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二
刘群进屋那当口,顾不着突出的眼珠子,差点都要掉出来。刘群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不说找到安子哥,闹不好,连小命也要搭进去。顾不着出去时,把门“咔”地一上锁。更加印证了刘群的判断。
顾不着走了,小凤年轻,倒在猪窝似的土炕上,进入了梦乡。刘群翻来覆去,说啥也睡不着。万籁俱寂的深夜,突然冒出几声虫鸣,也令人心里害怕。刘群下了炕,拿起豆油灯,出了里间。这其实是两大间的茅草屋。外间比里间大一些,除了一个用土坯盘制的锅灶外,就是一个切菜用的案板和一个大水缸,楼上连个棚条都没有,一眼可看到屋脊上的椽子和茅草。里间和外间的隔墙,是用木棍编织而成,外面又糊上一层泥巴。外间和里间各有一孔窗户,窗棂也是用歪扭的木棒,充当横竖的窗撐。一看这家当,就不难想象出顾不着的贫困程度。
想要逃生,十分困难,门和窗虽说简陋,却很牢固。若能攀上墙头,扒开茅草,确实不失为逃生的最佳选择,可是屋里连架梯子也没有。刘群就在屋里转来转去,从里间到外间,又从外间到里间,怎么转,也找不到突破口。
突然,从前凹口传来嘈杂声,不大一会儿,火把的光亮映进了屋子。刘群急忙叫醒小凤,顾小凤一看这阵势,也是追悔莫及。
刘群从灶上操起一把勺子,严阵以待地站在门后,俨然一个大义凛然的女汉子。
顾小凤又后悔,又害怕,吓得缩在刘群的身后,不敢出声。
顾不着开了锁,一个家丁抢先冲进屋来,刘群照着家丁的头,“咣”地就是一勺子。其实这勺子,没有多少杀伤力,加上一个女人的力道,只在家丁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小小的肉包。几个家丁一拥而上,夺了勺子,直接把刘群捆绑起来,顾小凤挣扎了几下,也被绑了双手。
顾小凤愤怒地看着顾不着,恨不得一口吞下这个天良丧尽的二大。顾不着扔了扔装着银元的布口袋,分辨地说:“小凤,别怪二大,这袋银元,也算是你给我的一片孝心。况且,让你去享福,又不是害你。”
顾小凤朝着顾不着的方向,“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刘群经历的事儿太多,面对一群虎狼之徒,反而十分镇定。
借着火光,王国基看了一眼红扑扑脸蛋儿的刘群,把即将滴出口外的涎水,咽进肚里,心里像猫抓一样痒痒。如果说顾小凤是一颗酸涩的杏子。那刘群就是一颗,红彤彤熟透了的大桃子。王国基越看越迷,巴不得现在就上前搂在怀里。
火把映红了前凹,一群家丁押着刘群和顾小凤,等待着东家的命令。王国基擦了一把下巴上的涎水,吼道:“带回去,都带回去。”
顾不着慌了,王国基答应过,留下刘群做媳妇儿,带走了怎么行。急忙上前拦住王国基说:“老爷,你答应过我的,你老说话不能不算数啊!”
王国基没搭顾不着的腔,用胳膊一甩,干瘦的顾不着,差点跌了一跤。就这样,王国基一行前面走,顾不着后面跟,跟一阵儿,就上前跟王国基理论。时候大了,王国基被激怒了,吼道:“弄走他,别叫他再聒噪人。”
两个家丁,上前不由分说,架起顾不着,朝坡下扔去。只听一声杀猪般的嚎叫,滚动越来越快,越来越远。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没假说。
出了前凹,天已经麻麻亮了,再走半里地,就到洛河边了。这时,前面出现了一队日本兵,荷枪实弹,约有十多个人。王国基见识过日本人的手段,想躲已来不及,只好厚着脸皮,上前说:“太君,你们要去哪里?”
那个日本军官,连看都没看王国基一眼,跑到刘群和顾小凤面前说:“要西,花姑娘,大大的好。”
王国基忙上前说:“太君,这是我的女人。”
“八嘎,你的良心,大大的坏啦!”那军官“嚓”地抽了一下军刀,吓得王国基缩了一下脖子,屁都不敢放一下。
那军官挥了一下手,示意手下人,把两个女人带走。王国基眼瞅着日本兵,带走了自己的两个女人,也无能为力,连大气也不敢出。等日本兵拐了几个弯,没了影子,王国基才擦了擦被吓出的一脸冷汗。像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说:“回家。”
刘群没少听小娟说,关于日本侵略者的残忍,特别是对中国女人,更是惨无人道,让人生不如死。现在落入日本人手里,只怕是想活活不了,想死也死不成。刘群设想,在路上瞅个机会,或跳洛河溺死,还跳悬崖摔死,总比被那些禽兽不如的日本兵糟蹋强得多。
刘群和顾小凤,被鬼子押着进了一个山沟,拐了几个弯,来到一个大房子前,押解顾小凤的一个日本兵,突然摘掉帽子,一头乌黑如瀑的头发散落下来。顾小凤正在吃惊,那女的说:“小凤,你看我是谁?”
小凤仔细端详了一会儿,高兴地扑进那女人的怀抱,“姐姐,小凰姐姐,我终于找到你啦!”
那个日本军官,也替刘群解了绳子,脱掉帽子说:“刘群,还认识我不?”
“周宏志,你怎么在这儿?”刘群没想到会峰回路转,柳暗花明,高兴地双眼挂着泪花。看到周宏志,估计安子哥就有下落了,因为他们是一块儿越狱逃出来的。“王安呢,王安也肯定在你这儿吧。”
“我也不知道王安在哪儿。不要着急,你安安稳稳地住下来,咱们一块儿打听王安的下落。”周宏志安慰道。
顾小凤爬在姐姐的怀里,哭了个够,才惊奇地问:“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二大家,而及时出手相救?”
顾小凰说:“昨天你俩进了焦寺河,妇女救护队的小张就看见了,便一路尾随。你们先在山坡上睡觉,然后去了二大家。小张又尾随二大,见二大进了王国基的院子,才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急忙回来报告。目前,抗日是大局,虽然王国基欺压百姓,一肚子坏水,早该一枪崩了他,为民除害,但他对抗日部队心存忌惮,还是给部队提供了不少的物资援助。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为了不和王国基撕破脸皮,周连长才想出了这条障眼法的妙计。”
“刘群,来认识一下,这就是咱们妇女救护队的顾队长。”周宏志指了指顾小凰,“以后你就跟着顾队长干,我们同心协力,把日本侵略者赶出中国去。”
“宏志,不,周连长,我听你的。”刘群也紧紧地攥住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