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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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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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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南乡连载



鲁南民间的说唱艺人演唱肘鼓子,通常有这样的过门:俺打花鼓转道游,未曾开口面带羞,羞不羞的唱两句,唱好唱孬俺也开个头。前些年一提起沂蒙山区,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是革命老区,那个用独轮胶车推出中国革命和前进历史的战争年月。现在不同了,由于市场和物流的发展,沂蒙人的营商观念渐入心髓,他们不排外,不避丑,或心坠大地,或通流群生,使老区变作新区,苍海成为了桑田。

沂蒙山区是鲁中山区的延伸部分,历来为南北要塞,民风诚朴,温实敦厚。沂蒙山区山多地少,大大小小七千多个山头,其中尤以崮多,素有七十二崮之称,属典型的岱崮地貌。崮是什么,在沂蒙山区,崮就是方形的山,山顶上多有一处平展的地面,有的可以住人,有的可以放牧,有的可以据而躲避战乱和尘世,孟良崮就因宋代名将孟良在此占山为王而得名。当然还有天下第一崮纪侯去国的纪王崮,以秀、奇、美享誉齐鲁。更有饱满坚挺、秀美端庄,男人见了笑哈哈,女人见了羞答答,孩子见了喊妈妈,也称小金庵的奶头崮。

如果说崮是沂蒙大地的美丽的乳房,那么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崮中间,蜿蜒曲折流淌着的两条河流,一条沂河,一条沭河,就是大地母亲的乳汁。然而不幸的是,本该哺育万千沂蒙儿女的沂沭二河,在其漫长的自然演变过程中,上游山丘洪水肆虐,下游尾闾黄河夺淮淤废,遂形成洪水走廊,水旱蝗灾层出不穷,更别说那些大大小小的支流滩涂,祸患就更多了。

位于沂蒙山麓南部的苍山,就夹在沂河的支流东泇河与西泇河之间,历史上常因土地被淹,有农闲时南下要饭的传统。面对这片土地的一次又一次的骄横、肆虐以及给人类带来的饥馑与灾荒,谦卑、脆弱的苍山人民迫于生计,携儿带女,身背花鼓、柳琴,成双结对走向南乡讨生活,成了苍山农民生存历程中不可回避的民生话题。一个“患”字,足可想见沂蒙人民的担忧,怙恶以致苦厌。

无独有偶,一九八七年五月二十七日的“蒜薹事件”,引发现代苍山农民踏上南乡的新征程,三十万苍山人传奇般地从农村席卷城市,闯荡江南,外出卖菜,是继蹚古道、闯关东、走西口、下南洋之后,用血、用泪、用汗创造的中国农民史上的又一民生奇迹。

流淌在鲁南大地上的东、西泇河虽不怎么起眼,但它与京杭大运河比邻,特别西泇河,宋代即为直到京都汴梁的运盐之河,万历三十二年起,又成为京杭大运河的一部分。也就是说,西泇河是和江南紧密相连的,是苍山农民走出家门,走进江南,走向世界的通道。

中国人习惯于北上南下,或许与中国的地势地貌有一定的关系。其实在苍山,无论北上南下,都有一个“上”字。比如江南,苍山之南,方言中谓之南乡,故下江南又称上南乡。也许还有另外一层关联。苍山曾属鲁,尔后又属吴、越、楚。从苍山到南乡,古已有承袭。

在当下这个大变革大流通大迁徙的时代,背井离乡的故事车载斗量,每年春运数亿人次的客流量足以说明一切,三十万闯荡江南的苍山人又何足道哉。其实,上南乡表述更多的是苍山农民不畏艰辛,根植土地,破除三农壁垒,反映农民与土地,他乡与故园的内在联系,其底蕴更深,关切度更高,主旨也更加鲜明。

当然,任何事情都不会一蹴而就,苍山人历经三十余载市场风雨路,“苍山商团”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从“提篮小卖”到五万台车跑运销,奔上海、下苏杭、跑安徽、出湖南、走广东,征内蒙,进西藏,买全国卖全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中国版图,留下了苍山人购销蔬菜的足迹。

 

哥唻,走着唻,生姜大蒜唻,上南乡唻。

种菜呀卖菜,江北呀豪迈。

泇河淌水,天下菜商唻。崮道热肠,苍呀苍山唻。

 

嫚唻,缠着唻,一摞煎饼唻,上南乡唻。

种菜呀卖菜,江南呀澎湃。

泇河淌水,天下菜商唻。崮道热肠,苍呀苍山唻。

 

这歌声,在苍山冬暖式蔬菜大棚里,在上南乡的路上,在苍山人早起的匆匆脚步里传唱着。蒜香飘处,牛蒡成片,百万棚园,天下菜商。“凡是到江南的苍山人,大小是个老板,不是靠力气打工的人!”靠的是苍山人不凡的智慧、血性和胆识。

从蒜薹事件始作俑者李西华夫妇,辩护律师陈光武,冬暖式大棚蔬菜第一人孙景泰,到人称“大老徐”的徐俊秀,“大刘”刘振高,蔡向云……他们,是山东大汉与山东大嫚。他们,饱含辛酸又坦诚担当。有歌谣为证——“打工贩菜卖葱姜,一摞煎饼到南方。”江南人也说——“一天不见Q,吃菜就犯愁。”上南乡的故事就发生在山东苍山至烟雨江南的路上,穆天旭仗义生非上南乡,臧小六千里寻情却丢子,引出一段天下菜商的恩怨情仇。

这是一个重大而鲜活的题材,也是一段丰富而真实的历史。纯朴的苍山方言,曲折的爱情故事,棚道小调的传唱,菜乡小镇的告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蒙山沂水滋养了沂蒙人民勤劳、豪气、妩媚、奉献的优秀品质。接近地气就是接近民情,关注三农就是关注国情,讴歌时代就是为改革发声,反映民生就是书写历史情怀。

〇〇九年,我从苍山来到江南,从苏州辗转无锡,先后贩菜、制售散装食品。年至不惑,旧友不在,新朋难识,独对三尺柜台,吴侬软语,枯寂难遣,那份孤独可想而知。于是重新拾起魂牵梦绕的文学。主人翁就取自多年前写下的一个断章《黄昏的色块》,一米八几的个头,有着我爷爷的影子。我爷爷胳肢窝里夹着一口袋绿豆,步行从会宝岭赶坦上集,一口气走上七八里路不带歇歇的。

许多的人和事都是有例在先的,许多的泪水和血汗都不是无缘无故,许多的恨与爱都将是情义所在。新写实也好,非虚构也好,它既是一次迁徙潮,也是改革开放四十年的大流通,更是苍山三农和新农村建设的真实写照。蒜薹事件是一个契机,三十万菜农,改变了百姓餐桌,成就了中国菜商,汉嫚同篇,并蒂如莲,引人深思,令人震撼。

今天,蔬菜主销区江南大中城市党支部的建立,为在外党员找到了“家”。虽是异乡人,同在党旗下,凝聚起三十万运销队伍的向心力。他们,贩的是物流与信息,卖的是品质与信誉。笔者行走江南十余年,深切感受着这一浩浩荡荡且悲且壮的民情史歌,执笔大豪迈,澎湃如长江。

菜商,菜商,苍山人耳。南乡,南乡,与史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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