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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一些日子的不愉快，被时间过滤，已云开雾散。昨晚早早地上了炕，把半年多来的激情，全部晾晒在暖融融的被窝里。
刘群和儿子还在呼呼大睡，孙大顺已起床，生火取暖，然后做饭。山里人的早饭，没有那么多的讲究:用玉米糁子，烧成黏糊糊的糁子饭，配上用大白菜腌好的酸黄菜，馍是在炕洞里的火炭上烤好的，焦黄焦黄的，一看就胃口大开，食欲大振。
奶水是孩子的主食，但看到大人们吃饭，一闻到香味，不停地“叭叽”着嘴，刘群就用小勺子，舀上一丁点糁子饭，喂在儿子嘴里。孩子露出童真的笑容。
从对面的山头看，已有红艳艳的太阳，照在洁白的雪山上，但天气还是出奇地冷，滴水成冰。能在院里走上一圈，就会冻得浑身打颤。
孙大顺开始干活，冷风毫不留情地从门外刮进屋子，“刘群，你引娃坐炕上吧。这天真加厮。”
刘群就坐到炕上，让儿子坐在她的腿窝里，逗着孩子乐。于是，那些不知唱过多少遍的山歌，带着磁性，带着泥土味，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大月亮，明晃晃，
开开后门洗衣裳。
洗得净，捶得光，
打发娃娃上学堂。
到了中午，孙大顺把做睡柜的木料配了配，还缺两根做底座的长木料。到楼上找了半天，也没有够长可用的木料。他对刘群说:“我去东沟老张家，找两根木料，就差这了。”
刘群说:“别去了，翻山架岭的，路不好走，等雪消了再去也不迟。反正现在干得也是闲活，不急于一时。”
孙大顺说:“就两根丈余长的木料，也没多重。在家闲着也是着急。况且这脚地铺派成这样，弄不成也没法收拾。一两个时辰就回来了。这火上烤得有馍，你要是饿了，先吃点馍，我回来再做饭。”
孙大顺说着往外走，顺手带住门。在院边找了一根木棍当手杖。走过小土桥，向对面山上的羊肠小道而去。这路从小到现在，孙大顺不知走过多少遍，哪里有个弯，哪里有个坎，他都轻车熟路，一清二楚，闭上眼睛都能走过去。但现在雪厚路滑，不同平常，他拄着柴杖，慢慢在雪路上爬行。
翻过山梁，再翻过一道山梁，就到东沟了。老张也是草坪刘清财的穷佃户，老张家在此租种已经好几代人了。门下是个大石䃥，䃥上是一片开阔地。坐北朝南，阳光充足，老张家的三间草房，就搭建在地的里边，背靠大山，倒也安逸。
孙大顺在老张家房后的半坡上喊了一声，老张家院里的狗便叫了起来。老张出来喝住狗叫，把孙大顺迎进院子里。“大顺，你常年不在家，难得来串门，倒是稀茬。”
“出去瞎混，也是没办法，你知道这木工活，挣不了多少钱。”孙大顺答道。
“走，进屋。”老张把孙大顺让在炕洞口坐下，然后，在破木箱里摸了一阵，抓出一掬子核桃，用秤锤砸开，放在大顺身边的木墩上。山里人就是厚道、豪爽。
“老张，别忙了，我来是想找你借两根做睡柜的底料。想着没事，把家里那个旧柜子换了。”孙大顺说。
“那中，你坐着烤火，我上楼给你找找木料去。”
不大一会，老张寻了两根木料，撂在院中，用条帚扫掉上面的烟灰，找到两截绳子捆好。
喷了一会，孙大顺说:“碌碡不圆早些滚，路不好，我走了。”
孙大顺扛着两根木料，手拄木棍，慢慢地爬上山坡。过了苇园洼，爬上山梁，前面有块平坦处，大顺准备在那里歇一歇儿，下了坡就到家了。由于木料较长，不小心，前段碰到路上边的树干上，这一撬，脚下一滑，孙大顺便滚了下去。他下意识地抓住一棵小树，稳住了下滑的身体。
谁料，这猛然的惊吓，使孙大顺的羊羔疯病，恰在此时复发。孙大顺翻了翻白眼，便从悬崖上滚落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