,我懂了,怪不得呢,你可要多种糯米哦。”
“阿珠,你再吃一个,今年的麻滋全靠你阿姆摘来的青呀。”
周大宽一边拿,一边把篮子从周小宽的手里用力攥了过来,周小宽松开了手。
清明周小宽全家老少,为父亲周阿旺上了新坟以后,就全身心地投入了春耕生产。
家里的春耕就由周大宽安排,家里没有牛,水田里的犁地就由哥俩完成,周小宽在前面把绳子攥在肩膀上拉,周大宽就在后面把着铁犁犁。
一天快中午的时候,田埂上来了一个戴着大大遮阳帽的女人,手提着裤管,一脚高一脚低地朝周小宽哥俩的水田边走了过来。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金映。
清明前夕,她从上海赶了过来,给自己的丈夫戎信根上坟,同时也带着党组织的一个秘密任务而来。
因为和周小宽有过接触,而且对周小宽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她到横山村找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