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王安看到那个山核桃猫篮,顿时,一屁股坐在草地上,脸色十分难看。
张文廉和山根,也都发现了他的异样,忙问:“王安,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王安见身边,站着一大群抗日自卫队的队员,没有搭腔。从草地上站起来,朝着他们居住的窑洞方向走去。张文廉满腹疑团,向自卫队员告了别,随着王安往回走。
回到窑洞,王安仰二八叉,躺在玉米杆上,两眼盯着窑顶出神。
张文廉问:“王安,怎么回事儿?”
王安把手里攥的山核桃猫篮,递给张文廉说:“这个是从张长贵的口袋里找到的,这是我越狱前头一天,亲手送给你表姐刘群的礼物。”
张文廉也彻底懵了,如坠云雾之中。王安说:“我思衬了一路,大概是这种情况:刘群来灵宝找我,在张长贵那里,被他扣下了。然后,才有了让张长贵杀五个日本鬼子的后话。事不宜迟,我必须赶紧去张长贵住的福地后岭,把刘群解救出来。如果张长贵的窑里,缺吃少喝,那刘群恐怕早就饿死在窑里了。”
张文廉说:“山根,你在家歇几天吧,单独不要行动,我和王安去一趟福地,回头再来找你。”
山根给张文廉、王安装了一些干粮,目送他俩消失在南去的山梁后。
王安心里有事,行走如飞,带得张文廉毛儿跟头。天黑前已赶到孟家河,在山坡上的一孔废窑洞里过夜。
第二天一早,天不亮,王安就催着赶路,随便啃了几口凉馍,就朝着福地方向赶去。
山峦重叠,连绵不断,爬上这个山头,下到那个山凹,绕过这堵悬崖,淌过那条小溪。王安和张文廉心急如焚,在崇山峻岭间穿梭,汗水早已湿透了,他们的夹袄。
夕阳挂上西边山头的时候,王安和张文廉,在当地村民的带领下,来到极其偏僻的后岭上,找到了张长贵居住的窑洞。
窑洞窗户的周围,墙土均被挖离,门却完好无损。王安在柴火场找到一把斧子,砸坏门上的锁子。窑洞里一片狼藉,地上是刘群挖窗留下的土堆,土炕上一条破棉被,可怜巴巴地堆在一角。进了拐窑,挨窗的土炕上,也是堆了一堆的土,那个巴掌大的窗户,已被挖成二尺有余的墙窟窿。
显而易见,刘群是从这里逃出去的。
窑里没有刘群,王安舒缓地出了一口气,最起码刘群的性命无忧,但刘群一个女人家,在兵荒马乱的异地漂泊,王安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不能落地。
张文廉和王安经过分析认为:刘群估计去了灵宝,决定朝着苏村方向,打听刘群的下落。
过了福地,爬上苏村岭,每见一户人家,都要上前打听,王安知道在狱中送饭时,刘群常穿的是一件红缎袄,黑兰棉裤。至于此次外出穿的什么衣服,王安也不得而知,只能按照自己的想象,说出大致特征,比如二十六七岁年纪,皮肤白皙,长得很漂亮之类的话。
王安忽略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刘群在张长贵的窑洞里,不能洗澡,不能化妆,而且为了逃生,挖墙干活,具体邋遢成什么样子,王安绝对想象不到。在王安的心中,刘群永远是年轻貌美,光彩照人的。
他们在苏村附近,四处打听,都说没见着。几天过去了,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张文廉说:“也许,我表姐压根儿就没来灵宝,而是知难而退,重回卢氏了。”
王安说:“文廉,你还是不太了解你表姐,按照刘群的性格,她是一条胡同走到黑,决不会回头的。”
张文廉说:“她被锁在窑里,遭受这么大的挫折,还一条胡同走到黑,那不是傻是啥?”
王安说:“刘群既然一直向北走,肯定是摸着抗日的气味儿来的,我们不妨往阳店方向找,或许能找到。”
张文廉说:“中,咱们往南到杜关,顺道再问问,然后再走官道口去阳店。”
王安和张文廉边走边问,到了官道口,也没有任何收获。
这天晌午,王安和张文廉,有累又饿,就坐在官道口街头的凉粉摊上吃凉粉。正吃着,张文廉的肩膀,叫人猛地拍了一下,张文廉吓了一跳,扭头一看,原来是小俊。
张文廉喜出望外,起身抱住小俊就是一个圈儿。“小俊,原来你在这儿,我以为你叫日本鬼子给害糟了。”
“别在这儿吃了,走,我请你。”小俊说完,领着张文廉和王安,进了官道口最响亮的兴隆饭店。
这兴隆饭店,在官道口算是规模最大,名气最大的饭店了。用桦栎木板,做成的长条饭桌和长条板凳,整齐地摆满屋子。别小瞧官道口,这个小小集镇,每逢三六九集日,整个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官道口的东面,是洛宁县的故县,西面是灵宝县的固水,南面是卢氏县的杜关,北面是灵宝县的寺河。这里一脚踏三县,可是古往今来的兵家必争之地。
每人一碗牛肉汤,一个杜关石子火烧馍,小俊说再弄个小菜喝一口,王安心里有事,无心闹酒,说:“算了吧,以后再喝。”
张文廉说:“小俊,咱们那天跑散后,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小俊说:“文廉,咱们那天在阳店跑散后,我也不知道往哪里去,说实话,离了你,我像断了线的风筝,没有一点方向。在寺河待了两天,无奈又回到了官道口,回到了咱们原先的部队。”
张文廉也把后来的情况,给小俊做了讲述,小俊听到打鬼子的情节,羡慕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