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医生来了以后,搭了一下脉,给虞菊花吃了几帖中药,虞菊花算是安静了许多,但是情况还是没有根本的改观。
家里的大人们都忙于农活,周小宽有时候还要忙农会的一些事情,照顾虞菊花和带弟弟妹妹的事情就落到了周自立的身上,也落到了周小珠的身上,周自立暂时不去放牛了,放牛的事就交给林天了。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十多岁的周小珠已经会煮饭了,一些家务事都能搞妥当,她在里面负责家务的事情,周自立带着弟弟周要立和妹妹周翠珠在外面玩,家里也没有玩具,只有周自立小时候虞菊花买来的那个布娃娃还在,虽然是破破烂烂的了,但好歹也算是一个玩具,周翠珠拿在手上倒过来竖过去的,和它说着话,玩着玩着,这小女孩来到了道地那堵墙角落的墙根底下,用手去扒开了泥土,一边扒一边奶声奶气地叫着:
“阿哥,来帮帮我呀,来帮帮我呀!”
“阿妹,你这要干啥呀? 好好的泥土扒拉它干啥?”周要立责怪了起来。
“阿哥,我要把这布娃娃藏起来,你看都这么破破旧旧的了,我以后要给我的儿子玩。”
这时候,周自立过来了,听了周翠珠天真的话,哈哈大笑:
“妹妹,想当妈妈了呀。哈哈哈。”
“羞,羞,羞。”周要立在周翠珠面前做起了鬼脸。
“好,妹妹的心愿阿哥一定帮你,要立,来,一起帮一下。”
周自立到旁边找了一根硬棒,用硬棒子撬起了泥土来,周自立一棒撬下去,感觉泥土比较的松软,撬了几下,土都松了,三个人就用手抓捧起了泥土,抓捧着抓捧着,周要立碰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叫了起来:
“阿哥,这是什么?”
周自立手伸到了周要立放手的地方,把上边的泥土都刨了出来,发现了一个长长方方的油纸包,把它拿了上来。
周要立和周翠珠高兴地跳了起来:
“我们捡到宝贝罗!我们捡到宝贝罗!”
叫得周小珠也赶紧从屋里跑了出来。
周自立小心地把油纸包翻开,里面的黑色公文包露了出来,周小珠、周要立屏声静气地看着,周翠珠在高兴地拍手叫。
周自立又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公文包,找来找去包里面除了纸还是纸,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小孩们灰心丧气、无精打采了,草草地把那个布娃娃埋好以后,继续在道地上有玩无玩地玩着。
周自立把这个公文包拿进了屋里,小小的脑袋在想:这公文包肯定是有用的,不然也不会藏起来了,而且藏在了这么一个地方,谁藏的呢?
晚上周小宽回家后,周自立拿出了公文包让他看,周小宽一看两眼放光,自己找来找去找不到的东西,竟然让孩子们无意中找到了,他赶紧问周自立这公文包是哪里发现的。
听了周自立的介绍,周小宽想,看来这公文包要么是阿哥周大宽藏的,要么是虞菊花藏起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原来藏在山地里的公文包是怎么被他们发现的?哎,也不多想了,多想也没有用,现在一个离家出走有好几年了,一个疯了,哪里能问出个所以然来了呢?好在公文包找到了,自己可以给马金映一个交代了。
周小宽吃好了晚饭饭,立马抱着公文包往庄穆庙过去了。
到了马金映的地方,把公文包交给了她。
“马老师,这公文包找到了,是自立他们玩耍时无意中找到的。”
马金映看到这个公文包感到很亲切,用手好好地摸了几下,还保管的好好的,摸了几下,又看了看里面的东西,都完好无损,想了一下,又把公文包还给了周小宽。
“小宽哥,谢谢你们还保管得这么好,我这边没地方放,里面的材料现在用不着了,再说我没有固定的地方,还是放你那边吧。”
“马老师,这样呀,那好吧,我再放家里去吧。”
说完,周小宽准备离开了。
“小宽哥,你先不要回去,过来坐一下。”
“好。”周小宽在一张小木桌边坐了下来。
马金映看着周小宽,倒了一碗水,放在了周小宽的面前,然后慢慢地说:
“小宽哥,你现在知道我是谁了吧?”
周小宽呵呵地笑了笑:“知道知道,当然知道了。大家都说你是共产党。”
“那你认为我们共产党怎么样?”
“好,共产党是我们穷人的大救星,没有你到我们横山村来,我们横山的穷苦百姓这日子还苦得很呢。”
“那你希望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吗?”
“我?”周小宽看着马金映挠头了。
“你不想?”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能成为这样的人,我一无文化,二没有什么本事,怎么能成为你们那样的人呢?”
“小宽哥,我们共产党的组织中有很多像你一样贫苦农民出身的人,你也不用自卑,不用看不起自己。”
“这些年来,我和你接触的比较多,比较了解你,我觉得你能行,完全符合我们组织的要求。”
“真的吗,马老师?”
“真的,小宽哥。”
周小宽在回家的路上,想着和马金映的谈话。这时天下起了小雨,风也刮了起来,他一路小跑地到了家里,把公文包塞在了自己房间的床底下了,脱了衣服,挨着虞菊花躺了下来,虞菊花已经睡着了,胡老医生的药虽然没有治好虞菊花,但却让虞菊花安静了很多,没有再反反复复念叨着:“日本兵来了!日本兵来了!”。
周小宽躺在床上,心潮澎湃,睡不着了,这些年来他亲眼看到了马金映一心为贫苦百姓谋福利的一件件事情,亲眼看到了她在夜校进行深入浅出、通俗易懂的革命宣传,亲眼看到了她在面对日本鬼子时的勇敢沉着,觉得这共产党真行。
可是自己和马金映比起来差的太远了,自己真的也能成为这样的人吗?真的也有贫苦农民加入共产党的事情吗?
此时在隔壁九架屋内的朱月梅也睡不着,她很是兴奋,听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声、雨声,心中也像是刮起了一场风暴。
今天下午周达泰让人把她叫到了堂前间,把他想开一个酒作坊的事情说了一下,问她愿不愿意帮他做酒?
原来自从朱月梅做了几次黄公酒,大家都很是爱喝,周达泰更是喜欢,感觉比以前的黄公酒多了一点绵醇的味道。
喝了几次以后,周达泰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听说原来被赵瑞康父子霸占的那个黄公酒作坊生意不是很好,有了这个朱月梅,那么能不能在横山街去开个酒作坊呢?这样自己的产业不是扩大了吗?
周达泰问她以后,朱月梅满口答应,心里自然很是高兴,虽然说这作坊不像以前是属于自己的,但这酿酒正对自己的胃口,自己可以重操旧业了,可以养活自己了。
想想自己的丈夫蒙冤而死,想想自己的黄公酒作坊的下场,想想自己的家被鬼子烧毁,又想想自己和孩子们流落街头、以庙为家的困境,一阵阵地心酸。
现在好了,自己和孩子们的生活有着落了!这时她想起了周小宽,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周小宽的帮助,想着周小宽对自己不计得失的帮助,似乎对自己一往情深的举动,她不禁下了床,站在了窗户边,看向了周小宽家那低矮的茅草屋。
已经是下半夜了,风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一场猛烈的台风正袭击着六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