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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秋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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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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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南乡》连载

第二十八章 一路向南(4)

为了引进百合,穆天旭带着苍山的经销户,远出湖南乌龙山,风里来雨里去,总算把百合成功引到上海。尔后又远赴福建永安,收购窝苣。两次成功的购销活动,启发了他的贩菜思路,一改过去从收购商手里买蔬菜的经营模式,直接到产地与蔬菜种植户签订收购合同,定期定量向种植户收购蔬菜,这样不但降低了收购成本,还提高了蔬菜的质量。

随着蔬菜数量由少到多,他们与种植户合作的经验日渐丰富,通过分工协作的形式,把合作者整合在一起,成立了蔬菜协会,重点发展特种蔬菜、高档蔬菜、精品蔬菜。在蔬菜种植、批发、销售这些环节合作经营,达到了资源的优化配置。他们不光卖山东的菜,苍山的菜,上海人想吃哪里的菜他们就卖哪里的菜,哪里的菜赚钱就卖哪里的菜。

现在,穆天旭的生意越做越大,需要操心的事情多起来。原来只有一台车,现在一下子增加到七八台,只要车辆一上路,他的心就得跟着上路。

他找到朱瑞红,对她说:“你在这里卖水果,也赚不了几个钱,不如到我那里,挣的钱不比你这水果摊少。”

朱瑞红阴差阳错地坐在天旭的车上到了上海,灯红酒绿的大上海立刻吸引了她,她立刻决定留在上海,不走了。拿出那笔仲裁金,在批发市场旁边租了个门面,做起水果生意。时间不长,赵一民也追到上海,她不再排斥他,和他一起经营起了水果摊。尽管她的脸上左侧,那条长长的疤痕,那么残忍,那么刺眼。她现在已经释然了,摘掉纱巾,不再遮遮掩掩,任谁看见她脸上的疤痕,她都不在乎了。

“要是姗姗误会了咋整?”

“你是帮我料理生意,又不是——再说她已经去了苏州,开画室去了,平时不回来。”

瑞红当即同意了。

赵一民却不肯,他觉得穆天旭是个大老板,瑞红要是跟着他,天长日久,指不定出什么样的结果。他千里迢迢从徐州追到上海,可不想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扒拉出来的消息,三番两次地往苏州跑,终于让他在沧浪亭找到了姗姗的画室。望着姗姗的那间画室,他有些心虚,不知道她会不会听他接下来要讲的话。

“怎么啦你?”姗姗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奇怪。

“打扰一下,你就是程姗姗吧?”

“是啊,你是谁?有什么事?”

“你一定知道穆天旭。”

程姗姗笑了笑:“知道。”

赵一民说:“朱瑞红跟穆天旭干了。”

“干了?”

“就是躲在穆天旭的运菜车上,从苍山到了上海,赖着不走的那个。”

“干什么啦?”姗姗的心里咯噔一下子。

“她跟着穆天旭打工了。”

姗姗听了,放松下来。细想一下,又放心不下,按下葫芦起来个瓢,她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急慌忙促赶回上海。

见到穆天旭,姗姗开门见山,问:“瑞红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不是一直对小六耿耿于怀吗?”

“少打岔,我问你瑞红怎么回事?”

“你这么放心不下,还往苏州跑,你在上海看着我不好吗?画画在哪里不能画,非得跑到苏州画。”

“苏州是一个氛围极好的城市,是江南水乡的代表,我去苏州是寻找运河文化的底蕴的。”

“你是搞艺术的,可以胡想八想。我是卖菜的,属柴米油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

“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往上海带什么不行,偏偏带一个女的,还赖着不走了。”

朱瑞红一步门里,一步门外,听见天旭和姗姗的对话,说:“你们别争了,我走。”

穆天旭和程姗姗回头看见瑞红,都面面相觑。

“大棚村出事了,我得回去了。”

“出啥事了?”

“人命关天的事。”

这件事情,穆天旭听说了。可是她回去能起什么作用。瑞红执意要回苍山,天旭没奈何,让她搭乘运销车返回苍山。程姗姗不同意,自告奋勇要送瑞红回苍山。天旭拗不过,只得同意。

赵一民的心里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噢!那是一股热流,在他的嗓子眼里哽咽着。终于,那热流涌出来,变成两串滚烫烫的泪水。等到他睁开眼睛,朱瑞红已经走远了,再也看不见那抹熟悉的身影了。

程姗姗和朱瑞红刚离开上海,臧小五突然从山东跑到上海,在江桥批发市场找到穆天旭。天旭不知道小五来干啥,说:“小六在苏州,姗姗去了苍山,你跑我这里来干啥?”

“我不找小六,也不找姗姗,我找你。”小五说。

“找我,咋,想打架?”

“不,我不会再动手了,那是粗人干的事,我现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穆天旭撇了撇嘴。“你放心,我发誓一定找到圣翕,说到做到。”

“咱不说圣翕,说正事。”

“啥正事?”

“‘蒜薹事件’五周年,苍山县委县政府召开了‘纪念蒜薹事件五周年座谈会’。说是座谈会,其实规格非常高,有上级来的领导,有专家学者,还有各乡镇的主要负责同志,有关部门,县六大班子的成员,全到齐了。”

“这些跟我有啥关系?”穆天旭推开臧小五。

“有啥关系?你想啊,五年前还对‘蒜薹事件’讳莫如深的县委县政府,如今已经不再回避,而把转换政府职能作为发展苍山蔬菜力促农民增收的跳板,对种植户扶助无息贷款,对出门卖菜的人免去各项附加费。县领导还表态,成立蔬菜发展局,统筹苍山蔬菜产销交流合作,加快蔬菜产业进程,由蔬菜产销大县向强县跨越,打造‘山东南菜园’,推进苍山蔬菜‘二次创业’,能没关系吗?”

“你说的这些,确实和我没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这是一个信号,说明县上的工作重心已经转移到蔬菜产业上来了。”

还用臧小五在这里啰嗦,穆天旭早就听说了,他的岳父崔新国已经从坦上崮镇调到县上,担任农业局长,这次会议也是他筹备的,为了进一步汲取“蒜薹事件”的教训,不忘前车之鉴,告诫各届为政之要,泽加于民,和济百姓,还在塔山公园建了一座“大蒜塔”,警示后人。

“我这次来上海,就是实地调查苍山到上海来的菜农,到底多少人。”

“嚯,感情不是来抓我的。”

“你也别得意,你可是有案底的,你的案子还没了结,我可以随时拘捕你。”

“那你把我铐起来啊。”

“这个不急,对我来说你现在还有利用价值,如果表现好的话,我可以考虑不铐你。”

“我还有利用价值?”

“你的那个修理铺,在大伟的经营下,发展的还不错,车辆改装,平轮补胎,汽车烤漆,新车装簧,样样都行,已经不是个修理铺,而是个修理厂了。”

的确,这些全是大伟的功劳,是他一点一点经营起来的。在苍山,只要一提坦上崮修理铺,没有不知道的,冯大伟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修车师傅。谁有什么小小末然的活儿都愿意找他,他也热情,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不换零件还不收钱。

小五突然哈哈大笑。

天旭问:“你笑啥?”

小五说:“前段时间,我问大伟生意可好,你猜怎么着,他说,感谢党,感谢政府,这个修理铺,多亏所长照顾。”

大伟是外乡人,一个人身处异地,不想给自己添麻烦。派出所那种地方,包括与派出所有关的人和事,他一概不想得罪,只想安安稳稳干好自己的活,过好自己的日子。

小五问大伟:“前几年,天旭在南乡,到底因为啥进去的?”“打架啊。”大伟说。“和谁打架?”“长毛贼。”“因为啥打的?”大伟支支吾吾。小五说:“你要是不如实交待,就把你当强奸犯抓起来,别忘了,你和苏美琴那事还没完。”冯大伟一听强奸二字,两条腿立刻打哆嗦。小五继续说,“天旭是我的结拜兄弟,他在苏美琴的案子上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我不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嘛。我就是想知道我这位兄弟之前的一些事。”大伟一听,嗫嚅道:“因为一个叫璎珞的女孩。”“璎珞?哼,哼哼!”臧小五听了,背起手走了……

穆天旭听了臧小五的叙述,他知道,大伟对臧小五既厌恶又畏惧,特别他一回南乡,他更孤单,不知道小五的用意。别说大伟,就是他,现在也摸不透他到底要干什么。

臧小五斜着眼瞅着天旭:“跟你明说吧,你这些家当,汽修厂,连同那七八台运销车,市场里的铺面,你估值多少万?”

“要查封?”

“谁查封,你没听小平讲话,现在有点能为的人都开公司挣大钱了,你有这么好的基础,为啥不开个公司?”

“开公司?”穆天旭仰头望着小五。

“咋地,让你开公司,难道还害了你不成?”

“害不害我两说着,我就是纳闷,你为啥突然对我这么好,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是,我是对你没这么好,所以我说,咱俩做个交易,你只要答应注册成立公司,我就注销你的案底。”

“照你这么说,这不是什么坏事。”

“那当然,我跟你说,我不仅仅是派出所的所长,还是坦上崮镇的副镇长,我还年轻,仕途宽广。”

“你那个副镇长是任命的,不是选举的,没啥前途。”

“甭管任命的还是选举的,都是副镇长。”

臧小五的想法很简单,他就是想利用穆天旭的这些成果往他身上贴金,或者说招商引资也行。

“可是,我现在这样挺好。”

“不一样,你这样几台车跑来跑去,是小打小闹,成立一个公司,是大干。”

“不都是贩菜挣钱嘛,有啥不一样?”

“同样贩菜,有了公司,就能贷款,就能融资,就能大干。没有公司,什么也办不成。这就好比一个人,只有结了婚,才能生出一堆孩子。不结婚,就一个人,势单力薄,光杆司令一个。”

程姗姗从苍山回来,见到小五,听说小五让天旭注册公司,说:“应该,就在上海注册,这里是大都市,有发展潜力。”

“姗姗说的有道理,上海是个大地方,有发展前景。但是——”臧小五又说但是,“上海有那么多大公司,谁会理会一个刚刚起步的小公司。如果在苍山,就不一样了。苍山是个小地方,迫切需要发展,县委和县政府会积极扶持,这有人帮和没人帮能一样吗?”

天旭觉得小五的话也有道理。“苍山,就苍山。我是苍山人,怎能到上海开公司。”

穆天旭下定决心,成立一个蔬菜运销公司。

“还有一件事,你得必须把婚结了。”臧小五强调。

“结婚?和小六——”

“不,是程姗姗。”

“怎么可能?!”穆天旭一下子跳了起来。

“怎么不可能,你现在都住到人家里去了。”

“我向你赌咒,我们之间……其实,我和小六,才……”

“打住,你和小六已经不可能了,你不但把我和我娘的心伤透了,最关键的,把小六的心伤透了。”

“可是,除非小六……否则,我是不会离开她的。”

“你是说小六的亲事,还真让你说中了,小六现在已经有了意中人了。”

“谁?”

“苏少康。”

“周元喆?”

“是苏少康。”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市场出事后,他和瑞白离了。”

“就算离了,一个二婚头——”

“我跟你明说了吧,你和小六的年龄都不小了,这样吊着,你能耗得起,小六耗不起,女人就那几年好光景。你已经误了她十年,不能一误再误了。你和程姗姗都瓜熟蒂落了,为啥不结婚,你不结婚,小六就迈不出那一步,你想耽误她一辈子?”

小五的一席话,说到穆天旭的心坎上了。的确,他真没这样想过,总以为他和小六应该不离不弃。可是这都过去好几年了,两个人的关系一点进展也没有,惟一能够挽回局面的是把圣翕找回来,可是到现在一点眉目也没有,这样继续下去,对谁都不好。

“我还知道,你和那个璎珞——你不想让这件事给小六和姗姗知道吧?到时候不但小六不能原谅你,就是程姗姗,也会离你而去。”

穆天旭大惊,臧小五是怎么知道璎珞的,他这是在威胁他吗?

臧小五走后,穆天旭陷入深深的思索中。难道,他和小六的情缘真的尽了?不,是已经尽了?他和小六的爱情,就是青藏高原上煮不熟的鸡蛋,也许真的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如果他不和姗姗结婚,小六就迈不出那一步,也许小五说的是对的。就像一顿宴席,吃完了,是该适时站起身,离开餐桌的时候了。“天地良心,天地良心,我心里只有你啊,小六。”穆天旭蜷缩着身子,难受得像吸毒的人犯了毒瘾。是啊,他遭爱的爱的毒瘾时间太久,太深了呀。经过一个昼夜的思虑,穆天旭最后决定和程姗姗结婚,并且向她表达了和她结婚的意愿。

姗姗听了天旭的表述,笑得合不拢嘴。“你凭啥娶我?”

“凭咱一条硬汉子!”

“有多硬?”

“崩硬崩硬!”

程姗姗歪着脑袋,看了天旭好长一阵子,说:“行!”

穆天旭说:“前不久一位《农民日报》的记者,以‘八百公里跟车记’为题,记录了苍山菜农被盘剥被刁难的运菜历程,咱是卖菜的,就按卖菜的路子,来一场不一样的婚礼,千里飚红,怎么样?”

“千里飚红?”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行,我用画笔一路上画下这场独特的婚礼。”

穆天旭回到苍山,程姗姗也跟着来了,小五摆酒为他们接风。

天旭满以为他娘那个老金彩听了会高兴,不曾想,她一听天旭要把婚结到上海去,扑撸天扑撸地,“不行,不行。”“为啥不行?”她指着天旭张口就噘:“你这个不忠不孝的东西,一走这么多年不说,娶个媳妇,还把自己娶进去。你想想,天底下哪有娶媳妇娶到丈母娘家的?你要走就走得一干二净,你还想回来开公司,门都没有。”

老金彩堵在门口,不让天旭进门。

老金彩真生气了,气糊涂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左邻右舍劝,不顶用,小六娘来劝,不顶用。天旭在一边干着急,说不进话,他娘根本不听他的。姗姗在上海长大,哪见过这样的场面。上海人吵架,一边吵一边撤,很少撵着上的。此时此刻,她就是想说道几句,老太太这样痛哭流涕,她也没有应对的话儿。

最后,还是小五给劝回去的。

小五说:“婶啊,小旭子回来开公司,不就是回来守着您的吗?”老金彩止住哭声。小五继续说。“婶啊,小旭子回来开公司,是为咱镇子上发展,你把他骂回去了,咱镇子还怎么发展。不发展,咱咋能过上城里人一样的日子?婶啊,小旭子去留就您一句话。去,镇子上的人擢你的脊梁骨。留,镇子上的人给你竖大拇指。”

老金彩听完,拍拍腚上的薄土,撅拉撅拉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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