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草坪,离绑马庄有二十多里路,中间只隔着几座大山。草坪这庄子,非同寻常,光看这庄廓,不懂风水的人,都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地方。草坪座落在一个盆地上,四周的山势都朝向这里,一条小河拐弯抹角流向山外。不论是从里边往外看,还是从外边往里看,都是严丝合缝,似乎无路通行。
从古至今,山里的人都迷信风水,特别像刘清财这样的大户人家,更是崇信得五体投地。他的祖先在此立身扬名,且几百年不衰,可见是下过一番功夫的。到刘清财这辈,他不失祖望,几乎使家业的辉煌达到鼎盛:几十里外都有他的土地和商铺,他的二儿子,在县里当差,更使他锦上添花,八面威风。他的名声,在卢氏县如雷贯耳,无人不晓。
山里人的冬季,是一年中最悠闲的季节。流淌的河床,早已被冻成晶莹剔透、硬梆梆的冰带,天空的雪花,纷纷扬扬,山坡、河谷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还不罢休,风借雪威,在树梢上打着呼哨,扮演着严冬的厉害角色。
刘家大院里,刘清财在客厅的大火盆里,生了一盆炭火,火盆边支了一个小方桌子,温热的酒,在铜壶里冒着热气。刘清财的大儿子刘小建,大女婿方栓娃和他围着炭火,喷着瞎话,喝着小酒,一派天伦之乐。
喝了一会,方栓娃说:“大,我想在黑沟街开一个药材铺,多少赚点,也省得你老人家,总是为我们小辈操心。”方栓娃知道,在黑沟街的几个药材铺,都是老丈人开的,并且生意,一家比一家好。有句俗语道:开过药铺打过铁,各项生意都不热。于是想在黑沟街,开个与老丈人竞争的药材铺,老丈人不点头是不行的。
黑沟街的几个药材铺子,都是刘小建在打理,生意好到什么程度,只有刘小建心里最清楚。他当面无法驳回大妹夫的想法,拿眼定定地看着父亲,这棘手的问题,由父亲亲自定夺方为上策。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咕嗵咕嗵”的脚步声,一个雪人,掀起帘子走进客厅。定睛一看,原来是刘清财的二女婿孙大顺。大顺摘下头上的棉帽子,拍打掉衣服上的雪,用力在脚地上,撴掉鞋上的积雪,也围着火盆坐了下来。
刘清财看了看一脸沮丧的孙大顺,说:“大顺,你不是出门了,这啥时候回来的?”
“回来没几天。”孙大顺看了看刘小建和方栓娃,欲言又止。孙大顺犹豫了:像这媳妇红杏出墙,跟别的男人睡觉,像这自己带绿帽子,当王八的窝囊事,当着外人的面,怎样开得了口?
“这么大的雪怎么来了,是不是和小群吵架了?说吧,大顺,在座的都是自家人,有啥不好意思的。”刘清财顺手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烧酒,递给孙大顺。
大顺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痛苦地说:“大,你要为我做主呀!”一杯热酒下肚,孙大顺借着酒胆,忿忿地讲述了,刘群与王安的苟且之事。讲完了事情的经过,孙大顺双眼充血,双拳紧握,恨不得,一拳砸碎王安的脑袋。
刘清财听完低下头,掏出一小撮烟丝装入烟枪,然后在火盆中,抽出红通通的火筷,把水烟枪点燃,“呼噜噜,呼噜噜”吸了几口,没有言喘。
方栓娃看了看刘小建,露出不易觉察的诮笑,又看了看低头抽烟的岳父,想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刘小建听了妹夫孙大顺的叙说,也不知该怎样处理。转念一想,既然事情出了,总该给妹夫一个答复吧。于是在小方桌上,狠狠地擂了一拳,震得酒壶、酒杯差点跳起来。“狗日的王安,看来他是活够了,敢欺负我妹妹,明天我就去宰了他。”
看到儿子义愤填膺的样子,刘清财“噗”地吹掉水烟枪的烟灰,冷静地说:“建儿,这王安是你姑父的邻居,大家都认识,既然出了这事,我们也不能饶了他。下集儿,你和栓娃在街上,收拾他一顿,给他点颜色,让他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