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的秋天的上海,一改往年的凋零与萧条。书店前边,买书的队伍从山东路、九江路、汉口路一直排到河南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远远望去,人头攒动,用人山人海形容也形容不过来。因为人实在太多了,大家都是半夜来排队的。排队的人群里,大多是中老年人。有的拎着小板凳,坐着等。他们来书店的目的都是为了抢购一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有的全家出动,为了多买几套,寄给远在江西、安徽、云南等地的亲人。
元慧从早晨排到中午,终于买到一套,打开一看,立刻傻了眼。文革这几年,学的一点知识全撂了。只得按照书中的步骤,一本一本地啃,一道题一道题练习。一步一步,由浅入深。
干穆和可儿正在他们的粉丝摊前忙前忙后,元慧带着那套《数理化自学丛书》来了。干穆笑了笑,说:“你看我这样,还能参加高考?”
可儿在一旁听明白了,元慧是来勾引干穆的,明着让干穆考大学,暗着呢,要是干穆考上了,粉丝摊谁干?孩子谁看?更为关键的,他们的婚姻还能保住吗?眼瞅着三天两天她就临产了。可儿死活不同意,不仅不同意,还把元慧骂了一顿。她现在怎能认识到“穿草鞋”与“穿皮鞋”的分水岭的重要性呢。
好心当成了驴肝肺,元慧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骂了一句:“死呆bi!”跑远了。
事后,元慧向干穆讲述这次高考前前后后的细枝末节。其中一个考生一个题也没答出来,在卷子上画了一个大鸭蛋,画得阴阳面分明,立体感很强,鸭蛋旁边题了两行字:“阅卷老师辛苦了,送个鸭蛋来慰劳!”还有一位考生,在卷子上题了一首《答卷有感》的打油诗:小子本无才,老子逼我来。考试干瞪眼,鸭蛋滚滚来。有人和诗凑趣:小子尚有才,无才写不来。回去好好学,明年重新来。又及:老朽本无才,头头逼我来。若无好酒菜,明年不再来。
听到这些,干穆会心一笑,自己若去,怕也是“鸭蛋滚滚来”。
此时,可儿已经生产,是个小嫚儿,干穆给她取名聪儿,意思聪惠伶俐,将来考个清华北大,为自己争一口气。干穆和可儿沉浸在幸福和甜美的生活之中,还有什么比生儿育女更让人喜悦和感触的呢。每天下午,干穆早早地收了粉丝摊,回去把聪儿抱在怀里,亲也亲不够。一会儿拉屎了,一会儿洒尿了,一会儿喂奶了,一会儿哭闹了,忙得不亦乐乎。
元慧顺利地考上了大学,临走之前,干穆去看她,她向干穆作最后的表白。干穆说:“你现在是大学生了,大学生是国家干部,还能和我在一起?再说了,我现在和可儿都一年多了,都有聪儿了。”
元慧绝望地望着干穆,脸上流下两串清清的泪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后悔的。”
干穆安慰元慧:“把这一切都忘了吧?到了学校,好好念书。”
大学是年轻人心中的光芒。回来的路上,路过图书馆,干穆看见里边挤满了看书的人,感慨良多。时代变了,学有一技之长,成了许多人的共识。干穆审视自己,觉得惟一有点底子的,还是中医。既然不能上大学,不能到中医学院进修,自学总是可以的。自己才刚刚三十岁,以后的路还很长。干穆决心研习中医,在上海开一个中医馆,也是对父亲从医一生的告慰。
元慧一走,程乃贵来到干穆家。程乃贵是干穆所在街道的干部,一个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地地道道的上海人。他接到干穆和可儿非法同居的举报函,实地调查来了。
干穆和可儿非法同居,非婚生育,铁证如山。
干穆被带走了,可儿慌了神,抱着聪儿到街道找,指着街道跺脚大骂。“什么狗屁上海,还城里人!俺和干穆自由恋爱,自由结婚。”鼻涕一把泪一把。然而胳膊拗不过大腿,可儿被撵了出来。“再胡闹,把你也抓起来。”
可儿一个人又带孩子,又照看粉丝摊,忙不过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聪儿抱到街道,往街道办公室一丢,走了。办公室里凭空多了一个孩子,又哭又闹,打乱了正常的办公秩序。
这种事只处理男方,没有处理女方的。程乃贵专门派了一位女干事看护聪儿,忙活了一下午。最后,可儿抱回聪儿,临走还得理不饶人,拉开架式,一跳三尺高。“切,看把你们能耐的。”
干穆一连被关了三天,可儿在外边急得团团转。思来想去,一连下了十碗粉丝汤给街道办送去。程乃贵不收,可儿要泼在街道里,程乃贵只得收下一碗,命人给干穆送去。
干穆喝了可儿送来的粉丝汤,让来人把写好的交待材料给程乃贵捎去。程乃贵看了干穆对事件经过的叙述,竟被干穆和可儿的曲折经历深深打动。然而作为一名街道干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他让派出所的人把干穆带走了。在程乃贵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干穆关个十天半月,放了算了。
可儿不这样看。干穆被派出所的人带走了,事还能小了,抱着聪儿到区里讨要说法。
本来这事区里不知道,被可儿一闹,闹腾大了。接待可儿的是张副区长,看了街道对干穆的处理决定,认为这个处理决定实际上并没作任何处理。说干穆和可儿重婚,干穆之前一定结过婚,可是依据呢?没有。受害的另一方,女方意见呢?也没有。张副区长批示:“此事须补充调查,重作处理。”
程乃贵看到这个意见,十分挠头,到哪里调查?如果干穆的原配妻子提出异议,还有调查的必要。举报人留下一封举报信,再没露面,说明她不想抛头露面。种种迹象表明,举报人极有可能是干穆和可儿的仇人,是报复干穆和可儿的。事情处理到这个份上,无法再作处理,但也不能把干穆放了,只得一天一天拖下去。
这样一来,可儿更急了,三天两头提着新买的大鱼去程乃贵那里。一日,程乃贵吃了可儿送来的大鱼,不小心被鱼刺卡了喉咙,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跑遍全区买回两个馒头,硬咽下去,也不顶用。听说喝醋管用,一天喝下半斤醋,还是不顶用。听办公室的老同志讲,韭菜用开水烫了,淋上麻油吃了管用,赶紧买回一捆韭菜,准备用开水烫了吃下去。再不顶用,只能去医院开刀了。程乃贵急得抓耳挠腮,碰巧可儿又提来两条鱼,被程乃贵骂了一顿。一问缘由,可儿哈哈大笑。“这事找干穆啊,他专治鱼刺卡喉。”
程乃贵赶紧叫人把干穆带来。干穆叫程乃贵用茶碗舀来半茶碗墨汁,取来一支毛笔,往茶碗里刷刷刷写了七个字,合上毛笔,到门外横竖划一个十字,让程乃贵站在中心,面朝南一口气把写过字的半茶碗墨汁喝下去。交待程乃贵不要和人讲话,倒头睡觉,次日一觉醒来,准好。
程乃贵半信半疑照做了,呲牙咧嘴喝下那半茶碗墨汁。次日睁开睡眼,摇了摇头,又掐了掐脖子,嗓子里果然没有鱼刺卡着的感觉了,真是神了。没想到干穆还有这个能耐,更不忍难为他了。
程乃贵找张副区长反映干穆的情况,最后,把干穆安置到看守所的医务室,名义上是被看管者,实际上是一名医务人员。
看守所设在黄浦江边,干穆呆在看守所的医务室里,每日无所事事,透过铁窗望着外边的滔滔江水,心里沉浮不定,终日忧郁无眠。难道自己这一生就在这个寂寞的看守所里度过了吗?
忽一日,他突然想到,这闲静的医务室,没有人打扰,不正是研习中医的好处所吗?干穆让可儿把他那些中医书籍拿来,每日伏案苦读,有了心得体会记录下来,医学理论知识提高很快。于此同时,定期给那些在押的犯人问诊,即使他们没什么毛病,他也逐个给他们诊望。他们都非常喜欢干穆,干穆因此荣立三等功一次。一年之后,解除了羁押。看守所仍不让他走,因祸得福,成了一名正式的医务工作者。
可儿十分感激程乃贵和张副区长。张副区长工作忙碌,可儿把姗姗接到自己身边,一边经营粉丝摊,一边照顾姗姗。有时候可儿忙不过来,程乃贵也来帮她一把,照看姗姗。
聪儿长到三岁,可儿有了回胶东省亲的愿望。这个想法一出来,立刻又顾虑重重。几年时间过去了,书信不通,面儿不见,不知道爹娘现在咋样了。干穆说:“咱现在有钱了,给你爹娘置办些物品,你爹娘不会难为你了吧。”于是定了日期,回胶东的脚步由远而近,最终踏上了北去的客车。
及至海边的那个家,干穆让可儿一个人先行,他躲在离家七八里远的镇子上的旅馆里,等候可儿的回音。一等等了一天。次日太阳落山的时候,可儿才从家里回来。干穆迫不及待,问家里怎样?爹娘的态度?可儿话未出口,泪先流出。
咦,这是咋回事,干穆焦急。
可儿说:“爹早在去年冬就去世了!”干穆听了,脑子呼隆一声。没想到欢天喜地回来,竟是这样的结果。
可儿对干穆讲:“自咱俩去了上海,爹气恨成疾,每日咳嗽气喘不止,变卖了许多家当,偿还了姜保堂的彩礼。直到去年冬天,日咳日甚,咳血而终。”可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双眼流着泪,泪水顺着腮流向嘴角,流进嘴巴。泪水咸涩,有海水的味道。
干穆自责,说来说去,还是当初自己没把握准,不该说拐就把可儿拐走喽。可儿摇着头,“这事不怪你,你做的对,是个爷们。”
干穆和可儿再进村子,在村口被姜保堂拦住了。
干穆第一次见到姜保堂,但干穆一看就知道面前的这个男人是姜保堂。因为姜保堂是个瘫子,可儿已经跟他讲过无数次。姜保堂相貌堂堂,要不是身子瘫了,绝对是个人物,可儿也不会主动让人拐走。
姜保堂指着干穆,问:“你就是干穆?”干穆点点头。“我有话跟你说。”姜保堂理直气昂。
可儿把干穆往回拉,生怕他们打架,女人总是有这样的担心。干穆怎会和姜保堂打架呢,他们之间根本构不成打架的身体条件。
姜保堂说:“你放心,我不会打他。”
可儿听姜保堂这样说,忍不住想笑,又不能笑,因为这时候她绝对不能笑。
姜保堂说:“你夺人之爱,不是个爷们。”
干穆点点头。
可儿晃一晃干穆的胳膊,意思说你不能承认夺人之爱。可是干穆已经点头应下了。可儿纠正道:“这事不赖干穆,是我的主意。”
“你当我是傻子?一个女人能有这能耐?”
姜保堂几乎是蹲在地上,双手支撑在地面上,脸朝上仰着,用嘴角把可儿支向一边,继续对干穆说:“就算可儿自愿,可儿爹没儿,你就是他的儿。去年可儿爹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是我给可儿爹养老送终,是我顶的老盆,你现在没资格跟可儿在一起。”
可儿听了,眼圈通红。“保堂,我知道你看我好,想娶我,可是我不想……都是我爹——”
“你不愿意没关系,跟我提出来,让我退了这门亲事,你不该跟人跑。你跟人跑了,把我的脸丢尽了。我姜保堂身残志不屈,大小是个干部,你让我脸往哪儿搁?”
干穆问:“你说,你现在是啥意思吧?”
姜保堂说:“今天你回来了,算你有种,我知道你在苍山还有老婆,你放心我不会告发你,我知道你蹲过十年大牢,希望你有自知之明。我不管你们现在咋样,我仍要继续追回可儿,挽回我的面子。”
可儿听了,两脚一蹦:“姜保堂,是我爹跟你订的亲,不是我跟你订的亲,这事赖不上我。”
“当初你要是不答应,你爹能给你订亲?这事不赖你赖谁?”
“你这是何苦呢?你看,我跟干穆孩子都三岁了。”
“你放心,我能给你爹顶老盆,也能给你和干穆养孩子。”
可儿气得两眼通红,跟姜保堂讲不下去了,要走,被干穆一把拽住了。“别价,把事情说清楚了再走。”
“还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我爹死了,我娘把我骂出来了,这个瘫子还蛮不讲理。”
姜保堂说:“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可我也有尊严,我的尊严不容侵犯。从现在开始,我要跟着你,你留在胶东我就守在胶东——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你还会回上海。我决定了,我要一直追着你,追到上海。”
可儿发狠:“随便你,你要是腿脚勤快,撵得上,你就一直跟到上海。”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可儿以为姜保堂只是说说大话,发发牢骚,没想到真的跟在他们身后,到了上海。
可儿搞不明白,姜保堂是怎样知道他们日程的。也许他在他们后边安插了探子,也许他在汽车站有熟人,也许是碰巧了。总之,他们一到车站,姜保堂就到了。上车的时候,姜保堂上不去,司机不耐烦,干穆帮他上了车。可儿气鼓鼓地瞪着干穆:“你还帮他上车!”干穆说:“他愿意去,就让他去,如果他不去,会遗憾一生。他去了,心事也就了了。”
汽车夯嘡夯嘡走了一天一夜,到了上海。
一到上海,麻烦大了。首先是住的问题。姜保堂住在哪里,他当然不能住在旅馆里,住在旅馆里有什么意义。住在干穆和可儿这里,干穆和可儿躺在一个床上,他在一旁怎能睡着觉?姜保堂干脆在干穆和可儿的住处外,找几块废弃的木板支起一个屋架,勉强睡下。好在天气还不算凉。吃,比住麻烦少一些。通常姜保堂就在可儿的粉丝摊上吃。到了晚上,干穆从看守所回来,邀上姜保堂一起吃,偶尔也喝两杯,弄得可儿极其尴尬。
晚上,姜保堂听着干穆和可儿在屋里嗯嗯啊啊,做那种事,心急火燎,很想冲进去揍干穆一顿,也想把不要脸的可儿的嘴撕烂。怎奈,自己拖着一个伤残之躯,心有余而力不足。
自始至终,可儿都没给姜保堂好脸色。只有聪儿答理姜保堂,睁大眼睛,蹲在地上,学他的样子。姜保堂双手一撑,身子朝着一挪,挥挥手,把聪儿撵得远远地。
时间一长,姜保堂觉得自己不能䞍吃坐穿,帮可儿刷碗洗菜。结果碗摔了好几个,衣服弄湿了好几回。哀叹一声,别看自己是个村干部,却连最简单的活儿也做不好。
天气渐渐地凉了,那个临时搭建的棚子已不能入睡,姜保堂跟可儿说想回去,村上有个姑娘愿意嫁给他,等了他三年了。可儿也不阻拦。姜保堂又说,听说现在开始落实政策了,干穆家的案子能平反了,要不一起回去一趟。
干穆的父亲是名中医,还是医学院的教授。然父亲的父亲是地主,干穆十六七岁,被套上地主羔子的帽子。文革没来临,干穆的父亲就被打倒了。原因干穆的父亲在课堂上大讲特讲经脉学。经脉是什么东西,知道它的人认为是科学。不知道的,是无稽之谈。这还不要紧,要紧的是,竟然把一个病人按瘫痪了。那些人把干穆的父亲关进牢房,严刑拷打,让他招供谁指使他干的。讲不出来再用刑。干穆的父亲不堪其辱,咬舌自尽。干穆的母亲忍受不了打击,一病不起,竟也去了。
后来干穆也被抓了,蹲在南墙根勒令反省。他有什么好反省的,无聊之中,就地拿起一块石子敲打另一块石子,敲着敲着,一块墨绿色的石头映入他的眼帘。他抓起来,往衣襟上擦了擦,定睛一看,妈呀,是一块玉石。干穆瞅瞅前后左右没人,一翻身从墙头上蹿了出去,逃到坦上崮镇。谁曾想隐藏得那么深,还是被抓了回去,坐了大牢,家里的房产也充了公……
可儿对干穆说:“你回去问问吧!”
干穆请了假,和姜保堂一起,吃的喝的带了一大包,赶回胶东。
干穆回到胶东,一个部门一个部门地问,嘴皮子都磨破了。
领导问:“那块汉代玉你愿不愿意捐给国家?”
干穆点点头,当然愿意。这么多年,那块玉石给他带来了什么好处?蹲监牢,被追打,遭误解。
领导听了干穆的话,说:“谢谢你对国家和人民做出的无私奉献。”撤销了对他和他父亲的处理决定,恢复了名誉,退还了充公的房产,还意外得到了一笔奖励金。
干穆兴奋不已,有了这些钱,给可儿娘买一些东西,去看看她吧。只不过干穆并未亲自去见可儿娘,而是买好东西,让姜保堂带过去的。事后,姜保堂告诉他,可儿娘不收那些东西,从家里推了出来。干穆听了,心里被一种东西堵着,许久喘不开。也许这一生一世,他和可儿都不会被他们原谅了。
干穆采购了许多中药材,回到上海。可儿一样一样翻看着那些中药材,一小撮一小撮拿在鼻子底下闻。从此,熬药的小瓷壶见天哧溜哧溜冒着汽泡,可儿皱着眉头喝下一碗又一碗难闻的汤药,结果越喝咳得越厉害。哎,药物可以治疗身体的疾病,却治不了心里的病痛。
不久,姜保堂来了一封信,信中说,他结婚了,那个一心想嫁给他的姑娘终于如愿以偿。其实人呐,都是争一口气,这个世界上谁和谁配对,都是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违背不了,如果非要违背,一定得吃许多苦头。另外可儿娘因为干穆送的那些东西,回想往事,气得病了一场,身体虚弱了好长时间,现在刚有恢复。嘱咐今后回胶东探亲慎重考虑,免得惹老太太心烦。干穆读罢信,回望北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可儿问:“信上都写的啥?”
干穆如实相告。可儿伤心了一个晚上,晚饭也没吃。夜晚睡不着,问干穆:“人的一生,为什么会有许多烦恼,一个接着一个,旧的去了,新的又来。”
“大概人生就是由许多烦忧组成的吧。”干穆回答。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第一次认认真真地谈论起金彩。干穆说:“其实金彩是个好女人,都是乱世道,才弄成这样的结局。”
“你要回去看看她就回去,这么多年,我心里也淡然了。”可儿说。
可儿的大度,让干穆震动,觉得她同样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一个了不起的大嫚。
“回去又能咋样?凭添许多烦恼。”干穆这样回答。
“不知继中咋样了,去没去坦上崮。”可儿自言自语。
干穆拉着可儿的手,一任窗外的月光投进来,撒在屋子里,一地的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