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今年的秋的好像比往年晚了些,好似有些不情不愿似的姗姗来迟,并且还是个暖秋。秋来的时候,还有些羞羞答答,而且是悄悄地进了庄子。但庄子里人早已感觉得它的存在,尽管它装着一副暖人的样子,但一到夜晚,它便现出了原形。因为这时候,人们便感知出一丝清凉,裹在风里、从身边无声无息地掠过。
白天的时候,秋便没了影儿,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儿去。只留下河浜子上的树叶儿被热浪烤得有些蔫头耷脑,无精无神。湖河溪野,好像到处都成了夏的天下,被它管制着。正午的时分,处处骄阳似火,烈日炎炎。炎炎的夏日尾巴,在秋季到来的时候,好像在刻意为之地要给秋立个下马威。并且是肆无忌惮地来了个当头棒喝。
眼看秋天就快要到了,瑛子这些天也开始加快了给孩子们准备些必需的用物。再补补洗洗他们的衣物,还得赶紧地做几双鞋。
要做鞋,就得先糊骨子。糊骨子的原料,就是家中不能再穿的旧棉布衣物,拆开后洗净晾干,变成一块块布片。整齐结实的,用于鞋面,其他的用于纳底。瑛子翻箱倒柜想要些新一点的布料做成布鞋的面子,可找来找去,也未能如愿。她忽然想起来何不到霞丫头的裁缝铺子去找找看?正好也看看她这段日子还好。于是她一路走着,一路钉着一只快要钉好的鞋底,挖几针,然后拿针的手,熟练地将针头儿放在头发上蹭划一下,再继续钉。
半途,她遇到香干子。见香干子拎着个卖空了的鱼篓子往家走,便问道:“霞丫头的门过开嗝?”
香干子本是低着头在走路,像是在计算着今卖鱼的帐。被瑛子这么一叫,忙抬头:“没在意,好像是关着呢。”说着便像似赶下家似的匆匆与瑛子擦肩而过。
瑛子见她风风火火的样子,回过头望了香干子一眼:“这一门心思的是想啥呢?这是要去赶庙会呀?”她疑疑惑虑又朝她多望了一眼才回过头来继续起他的路。
不一会,瑛子便走到了霞丫头铺子的不远处,抬头朝那门口望了望,果然没开门。瑛子心里想:“这三天打鱼,二天晒网的,生意恐怕也好不不到哪去,还怀着孕,两口子又不好。还是算了吧,将就着糊几块算了。瑛子想着便抬脚往回走,霞丫头家的事,也成了瑛子心里的心事。只是她也不便过多地插嘴过问,妯娌间,有些话说多了就会生出矛盾来。这点,瑛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还没糊涂到像个婆婆似的多嘴多舌。
到了家,不得已,她也只好将就着用些旧布、碎布、一块一块地用面浆糊刷粘到一起,铺于门板上架在门口的巷子中晒。这糊骨子,层数的多少,决定了是做冬鞋,还是春秋穿。一般的家庭妇女,都会有事没事地手握一只布鞋底在手中一针一线地纳鞋底,这种布料纳成的鞋底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千层底”。
纳鞋底是一个慢工出细活的手艺。妇女们在纳底时,往往会在手指的食指或中指上套一个“针箍子”。其形状就像是过去土豪们戴的那种大戒指。上面有密密麻麻的长满了天花似的芝麻大小的小凹点。其作用是为了能够更好更快地抵着针眼处的针屁股,将针头省力地纳入布层之中,同时又能防止钉屁股扎进皮肉。
纳鞋底的用针不能太大,如果是大针,则费时费劲,关键是阻力太大,也纳入不了。而太细又易断,断针事小扎手难受。所以,用二,三号针刚好合适。底纳好后,一般都会簸箕不平,须经在木板下压上石头,或砖头放置一段时间后才能使之定型。
而做鞋面子,则都是根据各人的脚掌大小,长短,套用“鞋样子”的号码尺寸依葫芦画瓢地裁剪。最后就是上“鞋帮子”。上鞋帮子这道工序,都是交给鞋匠师傅做,镇子上有好两个上鞋子的。东头巷口有一个,文化站对面有一个,老小学路口上也有一个。
瑛子回来后,便放下手中纳着的鞋底子,进屋拿出之前纳好的几只鞋底来放在外面晒。她刚将鞋底平放在凳子两头用石头压好时,一抬头,看到香干子家门口有个算命先生正在给香干子掐八字算命,旁边还站着罩弟子和西巷的两个妇女。
瑛子一看来了神,忙不迭地又回家拿出刚放下的鞋底子,匆匆地出了门,也去凑热闹。另外,也好和她们拉呱拉呱家长里短。
算命瞎子,在过去称之为瞽者。今天给香干子算命的瞎子瑛子认识,只是叫不上名来。这个瞎子算命还挺灵,虽不能够料事如神,但也能将前事后运掐个七八不离十。这个算命瞎子来庄子上算命,每次都是和一个中年妇女一道前来。那个女人就是瞎子的眼,瞎子一只手搭在女人的肩上串街走巷。算命瞎子手上的大姆指上别挂着一面巴掌大小的小铜锣,食指和中指夹着个竹篾片。每走一段,“铛”地敲一下。让人奇怪的是,瞎子敲锣,从来只敲一声,决不重复。
算命瞎子在乡村里的信众一般都不少,拥趸者大多是像瑛子这样的粉丝。另外就是一些家境好的,整日烧香拜佛的中老年妇女,还有一些干部娘子特别信,不过她们总是偷偷摸摸地做。她们各存心思,各有目的,如遇有哪家女主人将算命瞎子招呼进门,不一会,便会聚结起一帮信众来。
瑛子就特别信,而且对瞎子总是另眼相看。
有些瞎子,别看眼睛瞎,心却灵的很。庄子东头就有个瞎老婆子,不但能上街买菜,钱还数得一清二楚,毫厘不差。她的手,就像她的眼,纸币到了她的手上,摸一摸,便知大小数额。要想蒙骗她,门都没有,她认钱的真假,比明眼人准。她操持家务,从厨房到针线活,都做得井井有条。去店家买东西,打酱油,迈门槛,跨台阶,亦如常人。日常的待人接物,有板有眼,丝毫不输于一般的明眼人。而且听觉和记忆力更是特别的好,好到高于一些五官健全的人。所以,瑛子从来就不认为瞎子就会瞎说。她总觉得这瞎了眼的人,好像比明眼人更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鬼呀神的,她自己是没见过,但她相信,这些瞎了眼的人,他们能看到。
罩弟子见瑛子走过来,便让出坐着的一点凳头子来,让瑛子也搭上半个屁股瓣子。瑛子坐下后,又往里挤了挤,这才算坐安稳。这时,便听到瞎子在掐着八字,嘴里神神叨叨地念念有词:“子午卯酉,寅申巳亥,辰戍丑未…”祷告似的用姆指分别在其他四个指头上来回数来数去。
瑛子看着算命瞎子不断掐动的手,魂像是被这跳动的指尖勾去了似的,鞋也不钉了,也不拉呱了。眼睛只直愣愣地盯着瞎子的魔指一动不动,好像这瞎子念的八字经在催眠,一会便让瑛子变得恍恍惚惚,迷迷离离。
瞎子念完了一段经,停下跳动的拇指头,微仰着头像在自言自语:“癸丑,年甲,寅月,戊子日乙卯。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中央戊己土,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看来是火重了,火重,口舌便重,祸从口出,患从根起。这是要去去火呀。”
这时瑛子望着香干子盯着瞎子看的眼神,一楞一楞地只有点头的份,嘴里都说不出话来了。看来这瞎子说到她的点子上了,所以香干子才会如此信服。“那有什么法子化解化解吗?”香干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问。
“无所谓化,也无所谓解,该来的还得来。正所谓避开了初一,避不开十五。想开些就罢了,不过就是些口舌之争,忍一忍,忍字头上一把刀,或许就解开了。”说话时,瞎子仍仰着头,既像在说教,又像似开导。但听者却不住地点头。说完时,瞎子从他的布兜里掏出两张黄元,然后放到嘴前哈了口气,再一阵叽哩咕噜地念念有词才对香干子说:“到东南方百步开年处烧了。”香干子唯唯诺诺,虔虔敬敬地接过纸来,然后便出门去了。
这时瑛子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她并不是自己要算啥命不命的,倒不是不信,而是舍不得钱。但一想到霞丫头与她小叔子的这档子事,心里总觉得是像长了个疙瘩。她总觉得那个丁字屋出了啥妖蛾子,风水肯定有问题。以前抶不响住那儿就不说话,那个小知青住那也没好哪去,现在又轮到霞丫头和权有松沉黙寡言。这让瑛子心里直嘀咕!这里肯定有问题,并且这个问题还不小!所以,她也就生了让算命先生给他俩算算的主意来。霞与权有松的生辰八字她都知道,他们结婚时香干子要过来后便再没忘掉。她趁这会,便给他们俩报上了各自的生辰时日,瞎子便又重新一阵掐指,瑛子也又重复了一遍如勾魂似的凝视。
不过这回瑛子见瞎子掐着的指好像有些不同。只见瞎子这回不但在反复地掐算,口中念念叨叨的同时,本来木无表情的脸,居然现出了些神情来。但这神情在瑛子看来并不是什么好的预兆,果然,瞎子一阵掐指后开口说话了:“这子、午、卯、酉,命犯桃花呀。可想不到还这么巧,两个人的八字中都犯此运。这很少见。”瞎子说完还直摇头。
瑛了一听,心里一阵嘀咕,这瞎子是不是哪算错了?要说霞丫头犯了桃花运还信,要说自己家的这个万人嫌的二哼子也犯了桃花运?这说出去谁信啦?这时旁边的罩弟子,香干子听了也直摇头,并且脸上还露出来一丝隐而不露的笑。这笑也许别人看不出,但瑛子一眼便识破,这是在笑她那个二哼子的小叔子呢。
“先生,你再掐掐,是不是有哪不对了?”瑛子忍不住了,让瞎子再算算。
瞎子说:“要不就是八字报差了,要不就是时辰不对。人啦,生辰八字中,有一种情况,叫比肩劫。而你家的这两口子,都是命硬的人。这个头顶钢盔,那个脚穿钉鞋,上顶下踩的命啦,有的相克,有的相磨。这俩人要是像他们这样聚到一起,要么一个站船尾,要么站船头。这种命相,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各霸一方才能相安无事。”
“会不会是他们住的那个丁字屋有啥子事?”瞎子的话,说得瑛子后背直冒冷汗。但她还是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她总觉得应该是那个屋子出了问题,所以瑛子终于说出了藏在她心里已久的疑惑。
瞎子一听,有些不悦,这是在挑战他的权威嘛?他便对瑛子说道:“那得找风水先生,恕偶无能,解不了此劫。”
瞎子的话听上去有些愠,瑛子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忙对瞎子说:“那请你解解吧,看能不能开化?”
“这人命犯桃花呀,主的是个劫。而且你家这个又是个双劫,偶也这能够勉而为之了。”瞎子不情不愿,勉强答应。然后又与给香干子黄元似的,如出一辙地给了瑛子两张在嘴巴前哈过气的纸。让她到那个丁字屋正南方烧了。
瑛子烧完纸回来时,瞎子已经走了。这时罩弟子来串门告诉瑛子说,她认识一个风水先生,问她要不要带个信让风水先生过来瞧瞧。瑛子自然巴不得,便一口答应。第二天,那个风水先生便来到了瑛子的家。
瑛子一见到这个风水先生便觉得眼熟,以前在哪见过。她一下想起来了,是邻镇上的。高高的个儿,长得并不起眼,说不上是丑,也说不上好看,但仔细留神打量,又觉得有点尖嘴猴腮。但他却能说会道,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不过在瑛子的记忆里,这个人最出名的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居然将当时区长的娘子搞到了手,并且死心塌地地跟了他。那时候就常常听庄子里的人谈论他的这件风流事,据说,把区长气的,隔三差五地就派人找个由头揍他。可他还真经揍,加上区长的前夫人又死去活来地闹,说不准区长有些把柄拿捏在这个女人手上,一时也无可奈何。到了最后,这二人居然大大方方地居于了一室,区长也只好忍气吞声地放开了手。
瑛子知道这个先生姓薛,后来他还与区长的女人生了一个丫头。以前每当听到这个事情的时候瑛子都暗自发笑,总以为这些道听途说的故事是瞎编出来的。因为她想不通,一个最简单的原因,既然这个薛先生敢嫖区长的女人,那凭区长的权力,为什么不将这个装神弄鬼的风水先生抓起来?她只知道,一个区长要比黄玉一大多了。想当初,黄玉一要将虎子送进牢房就将虎子送到牢房,不费吹灰之力。可这个区长倒好?最后还把自己的女人给弄丢了,丢不丢人?
薛先生来了之后,与瑛子没寒暄几句,便让瑛子领他去看房子。一路上瑛子心里想着这个先生过去的风流韵事,一路偷偷打量他的样子。到了霞丫头家的时候,霞丫头正巧要关门出去,瑛子连忙向她说明了来意,霞丫头看了看站在瑛子身后的薛先生,然后便把钥匙递给瑛子说:“那你领他看吧,偶还有点事,偶先出去了。”
瑛子接过钥匙,看着霞丫头走开的身影,然后又对同样在打量着眼前这个走远了的孕妇的薛先生说:“那偶来进去吧。”
薛先生没答应,但腿脚已经跟着瑛子一起跨进了篱笆院。进院后,薛先生并没有跟着瑛子一起进屋,而是掏出一个罗盘来往地上一放,然后拿起来看了看,接着又复放下,这时从屋里走出来的瑛子也看到了那个罗盘里的指针在不停地转悠。这时,薛先生拿起罗盘来,走出了院门,到房前屋后转了一圈才又进了屋。
薛先生进了屋后对瑛子说:“大妹子,这房子以前不是你家的吧?”
“是啊,咋啦?”瑛子望着薛先生答应。
“我说呢,要是你自家的,怎么会不知道砌在一个坟头上呢?”
“这是大队的房子,借住的。”瑛子解释。
“唉,你咋借这个地方呀。朝向也不行呀,那前不朝阳后不背风的,还在个坟地上,那是个绝地呀。”
“偶也觉得不好呢,所以才请你来看看的。”瑛子说出了她心里的疑虑来。
“这是个冥神地域,这鬼仙宝莲之地不是个火气极旺之人,是压不住这溟门异地的呀。”薛先生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变得神神秘秘起来,听得瑛了的心里开始五点六点的没了主意。她惶惶不安地问:“有这么厉害吗?”
“还吗?厉害着呢。这风水呀,你要是有福气,它围着你转。住在风水差的地方,风水会随你转好。你要是没福气呀,哼,住在风水好的地方,你镇不住,好风水会自行破失。”薛先生说的一本正经,瑛子听的跌胆掉魂。“那么,这风水怎么样来破失?怎么来转变呢?”
“唉,我来给你打个比方吧。比如这天上的风雷雨电,地上的草木虫蚁,这些都可以转变地貌,这就叫风水。自然界里的万物,包括星象,日月都在风水之内,既可以培育好风水,也可以破失风水。”
“哦,原来是这样子。那么风水为什么又会破失呢?”
“有句话你听说过没有?”
“什么话?”瑛子问。
“风水轮流转。知道吧?”
“知道,可偶不知道它为啥会转?”
“这是由于每个人的福德都有气数,而风水是跟着气数而行的。如果气数尽了,那风水也就流转了,懂了吧?”薛先生见瑛子在木息息地摇头,便接着对她说:“要是有块好地,而住在上面的人因为自己的福德养不起它,也镇不住这个好风水,那么这块地上的风水它本身就会破失掉。正所谓钟灵毓秀。就是说这地是有灵性的,而且不但是地有灵性,这地上的万物都有灵性。”这时瑛子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在微微地点头。
“如果你的福德不敷,也就是说你的福份不够足。那么这好的风水它就不平你。”
“什么叫不平你?”瑛子有些糊涂,不懂这“不平”二字为何意。
“不平就是~,唉,这么跟你说吧,用土话说,就是不吊你。”薛先生这话一出口,瑛子懂是懂了,但脸也红了。
“当这风水不再乐意护持你的时候,有时候它还会反冲你。反冲懂吧?”薛先生问瑛子。瑛子摇头。“再打个比方啊,就像一匹马,你要骑它,而它这时候又不想让你骑,那会怎么样?”
“哦,偶懂了,撂马蹶子呗,弄不好还踢人。”
“是这个意思,这就像是一个男人要上一个女人时,而那个女人却不愿意,这时候靠霸王硬上弓是肯定不行的,对不对?”
“说的是,是这么个理。”瑛子似乎明白了,不过她还是有点疑问:“那不靠霸王硬上弓怎么样才能成呢?”这话一问出口,瑛子便觉得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子,火辣辣地烫人。
薛先生朝她多看了一眼,停了一会才对她说:“那还能咋办?哄呗。”说罢,脸上露出不怀好意地一笑。
“这也能哄?”
“能哄。”
“偶倒是不太信,这还能哄?怎么个哄法?”瑛子还是不太信薛先生的话。眼里闪烁出迷惑。
“当然,这就得看本事了。这也不是每个人都哄得了的,这样吧,偶和你俩个做个试验,看看能不能哄得住。”
“怎么个试法?”
“来,你看着偶的眼睛,对,盯着眼睛看,别走神。对,就这样,好,好,你看到什么了?”
“偶看到了你眼睛里有一团子火光,挺吓人的。”瑛子像是进入了催眠状态,眼睛还在盯着薛先生的眼一动不动地说着话。
“偶的眼睛里是不是有了点花草鱼木显了出来?”
“有一点点,不多。”
“它们看起来是不是柔和的?软软的?”
“像是。”
“在那里,什么都是柔软的,时间是柔软的,人是柔软的,草木也是柔软的对不对?”
“为什么都是柔软的呢?”
“当然是柔软的了,因为他们都是活的,只要是活的东西,就都是柔软的。柔软东西是一种生机盼望的体现,就像是人的精子和卵子一样,它们柔和地相遇到一起,然后受精,发育,这受精卵便长成了人。”
“啊,啊,是的,是的。”瑛子好像已经开始神魂颠倒,她的血液中好像有一种力量在蛊惑她做些什么才能够遂心。这时她的耳边还是有薛先生的话不时地传来,不过她已经有点神志不清,这时的智商已经几乎为零。只听到薛先生的声音似乎从一个很远的天边传来,断断续续进入到她的耳中,她的身体,她的血液。她听到薛先生还在说着:“人要是死了,去世了也就坚硬了。人活着的时候,身躯是柔软的,去世了就僵硬了。这是说柔软是生机盼望的一种体现,以此可以推论到做人柔软不固执,是福厚繁华之基。看,你看偶的眼睛里是不是有一个人?还有这个人身边的全部东西都在动?对,因为他们是活的。其实这风水也像这活的人一样,是能动的,它就像是人的精子和卵子一样,它们在游动,在追赶,在结合。然后柔和地相遇到一起,然后受精,发育,这受精卵便长成了人。”
瑛子已经被说教得把握不住自己了,她这觉得身体内那些游动的东西在不断地撞击着她的皮囊,像是要冲出她的身体似的横冲直撞着。但她心里有一点还是清醒的,那就是要问清楚,怎么样消灾,怎么地破失。
人的心象放大,并映射出来后。有一些隐藏的东西一经细致视察,一些基本信息,一眼便可以看出个一目了然。瑛子没有忘记她今来这丁字屋的主题,尽管已经迷离不经,但她还是问薛先生: “那偶家的风水怎么个破法呢?”瑛子开始求教。
“那最好是搬家呗。”
“可这一时半会搬哪呀?大队上倒是说分块地给重砌的,可哪有钱砌房子哦。”瑛子叹了一声说出了实话。
“那也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先破封看看。”
“破封?什么是‘破封’?”瑛子迷惑。
“就是先做做法术,破了这魔神之封了。”
“那怎么破?”瑛子问。
“这天照大神,入魔入道。天生仙体,血气勃发。天火龙,地阴道。飞龙降妖域,必先除阴。”瑛子在听薛先生说这些神神叨叨的经语时,心里一惑一惑的发慌,像是就要大难临头似的惊恐万分,六神无主。
““哦?那咋个解法子?”
“先去阴,后降火。不然这传宗接代的事可不好说。”
“这还关上传宗接代的事了?”
“当然,刚才那个小孕妇是你什么人?”薛先生问。
“弟媳。”
“不太好,有鬼仙之体附身呀!”
“啊?真的假的?”
“信不信由你,不信就当偶没说。”薛先生又接着说道:“这大多数的人都是阴气重的, 缘故原由并不秘密。阴者, 隐也!爱显耀好斗的人, 女人,孕妇,都有。”
“是吗?”
“肯定的,这阴气在风水上是主富的,以是在一些法术上, 太阴便是主财的.从骨血来说, 没有阴气, 皮肉就不润泽, 皮肉不润泽, 求财会比力费力。”
“那阳气呢?是什么?”
“阳气分负气和去世气。负气就比如阳光暖和, 万物生长, 去世气就比如阳光暴晒, 戈壁一样。”
“是这样啊!”瑛子惊叹,看来这薛先生真有学问。
“阴气也分负气和去世气。负气就比如婉转流淌的小河, 去世气就比如臭沟渠。”先生还在接着讲解:“这隐德, 荫德。有负气的阴气便是德气。慈和忠孝谦卑自辱, 知廉识耻先意问讯, 循良贞谨干净义让。这种隐晦本身, 光显别人的德气, 也是阴气。”
“有这么多的气呀?”
“当然了,这道术以形物改命的危害处,就在于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一点,德不配位者,其祸必相随。”
瑛子迷迷糊糊地听,薛先生口若悬河地说,这时候的薛先生已经说得起兴,也说得口干舌燥,便让瑛子给他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水,便又接着他的长篇大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断,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什么叫做顺天应人?”
“不知道。”
“就是偶们这些人要顺天而为,应人所求。这就是顺天应人,扶正祛邪,扶危解忧。”
“那咋办?怎么个解法?”
“去阴降火呀。”薛先生的语调听起来像是不耐烦。
“怎么个去法?”瑛子问。
“你去拿一个水碗,两张黄元,三个红枣,两双筷子来。”薛先生吩咐。
“哦。”瑛子答着,心里在嘀咕这一二三四是啥意思呢?她进屋里找了找,其他都有,只差黄元,便一溜小跑去小商店时买了几张。
薛先生接过东西来,便开始作法。又是作揖又是磕头地忙碌了半天,嘴里叽咕唠叨地也不知道说了些啥。一阵法术做下来,又用水碗开始站筷子,这下可把瑛子看呆了,那两只筷子居然在薛先生的咒语声中站在了水碗中间,纹丝不动。
瑛子心里服了,她不由在心里惊叹这薛先生有本事,有能耐。要不区长娘子放着好日子不过,偏要跟他这个活说穷呢?风水先生胡说八道的东西以前瑛子还不太信,这下她算是信了,不但信,而且服。瑛子不由地开始用另一种眼神打量起这个夸夸其谈的风水先生来。不过此时先生口若悬河的奇谈谬论在瑛子眼里,已不再是匪夷所思,荒诞无稽的骗人鬼话。而是高深莫测的谶言,而不是瞎子瞽言的诡行憸言。在瑛子看来,这是学问,是了不起的才能。瑛子心想:“这世界上分有好人和坏人,以前都以为这风水先生都是骗人的。现在看来并非如此,想不到他们还是些有学问的人呢。当然了,这风水先生这一行里,肯定也是有好有坏的,不过现在看来,这个薛先生要是没个两下子,也不可能让区长娘子这么抛家弃子地跟他过。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说不准这个薛先生还真的有那么两下子呢。”
这时,薛先生又从他的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摊在面前,用手翻了几页,瑛子瞄了一眼,像天书似的画着奇奇怪怪的八卦和文字。薛先生口中念念有词,合上手,闭上眼,祷告了些瑛子听不懂的话语,然后突然睁开眼,大惊失色地说:“不好。”只说了这么两个字便停顿下来,然后用眼望着瑛子说:“这法通身世降尘时刻将至,要一妇人在此相侯,可你那弟媳不在呀,而且还是个孕妇,这可如何是好?”薛先生说得吐沫星子暴暴的嘴,这时连连咂着。瑛子忙问:“偶在这不行吗?”薛先生迟疑地望了一眼瑛子,面色看上去似勉为其难的神色,好像一付不得已而为之的样子说:“也这能如此了。”
瑛子见他这付模样,便问道:“要这女人在这做甚呢?”
“去阴呀?没女人怎么去阴?”
“哦,原来女人就是阴的?”瑛子如梦方醒般地瞪大了眼。
“当然了,天下至阴莫为女,这你都不晓得?”
“不晓得。”瑛子摇头,又点头:“还是第一次听说。”
“这天下阴阳,地为阴,天为阳。水为阴,山为阳。女为阴,男为阳。天罡地煞,天庭法通。要去阴,必用阳驱。法通觉醒,则阴阳平衡。”薛先生像授课似的给瑛子天地阴阳地说了一大通。可瑛子一句也没听懂,但她知道这先生说的话肯定没错,那就依着先生说的话做呗:“那你说咋办?”
“这天地,就凭偶的功力也请不动,要调山水偶也做不来。但男女之事倒是能做,可没人配合,也是枉然啊!”
“偶不是在这吗?要做啥?你吩咐吧。”瑛子一副豁出去的口吻,那神色庄严得像面神似的虔诚。
“这是向神许身,可不是戏言?”
“绝无戏言,你说吧,咋办?”
“那好,你过来。”
瑛子一步一步地走过去,她忽然觉得这双腿怎么就像木偶似的发硬呢。
薛先生在桌子上点燃了三柱香,又卷起两张黄元纸来放在瑛子的嘴边让瑛子哈了口气,然后走到院角处点火烧了。瑛子的眼睛望着燃起的纸烟火出神,那烟火旋转着向天空升腾的瞬间,瑛子的身子好像也变得轻盈了起来。这时薛先生对着瑛子说:“你眼睛看着香飘起来的烟,看到没?烟从底下升上去的时候是直的,到了半空的时候就开始打圈圈了,看到没有?”
“看到了,这是为啥呢?”
“这是因为这屋子里结了怨气,而且怨气很深。这是以前住着的人死的怨,所以怨愤难散。”
“你怎么知道的?”瑛子这话一出口,便觉得问的太幼稚了。人家是吃什么饭的?人家就是做的这一行,怎么会不知道呢?
瑛子的眼睛盯着那香烟缭绕的诡异形态,袅袅悠悠地像一根线似的升到半空,然后又一圈圈地开出花来,她一时双手扶着桌子竟一动不动地出了神。从那袅袅的青烟中,瑛子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诡异而又明亮的世界。在那里,她远远地看到一棵家门口的垂杨柳,条条柳丝像是在春风里刚刚发青似的婆婆娑娑,绿影晃动。再看时,竟又像一阵雾在眼前飘着,更多的是微风的吹拂下的一层绿纱笼罩在柳树芽与枝条上。这飘忽不定的影子,让瑛子的身子也像是被附了体似的僵硬在那里,脑子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在乱想些什么,就像似在等待着即将要发生的什么,并且还有点急切。这时薛先生站在她的身后说话了,那说话的声音瑛子听起来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空空灵灵的,悠长遥远,但却清晰分明,就像是从天上飘来的一般。
“偶要将你体内的阴气逼出,等你觉得体内有团火烧了起来时,偶的功力也就到了。这时候偶的阳气就进了你的体内,你整个人都会觉得被暖阳包裹住了似的暖烘烘的舒服时,你身体里的血液也重新暖了起来,这时候阴气就散了,知道了吗?
瑛子听了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心里说:“这个谁不知道?不就是做与虎子做的那个男女间的事嘛?”
薛先生像是看穿了瑛子的内心,便对她说:“你可不能光想着男女间的那点子事,这可不是那点子事那么简单。”
“那还能有啥?”瑛子倒觉得奇怪了,不是这事,难道还能有别的?”
“你以为不是么?人是分精神和肉体的,肉体的感受你可能时时刻刻都能感觉到,但精神上的却不一定能知道它的存在。精神是什么?”
“不知道。”瑛子像喃喃自语。
“精神就是可以与神对话、交谈的自己。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瑛子摇头,一付莫名其妙的神态。
“那就是一种你得到了你心里想得到的,来自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给你的安慰,这个神的影子,好象存在,但又看不到,但是又从心里感觉到就在身边,他可能就在你刚才看到的香火里,也可能在你的身体中,总之,你在想要得到,而就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时,他就会前来送给你这份安慰一样。你说是不是?”
瑛子茫茫然,又好像似懂非懂。她又望着那升腾的香烟飘渺聚散,好像悟到了什么。
“凡子畏果,菩萨畏因。就这男女之事,也得讲个因果。等会儿,你再慢慢地悟吧。”
瑛子痴呆呆地点点头,其实她还是不明就理什么因果呀,精神呀,肉体的。但她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这时薛先生又开始在瑛子的身后作起法来,口中低声地念着咒语,不一会,他小声地对瑛子耳语道:“该现光了。”
瑛子双手趴在桌沿上,头也没回,像梦游似的问道:“什么是现光?”
“现光就是该衣衫尽褪,现出真光来。”
“哦。”瑛子听了便像个乖巧的小孩似的开始脱衣解带,然后又光着屁股继续扶着桌沿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蹶着臀,听先生发话。
薛先生这时再拿出一张黄元纸来,让瑛子用嘴哈了哈气,再点燃,放到地上烧,这时瑛子闻到了一种从未闻到过的纸香味来,她的身子不禁打了个冷战。这时的瑛子明显感觉到她光着的屁股后面燃烧的纸钱一会儿便熄灭了。随之她的体温也开始下降,就连桌子上点着的香火光在此时她都能感觉到温暖来,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香火闪烁的微光,好像怕它也会随时便灭似的。这时,一阵风从门外吹进,吹到她的后背上,她一下子便觉得屋子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了许多,那感觉就好像是从温暖的被窝里一下掉进了冰窟窿里。她喃喃地催促薛先生:“你倒是快点呀,磨蹭啥呢?快点火吧,偶冷呢。”
可先生倒是不急,他还是照样在瑛子的身后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做着他的佛事。瑛子继续趴在那,她也不敢回头看,只好耷拉下头来,这时她才看到自己的裸身还是以前一样地白。
这时候薛先生的咒法好像念完了,瑛子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脱衣声。一阵体温也随之靠近她的身体,随后一双手便抓住了她的臗骨处说:“偶看下你的骨相”。
“你还会看骨相?”
“会一点,不精。不过看看还是行的。”薛先生说着又摸了摸瑛子的胝骨,耻骨,直到尾骨说:“你还真是个生儿子的料呢。”
“你还真能看呀,偶生仨小伙。”瑛子心里真服了,他怎么什么都懂呢。
这时薛先生开口问话:“你看到前面有什么了?”
“没有。”瑛子眼睛朝前望着说。
“你朝上看。”
“什么也没有。”瑛子的头又朝上扬了扬。
“再看。”
“没有啊。”瑛子的头已经仰起来了。
“你没看到孙悟空要大闹天宫了吗?你看,他开始腾云驾雾了,哦,他遇到天兵天将了,红孩儿出来了,哪吒也来了,快看,二郎神也来了,哇,二郎神中间的那只眼睁开了,是只竖眼,看到竖着的眼睫毛了吗?看到了吗?”
瑛子听着薛先生在她身后不停地说着,好像真看到了二郎神的那只眼,不过她倒是没看清这只眼是个什么样子来,可薛先生的话却让她联想到了其他的形象来。她在一阵欲生欲死中不停地想找到薛先生所说的精神与身子分开后是个什么样子,一阵如痴如醉的昏昏欲睡之感觉袭了上来,咦!这时她到是觉得从一阵伏暑的西南风从身后一波一袭地刮来时,于一阵燥热浪涌的骇涛中,看到了薛先生所说的那些三头六臂的神仙与她一起翻江倒海,腾云驾雾起来。
就在这时,她感到了薛先生倒像个孙猴子舞起了金箍棒,因为这时候她才知道薛先生说的大闹天宫是啥回子事。这一闹,便闹得天翻地覆,不可开交。直搅得东海龙王心惊肉跳,直闹的太上老君炉膛翻灶。瑛子第一次感受到了这金箍棒的厉害,真的有七十二变之功,上天入地之妙。看来这个薛先生不但有才学,还有神功。瑛子觉得他最起码三五个时辰功力不减。
此时的瑛子,浑身感觉到了一种温热的水倾泻而下的温暖,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火热。她努力地不张开嘴大喊大叫,因为她怕冒犯了神。她咬着唇不声不响地坚持着。像个缄默的斗士望着那支燃烧的香,心里在体会着薛先生所说的精神世界在此刻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她瞻望着香火的后面,仿佛看到了一束阳光迎面而来,就在她还无瑕顾及这阳光的温暖时,她感觉到了一把火又从她的身后体腔中“嘭”地一声点燃了。她还没来的及思考眼前阳光下的影像,这身后的一把火,早已烧的她大汗淋漓。她有气无力地支撑着身体,头耷拉着,她觉得这把火像是被机器里的活塞不停地将热流送往身体的各个部位,每根汗毛都张开了似的,汗也随之从额头,鼻尖,下巴,甚至乳房上跌落下来。这时她又听到薛先生在喃喃地说:“看啦,白骨精出来了,蜘蛛精出来了,她们出洞了,出洞了,蜘蛛精吐丝了,快看,吐丝了。”
瑛子低勾着头,下意识地瞄眼朝自己的肚脐眼看了一下,她倒没有看到肚脐眼吐丝,只看到了自己岔开的腿后,一双长毛的腿在那站着不停地前后拉动。这时,一个瑛子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她的身子中一闪而过,像是雨天过雷似的麻木。只一瞬间,她的脑子好像也麻木了,无数个虾兵蟹将一起涌进了她的身体,在与孙猴子缠斗。她开始惊恐万状地发起抖来,身体的肌肉也不听使唤地开始抽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居然成了喧嚣的打斗场。而且一个个都那么地霸道,那么地嚣张,那么地不近人情。
就在瑛子震惊的张大了嘴,欲呼号而又发不出声的时候。一阵无以复加的洪流漫天盖地地涌来。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因为她已经快不能自主地呼吸。她开始看到眼前的一切居然飘浮了起来,一点一点地向上升着,感觉所有的东西都像变成了羽毛,只要轻轻地吹一口气,似乎这眼前的一切马上便会烟消云散。这难道就是薛先生说的那个精神世界?这如果是的话,瑛子觉得一点也不好。因为不踏实。
就在瑛子疑疑惑惑地体验这种从来也没有体验过的感觉时,还没等好品出个味道来,就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在撕声力竭地大叫:“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在偶的家里做这等子丑事呀?还要不要脸?快分开。”
瑛子听到这声叫喊时,头脑中还是混沌一片。她想都没想便随口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分不开了,再也分不开了。”
“怎么分不开啦?狗呀?”霞丫头一听更是气急败坏。
这时瑛子才听出来叫喊的人是霞丫头,她怎么回来了?唉,早不回,迟不回,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回?”瑛子连忙一收身,这时他感觉出薛先生也抓紧着最后的机会,完成了他的最后一击。
停止后的薛先生看上去很沮丧,他不再口若悬河地高谈阔论着叫喊那些神仙的名字。只哀叹地朝霞丫头说了一句:“你坏了偶的咒法了,破了,破了。”
霞丫头一听便火冒三丈:“不要脸的东西,还破了,破了呢?怎么不死了呀?”
薛先生提起裤子,拿上罗盘抬脚便往外走,一只脚跨出门槛时,他还不忘回头说了一句话:“不出半年,必有血光之灾。”说完便走了出去。
还在系裤子的瑛子听到这句话时,手一下子便停在了那不动,只听到她“哇”地一声便嚎啕大哭:“命啊,命啊!”
这时霞才看到桌子上点燃的香火,还有地上燃烧纸钱的灰烬。但她还在气头上,指着瑛子说:“你走吧,以后别再来了,偶呕心。”
瑛子灰头土脸地走出了门,这时她才看到天上明晃晃的大太阳还在一个劲地晒呢。可她的内心怎么就“嘭嘭”的跳个不停呢?是恐惧吗?还是因为薛先生临走时撂下的那句话?这不会是魔咒吧?一想到这魔咒两个字,一瞬间便将瑛子整个人像掉进了凉水中颤抖起来,莫名的恐惧一下子在全身蔓延,直到她的四肢百骸,及至汗毛发梢。
由于刚才几个时辰的折腾,本就疲惫不堪的瑛子再受到这样一句恐怖言咒的恐吓。随即瑛子便觉得心里发堵,一阵窒息、绝望、恐惧之感便像云似的从天边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她痛苦地哭不出声来,解脱似的笑了一笑,腿一软,跌坐地了地上。这时她看到一个人影从光彩夺目的阳光中朝她走了过来,此时的瑛子已无瑕顾忌自己眼里流出的泪,她睁大眼定神一看,居然是抶不响,而抶不响在看到她坐在地上的时候,居然没有伸手拉她一把,独自从她的身边踱了过去,只一会,他的背影便在阳光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时候,天阴了,太阳暗淡了下来。瑛子坐在地上感觉到了地气渐渐地越来越阴沉。这阴气是不是就是薛先生所说的阴?瑛子连忙一骨爬起身,她可不敢让这阴气钻到自己的身子里,她叹了口气,用手拍拍屁股,垂头耷脑地回了家。
这时候,风起了,风在瑛子的身后刮来,阴森森的冷。瑛子抱着臂膀,抖抖擞擞地朝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