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霞丫头病了,她的病,说起来,全是因为兰子。
兰子这一次的大获全胜,是全方位的。不仅如此,她还打草搂兔子,顺带着得到了一份额外的收成,还有一块令人心旷神怡的秘境。
人有时候,不进入,就不会知道,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只有身临其境时,才明白,原来这里才别有洞天,更有风味。
自从那夜,权有松摸进了她的家,爬上了她的床。她才知道,人不可貌相,水不可斗量。原来权有松的能耐并非是传闻中的不堪,而且正相反,相悖到了离经叛道,差异到了无法想象!
没有体验,就没有发言权。这个兔崽子有能耐,是道美味,这种意外的收获使兰子始料不及,出乎意料。
当然,要是没遇上她这个大厨的调配,也不可能烩出一道投口的,绝味的私房菜来。她,也功不可没!
那一夜的颠鸾倒凤,权有松第一次经历了什么叫快活。他可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就是母老虎在他的面前他也无所畏惧。说来真不可思议,权有松怎么也想不到,他到了兰子的怀里,怎么就会金刚不倒了呢?
那一夜的兰子,是神魂颠倒的,是神志不清的。
那一夜的权有松,是惊奇的,也是惊喜的。
万万没想到,他终于在兰子的床上熬到了天亮,他就像个瞎子,忽然间,就看到了一片朦朦胧胧的光。
这眼一睁,便折腾得不可开交,直到天亮时,权有松还意犹未尽。可兰子真受不了了,她不得不安抚着权有松让他放松下来。告诉他要细水长流,细嚼慢咽。
权有松依然摆出一付不依不饶的样子来,兰子只好哄着这个活宝说:“好了,好了,偶今咯子还有事呢,这样吧,你说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咱们明晚再来,好不好?”
权有松一下便想起来自行车的事,于是他便说:“你看偶整天在外面跑东跑西的,你就不能给偶发个自行车?”他的语调听上去,倒是可怜兮兮的。
“好吧,这事偶来办,你等几天,偶打个报告批一下,没问题。”兰子说完,看权有松那脸上还是不情不愿的表情,便柔抚地摸了摸他的脸说:“放心吧,公家不买,偶都给你买。”兰子反串得怜香惜玉。
“这可是你说的,可别到时候又反悔哦。”权有松好像也变得会撒娇。
“谁哄你?偶还巴不得你好呢。”兰子说着别扭地拿眼乜瞪他。
权有松又故意地摆出一副蛮不讲理的样子来,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这女人一旦被征服,便会容忍她所宠爱的人所有的嚣张,所有的蛮横。 他看得出,兰子就喜欢他现在的这种样子。
果然,兰子不但没恼,反而将她的嘴唇凑了过来,凑近权有松的耳边,亲了一下后,小声的,悄悄的在他耳边说:“你真是个坏东西,还会装。你说你装什么不好,还装出个二哼子来。那么大,还装怂。”说着,半老徐娘的兰子,想不到双颊也会顿时红成一片。
霞丫头病了,这一次病的不轻。人明显的瘦了下去,而肚子却明显的大了起来。以前红是红,白是白的脸,也像篱笆院中的秋叶草败了下来。等能再爬起来时,整个人都憔悴得像换了个人似的面黄肌瘦。
而权有松却鲜亮了起来,精神头也明显地比以前要足。他换了一身的新行头,一套嵌着白条纹的蓝球衫,外加一双高帮白球鞋,走起路来,刷里刷刮的像个运动员。
他还真像个运动员似的每天天不亮就开始遛早儿,这也成了庄子上,又一个庄户人田头垅后的闲谈。
所有的事,反常必出妖。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权有松起早遛弯儿,必有缘故。这人摸着黑,起大早,必有所图。庄子上,就这开茶水炉子的老铁匠,还有挑水卖水的细哑巴。他俩也起早,可他俩是奔着水去的。权有松奔哪了?这个目的地,还真被老铁匠和细哑巴给看出了端倪。
这人,黑里来,黑里去的。黑来黑去的久了,迟早会黑成了鬼!
起初的时候,老铁匠便开始发现河对面,天不亮,大清早的总有一个人在荡悠。后来才辨清,是权二。
开始时,老铁匠总以为这二货又在发神经,弄身行头图新鲜,臭显摆。后来无意中察觉到他怎么会从兰子家河浜子上的后墙翻出?偷?那倒不可能,要说这权二坏,老铁匠信。要说这二货偷,决不可能。
那是干嘛呢?这权二好吃他知道,不但他知道,庄子上的人都知道。这老话说,半夜出没,非奸即盗。既然权二不会干偷鸡摸狗的营生,那就是“奸”了?
可权二不好色呀!这话谁信啊,说出来笑掉人的大牙。他个二哼子,自己如花似玉的老婆都没兴趣,他会与个半老徐娘苟且?鬼都不信。
那他这是捣啥鬼?唱的哪一出?
老铁匠百思不得其解,愣是想不出个辙。细哑巴就算是想到了,也说不出。再说了,这权二和兰子都不是好惹的货,还是“窝逸”些,别惹事。可老铁匠看权有松的那团黑影时,就觉得是一个黑洞洞的洞,深不见底,瘆人!后来越看越觉得那个洞里像深谭似的,有怪物潜着,在盯着他和细哑巴的一举一动,这让老头觉得后背发凉。
这事也就老铁匠和细哑巴知道,别人一概不知。日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老铁匠和细哑巴仍然起早挑水,也隔三差五地看到权有松的影子来来回回。可这个迷就是解不开。所以,就这么黑来黑去地说不清,说不明。
兰子这阵子,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事。其实要说是心事,还莫如说是心疑。自从得了权有松这个活宝宠儿,兰子的心里不知道偷偷地乐了多少回。可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总觉得哪儿欠缺了些啥?待仔细一想,才知道,原来是姚栋对“跪舔”她的兴趣好像已大不如前。
其实这种事,要是换了个主,也就不算个事。常言道:有得必有失。这左宠权有松,右享姚栋舔的好事,不全让你一个人给占了?哎,还别说,别人是别人,兰子是兰子。这可不好比。人比人,比死人。是兰子占过的,别人都不能碰。
可谁又有这么大的胆敢去碰兰子的相好呢?也没听说有啥风言风雨起呀?可兰子就是兰子,她的敏感性可非同一般,她既然心里犯了疑,那一定是哪儿出了道可疑的缝。
兰子这可不是在捕风捉影,她这方面的感觉特别灵,并且灵的非同寻常。
果然,一探究竟,还真出了鬼,原来是那个张大嘴在与姚栋打得欢。
这个大嘴,兰子早认识,不过,她是个知青,一般兰子与她们井水不犯河水,并无牵缠。
其实要说大嘴嘴大,那是笑话。大嘴的嘴并不大,就是那张嘴说出话来会撩人,并且口无遮拦地什么都敢说,所以才得了个大嘴的称号。
但真会撩人,也不是她的嘴,更不是她的那付大身板和大脸盘,而是她长在脸盘上的那双明眸善睐,顾盼生辉的眼。因为这双眼,貌似能说话。再加上一张闲不住的嘴助攻,可谓是攻城略地,无坚不摧。
这双眼,兰子见识过,着实能勾魂。一想到这双眼,兰子就不舒服。以前倒没啥,她与姚栋隔的远远的,沾不上边。自从这大嘴当了个扫肓老师后,与大队部的人每天都有接触,这让兰子再想起这双勾魂眼时,心里还真惴惴地安不下心来。
其实大嘴平日,干活,走路,这双会说话的眼并不随意左顾右盼,她那双会说话的眼可不会轻易与谁交谈。但倘若看到她心里想瞅的对象时,也会多眼一眼,矘视一二。若是这个对象刚巧也回望了她,且又正好四目相遇,她也会有所羞涩,多少流露,泄漏出些羞赧的意思。
但她不看人,人看她。这无法阻止,拦也拦不住。
而姚栋在庄子上,大队部,比起那些土里土气的泥腿子来,本就要秀气得多。这一点,不瞒不藏,大嘴喜欢。可喜欢归喜欢,人家姚栋是有妇之夫,这大嘴可清楚。她也就是喜欢与他说说笑笑,再多些,打打闹闹而已。再说了,大嘴本性如此,奈何!
可兰子看了不乐意,她不会允许这种事态发展下去,这,她不可接受,更不能容忍。
她曾多次对大嘴隐约其辞,提醒她注意分寸,更不要越过雷池。可大嘴好像并不在意,仍然我行我素。也难怪,一般城里下乡的知青,并不把她们这种角色放在眼里。但,这对于兰子来说,那无异于是一种挑衅。
大嘴能说,是出了名的。而兰子心狠也是出了名的。大嘴嘴上工夫好,可兰子手腕辣的了得。这对针尖对麦芒,谁胜谁负,鹿死谁手,一时还真难分出伯仲。
平时,大嘴爱开玩笑,喜欢“疯”。笑话说了不少,“戗拱话”也没少说,挑唆之言亦有为之。甚至人前背后,捣捣戳戳的闲言碎语她也不甘人后。但有一点还是与旁人有所不同,那就是她敢仗义执言,说到凶时,看上去倒像个泼妇。
她说别人,别人也说她。她明着说,别人黑地说。“嚼舌头根子”谁都会,就看你“服斜”不服斜?就算是诸葛孔明舌战群侯,大嘴也难胜一群“绡薄幕子”嘴的轮番进攻。更要命的是,她在明处,别人在暗处。明枪亦躲,暗箭难防。哪有不败之理?
就这样,大嘴的名声眼瞅着一天不如一天,可她还是本性难移,依然如故。大大咧咧,张口就来。
这算是破罐子破摔?也未必尽然。因为有一次她说着说着竟然破天荒地说到了她自己,她到开宗明义,直截了当:“偶这张破嘴,惹的祸不算少。但真要哪天缝上了,人恐怕也就死了。”
看来,她是不想管住她的这张嘴了。
可嘴管不住也就罢了,真刀真枪的事可得悠着点。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可是有只黄雀在后呢。
大嘴的这张嘴,终于说出了祸!
大嘴最终还是没有耐住寂寞,她可能打心眼里也是没想到后果如此严重,终于在一个幽静的夜晚,与姚栋一起走进了大会堂的那个小屋子。
他们俩那朦胧的身影,早被一个人盯得紧紧的。这个人,便是权有松。
这是兰子交给他的新任务,这方面,他在行,是老手。而且那个小屋子的环境,他比谁都熟悉,可以说是了如指掌,摸进去,更是轻车熟路。不费吹灰之力,权有松便与四疤子一起又再次复习了一次侦探的大戏。
这场戏,比之上次看得更有味,更带劲。直看得权有松从鼻子到嘴,以及从头到脸,从脖子到身子全身发麻。那种新鲜,那种刺激都是前所未有的感受。
城里人就是不一样,放的开,做的出,样样出花样,事事有讲究。什么事,到了她们这,总能弄出点别出心裁名堂来。还有这一次的画面感也更为强烈,那恰到好处的曲线,玉光润泽的肤色,放肆的动作,急促的喘息,甚至蕴蓄的意象,特别的气味。都让权有松陶醉,麻木。
一阵偷窥过后,再咀嚼过程,悠然回味时,权有松心头却闪过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来。这种滋味一出现,他便不想再看了。因为他突然间就觉得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地就变成这样?反正他是不想再看了,便轻轻地退出了身,回来后,也没忘记向兰子一五一十地如实回报。
又过了些时日,一切似乎一如往常的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异常。权有松依然黑来黑去,不过,有一样不同,那就是他终于如愿以偿的拿到了自行车。
他把自行车放在四疤子家,他知道四疤子不会骑,他自己也不会,这正好就落得翠珠在学。也算是了了桩心事。
权有松还有一桩心事似乎也正变好,那就是霞丫头的病正有所好转。兰子那边好像也变得放松了许多,这让权有松可以稍稍喘了口气。
一切都似乎正变得风平浪静起来,可风的平静,并不是为了即将到来的秋收。别忘了,还有个词,叫秋后算帐。当然,权有松并不懂得这些鬼把戏。他只觉得,就现在这个样子,这种状态最好,最惬意,最快活!
可风却就要来了,可别小瞧了秋风,扫起落叶来,那可是毫不留情!
可这一点,浑浑噩噩的权有松,他哪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