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王安、张文廉和山根,在大王、阳店一带,时不时与日本鬼子搞点小摩擦、小游戏。王安做梦也不会想到,在穷乡僻壤的一个小土窑里,自己的心上人,为了找他而走州过县,身陷囹圄,正在遭受非人的折磨。
王安在村里,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自在狱中,认识了周宏志,在灵宝偶遇张文廉,他的眼界更高更远。特别近日来,参加了抗战,他的思想境界,得到了更高的升华。当然王安也是人,并且是一个,有血有肉的男人,在黑漆漆的夜里,他常常会想到刘群母子,想到在庙洼,打柴时的那段浪漫日子;想到在狱中,刘群天天给他送来可口饭菜的情景。刘群的吃喝穿戴,王安用不着担心,主要担心的还是方栓娃,怕方栓娃对刘群,无休止的纠缠。
日本人最头疼的就是,像王安、张文廉这样神出鬼没的人。正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有时是石头后,有时是树林里,时不时飞出三两颗子弹,就会要了敌人的小命。等到鬼子追过来,连个人影也看不到。张文廉他们人少,大仗打不起,只有小打小闹,声东击西,消灭一个算一个。阳店周围的鬼子、汉奸,没少吃他们的亏。
一天,四个鬼子跟在三个伪军的后面,从砚山下的一个小村里走出。抢了几只鸡和一些土特产,大摇大摆,朝砚山的据点走去。王安他们分散埋伏在路两边的草丛里。张文廉说,只有这样,多方袭击,敌人摸不清动向,不敢轻举妄动,便于撤离。锁定目标,不管打中打不中,都要迅速撤离,在约定地点会合。
王安趴在离路三四丈远的草丛后面,枪管从草丛中伸出,紧盯着由远而近的敌人。虽然经过冬季的洗礼,但那种叫做“霸王剑”的草,仍坚强地在寒风中摇曳。发出“哗啦啦”的燥响。那队日伪军,用枪挑着抢来的东西,一路发出满足的怪笑。王安瞄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较胖的鬼子,正准备开枪,旁边一个鬼子端着枪,朝王安的方向走来。王安屏住呼吸,以为是敌人发现了自己。可是那鬼子,走到离王安一丈多远的草丛中,停了下来。环顾了一下四周,脱下裤子,蹲下来拉屎。王安想,这回机会来了,一定不声不响,干掉这个鬼子。王安从身边捡起一块石头,从后边向鬼子靠近。谁知这时,出现了变故,一个老百姓打扮的中年汉子,从不远处的草丛中窜出,举起一块石头,朝着鬼子的脑袋上砸去,那鬼子根本没有防备,闷哼一声,就死在了屎堆上。那中年汉子,从腰间拔出一把菜刀,上去就割日本鬼子的头。
这边草丛中的动静,惊动了路上的鬼子,鬼子怪叫着朝这边赶来。王安朝最前边的鬼子,开了一枪,慌忙上去,拉着那个汉子,朝草丛的深处撤去。张文廉和山根,从反方向,朝着鬼子的后背开枪。这下乱了,鬼子和伪军分不清头绪,齐刷刷地趴在路上,盲目地朝着草丛里射击。
当日伪军开够了枪,从路上爬起的时候,王安一伙,早已撤离战场,在一片枯黄的草地里消失。
王安拉着那个中年汉子,从山边的一个土壕往上爬。出了土壕,往右有一条羊肠小道,往前走一里地,有一片树林。他们在树林里停下来,这里是他们,提前约好的会合地点。
不大一会儿,张文廉和山根,也从树林的背面爬了上来,在树林里聚齐。
那个中年汉子,把菜刀别在腰间,一屁股坐在松软的树叶上。
“你叫什么名字?哪个村儿的?你知不知道,今天这样做,会要了你的小命的。”王安忿忿地说,然后,把刚才的情景向张文廉、山根说了一遍。
张文廉听了,对那汉子说:“你参加抗日是好事,但你要有充分的准备才能行动。你这是蛮干,鬼子拿着枪,你仅凭一把菜刀,就想杀鬼子,也太天真了吧!”
山根看那汉子,觉得似曾相识,但一时又想不起他是哪里人。“说说吧,看你有些面熟,是不是也是阳店附近的人。”
那汉子,上身穿一件黑色的破旧棉袄,腰间用一根指头粗的草绳扎着;一条黑蓝色的旧棉裤,溅了不少鬼子的血。他看了看张文廉和山根,又看了看王安说:“我叫张长贵,住在福地的后岭上。”
张长贵顿了一下,指了指王安,有些生气地说:“都怪他,鬼子的头,眼看就要到手了,他硬拉走了我,今个算白干了。”
山根一听火了,“你个怂货,王安救了你,你不承情,还怪他。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张文廉说:“长贵,你说说,王安咋就坏了你的好事?”
张长贵说:“不瞒你们说,我来杀鬼子,是受人之托,是受媳妇之托,她说我只要杀死五个日本鬼子,她就嫁给我。我媳妇还在家里等着我哩!今天眼看得手,王安硬把我拉走了。”张长贵说完无奈地摊了摊双手。
王安一听,靠近张长贵,说:“原来是这回事儿,不过你不是已经把鬼子砸死了吗?应该算你杀了一个鬼子。”
“杀死是杀死了,但我空口白牙,说我杀死了一个鬼子,我媳妇儿她能信吗?我只有把鬼子的头割下来,那才是证见。”张长贵说得也不无道理。
“没事儿,这事儿我可以作证,咱们大家伙,都可为你作证。听得出,你媳妇也是个女中丈夫,也是个忧国忧民的人。你成婚我们还要去喝喜酒呢!”王安爽朗地说。
张长贵从地上站起来,拉住王安的手说:“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回头我请你喝酒。”
王安用力地捏了捏张长贵的手,高兴地说:“我们以后一起干,争取早日达成你娶媳妇的心愿。”
张文廉和山根,也上前拉住张长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