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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仁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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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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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 水》连载

第一十一章 .

十一

今晚的月亮不知怎么地看上去有些羞羞答答,总是朝云里躲。这正好与霞丫头的心情吻合!幽幽月光,此刻已描不出女人的千娇百媚,晚风也诉不尽的是女人的涓涓心事。今晚霞丫头的心情有些乱,又有些亢。说不清,道不明的就有那么一丝的冲动,娇纵。女人的痴情,有时痴起来真的连她自己都会认不清自己。

今晚,霞丫头穿了一件她从上海带回来的碎花连衣裙。这是她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因为是她师傅给她做的,特别合身。虽然晚风吹在身上有点凉,但她此时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今儿大早的时候,霞丫头起了个早,她要上街买瓶雪花膏。当她走到镇上的街口时,却发现已过不去街,街道封街了。

只见街道的两边站满了小学生,好像是在举行什么欢迎仪式。民兵把守着各个巷口,行人都被堵在了街的两边。

早晨的天有点阴,都七八点了。东方的天边还堆积着很厚的云,太阳还没能露脸,只有早秋的晨风在肆意地吹,吹在身上有点凉。

从街的西头向东头望去,东头大码头前的东大河上白茫茫地散漫着还未退隐的晨雾,飘飘渺渺的雾絮随着轻轻的东风向西吹来,也带来了薄薄的雾气从街道上飘过,让人觉得有些凉嗖嗖的。

霞丫头向别人打听后才知道,原来今早有大事件要在小镇发生,街道两边站立着的小学生们,是来夹道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书。

街东的晨雾还在变浓,这时,从朦朦的雾气中隐隐约约地走出几个穿着黄大衣的男人。他们由东向西走来,当走到霞丫头驻脚的这个巷口时,她看到了其中两个男人的黄大衣内的束腰带上还别着枪。其中一个人居然是黄玉一。霞丫头这才明白前些天听说的消息是真的,黄玉一调到镇革委会当上主任的消息并非是空穴来风。

黄玉一走到巷口时看到了霞丫头,还特意朝她看了一眼,不易察觉地朝她点了一下头,嘴角还露了一丝无人能知的笑。

霞丫头假装没看到,别过了头。可心里不知怎么地还是咯噔地跳动了一下。

这时的街道上看不到一个闲人走动,能走动的都是身穿黄大衣的人。虽然街道两边站满了小学生,可却不见一个学生在喧闹说笑,他们稚嫩的小脸表现出不太相称的严肃神情,眼睛里露出的却是一丝丝像晨雾似的迷茫。

站在各个巷口看热闹的乡民,也自觉地噤声,只有个别的不太知趣的老头老太在小声地窃窃议论。

霞丫头也不敢多言,就是想说什么,也没个说话的对象。然而,就在这个当口,一个让她想说话的对象出现了,她看到了街对面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巷口中形单影只地走了出来,看上去还有些畏缩逡巡的样子。是胥滠。霞丫头的心一下子欢快地跳动加快,她举起手臂在向对街的那个人儿示意,嘴里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来自心底的呼唤:“哎,哎,这儿呢。”

她看到胥滠的头好像是朝她这儿别过来看了一眼,但马上又别了过去,她又准备再喊,可就在这时,她的胳膊却被一个民兵拉住,并连同她的身子一起被拖离了巷口。

“你干什么?啊?”那个民兵厉色地训斥她:“麻木得扎实呢,你想破坏迎接现场吗?”

“没,没有啊,我是喊一个熟人呢。”糊里麻叉的霞丫头吓坏了,这顶帽子一旦糊里不涂地扣下来,那是谁也承受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霞丫头眼泪巴巴的求饶,都快要哭出声来了。

那个民兵也是本地人,见她都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了,便神气六国地对她说:“快走吧,快走。”说着朝她不耐烦地挥挥手。

民兵催促着霞丫头快走开,她也下意识地抬腿开始溜,可她的头却不由自主地回头朝街对面望去,眼里流露出的是无尽的恋恋不舍。

霞丫头回来的路上,一路都觉得心神不宁,魂不守舍。她好像隐隐的察觉到一丝不祥预感。女人的心,在这方面是很敏感的,她总觉得今早的事在暗示着什么。

这时,一条瘦骨嶙峋的狗,鬼头鬼脑地从前面的岔口巷子的墙根角不声不响地溜出来,它先看到了无精打采的霞丫头,警惕的眼神见霞丫头并无威胁,才狗眼看人低的从她的脚边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霞丫头拐弯的时候并没有在意那条狗的存在,然而,她刚拐过弯,却看到了香干子蹲在岔口巷子的墙边在买她的小鱼小虾。

香干子蹲着身子低着头,两只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盆,像是有心事。她没有看到霞丫头已经走到了她的鱼摊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见人就吆喝,见人就说笑。

霞丫头走过去,也挨着墙根蹲下时,香干子才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那眼神时满是淡漠,有点像她鱼盆里的死鱼眼。

这是怎么啦?霞丫头心里嘀咕。嘴上却问香干子:“今个怎么放在这卖呀?”

“过不去。”香干子痿头耷脑的头也没抬就答了一句。

“哦,我也没能过去,还被骂了。”霞丫头侧着头望着香干子问:“哪不好过吗?看你脸上不舒服呢。”

“没有,就是心里有点堵。”

“怎么啦?”霞丫头有些迷糊。

“你看瑛子了吗?”香干子侧头问霞丫头。

“瑛子怎么了?”霞丫头一惊。

“昨个扎了。”

“扎什……”霞丫头话刚到嘴边想问扎什么,她一下子自己明白过来了是“结扎”了。她忙不迭地站起来说:“那我去看看她。”

“嗯,你去吧。”香干子答的有些有气无力。

霞丫头说罢就要抬脚走,这时香干子还是那样蹲着低头说了一句“明嗝子偶也要扎了。”

霞丫头一听,愣了一愣,脚停了一停。可她却没有回过头来,只是背对着香干子说“偶后天来看你。”说着便抬脚像在溜似的加速离开。

霞丫头这时的步子好像比刚才来的时候要走的快。不知道是为什么让她觉得像是在逃似的。她为了不让香干子察觉到她心里的伤感而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步伐。可是,她这边刚控制住脚步,而泪水却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霞丫头一路走到了瑛子家的那条河边小巷口,她第一眼看到的却是河边的那棵树冠蓬勃硕大的水杨柳,垂柳条上的叶子已经败零凋落得所剩无几。仅剩的稀稀拉拉的几片叶子也已经泛起了枯黄色。在秋风中作无谓的挣扎。

这时她听到从巷子里传出罩弟子的那个信奉棒打出孝子的教书先生又在棒打他未来孝子时发出的猪嚎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声中,还夹杂着另一家阿子两口子永远扯不清的吵骂。霞丫头停下了脚步,她有些踌躇不前。这时她看到权有财扛着一捆草从河边往上走,嘴里还哼着小调。

霞丫头回头走了,她的脚好像在听从着内心的一个人在指挥着。她不知道指挥她回头而行的那个人是不是她自己,但她知道,她确实不想在这个时候走进瑛子的家中。这一点很明确。

霞丫头刚走了不远,却一头撞到了权有松从前面走了上来。此时回避是避不开了,权有松已经满面春风地与她打招呼。那神情,那语调一改了往日的卑微怯弱:“霞,你来了。”

“嗯,路过。”

“霞,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偶当队长了。”霞丫头看到了权有松脸上隐隐匿匿的眉飞色舞。

“哦,恭喜,恭喜。”霞丫头说着道喜词便与权松擦肩而过。只有权有松随着霞丫头擦身走过时也随之转身而问:“不坐会了?”

“不啦,还有事呢。”

权有松也来不及再问,只见霞丫头已经走远。

这时的小巷口好像又恢复了片刻的宁静,孝子的嚎叫声停了下来,两口子的吵骂声也已歇息。只有河边的杨柳条婆娑着欲停歇而风却又不止。

残柳在乱风冷雨的流年,愁肠攒心地痛试着用它的微笑努力去讲述着它的经历,却发现诉说的内容和节奏是被风控制的。它有些伤心,但仍然在沙沙地诉说着,诉说着它从春到秋的见闻。

这时候风已慢慢地变大了,柳条摇摆得更欢,沙沙声也变得更响。只有小河里的水却变得异乎寻常的温顺,也更清澈,清得能够见底。好像要现出水底隐藏的满是沉落的伤痛,还有一些若隐若现的被岁月碾碎的故事,流水像是在用它的温柔缓缓地抚慰着那些河底的凸凹不平的沉寂。将一个个结局还原成回望的过往。而水底的一切犹如睡梦,无言沉默,可水面看似无痕,而波纹却折射叠放着陈年旧事,在秋风中挥散不去。

一切的开始,始于命运,命运就像这条河水缓流涌动,平静而又躁动。终在邂逅了秋的风后,它开始变得冷静。

秋,真的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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