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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深夜来电
午夜，一辆红色奔驰穿过大十字闹市区，向位于锦江河畔的水晶阁俄罗斯别墅驶去。萨克斯演奏的《回家》在轿车里悠悠地回响着。每天忙于奔命的乔珍，只有在这时，心灵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乔珍是锦江房产公司的总经理，虽说已经跨过四十的门槛了，脸上却既没有斑点，也没有皱纹。大而明亮的眼睛，透出一种妩媚。那种妩媚，是乔珍所独有的。它不像普通女人的妩媚那样，娇柔做着。她的妩媚透着一种精明，一种智慧。不少想在她身上打主意的官员，在那样一双眼睛下，不得不放弃卑鄙的非份之想。乔珍结过两次婚，但对方都不是她钟爱的人。她心里爱着的那个人，却始终没能牵着她的手走进婚姻的殿堂。这是她心中的隐痛和遗憾。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和相互算计，使得她的心变冷了。可是，只要闲下来，只要想起那个人，她的心就会禁不住怦怦地跳动。她原以为婚姻可以使自己忘掉他的。实情也确实如此。曾经的婚姻使她短暂地忘记过藏在心灵深处的那个人。然而，随着婚姻的破裂，那个人便从记忆的深海中浮现出来了。此刻，乔珍又想起了他来。
乔总。到了。司机小曾把车停在一栋苏式别墅前，轻声提醒到。
乔珍愣了愣，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才缓慢地移动着身子走下车来。她伸展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脚，然后款款地跨上大理石台阶，走进了充满着俄罗斯情调的别墅。别墅的客厅里摆放着古朴的欧式家具，柔和的灯光下，挂在东西两侧墙上的俄罗斯油画《春天》和《向日葵》显现出一种勃勃生机的美丽。《春天》里的半裸女人金发碧眼，双手托举着一个蓝色的瓷瓶，大大的双眼专注盯着蓝色瓷瓶。丰满的胸部和玉腿，彰显着她的青春和魅力。熟悉乔珍的人，在见了《春天》后都说，她很像油画中的女人。乔珍明白这是人们有意在恭维自己。对此，她常常是一笑了之。相比之下，《向日葵》比《春天》的际遇就差多了。如果《向日葵》不是挂在乔珍这样有名望的成功人士的客厅里，可能就很难有人把它当成艺术品看了。因为它实在是太普通了。画面上除了怒放的向日葵外，便再没有值得观赏的东西了。然而，这幅画却恰恰是乔珍的最爱。深夜人静的时候，她常常伫立在《向日葵》下。当她的目光触到画面上朵朵怒放的向日葵时，耳朵里便真切地听到了向日葵花开的声音。在那种声音里，她的思绪会飘去很远很远。
这些天来，6号地产的事，使得她头都大了。她没有想到，在事情眼看就要落实的的时候，会半路杀出个陈妖精来。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变故，6号地产的用地合同，早就签了。王副市长前几天态度都还是非常坚决的，说，6号地产就应该由像锦江房产公司这样有实力的房开公司来开发。
锦江房产公司就是乔珍的。自建立以来，一直广受关注。市民对她的议论不少。一个四十岁不到的女人，怎们会拥有上亿资产的公司？她要么有通天的能力，要么就是傍上了大腕，再不就是出卖色相。对于那些无聊的猜测，乔珍从来不当一回事。就像天要下雨，鸟要飞一样，是没人能够阻止的。她十分熟悉自己生活的是一块什么样的土地，许多事情，你越是辩白，就越是说不清楚。那还不如干脆不说。乔珍的这一招，还真见了成效。那些流言，在她的沉默中，很快就烟消云散了。但是，对于她和她的锦江房产公司，人们依然特别的关注。尤其是她即将要开发的6号地产的项目，更是成为了梵净山市的一个热点。
女佣蔡妈蹑手蹑脚地把已被水放到乔珍面前，说，乔总，喝点水。
蔡妈，说你多少回了，不要叫我乔总。乔珍声音有些沙哑。
叫惯了。蔡妈说。
以后就叫我乔珍。乔珍说。
蔡妈点点头，说，你这些天太累了，早点歇息。空调我已经给你开好了。
你也早点休息。乔珍打了一个呵欠。
蔡妈走后，乔珍的思维，又回到了6号地产上。是谁在从中作梗呢？是丰源、大正，或是其他？他们是单独，或是联手？如果只是单独一家，那就不是锦江房产公司的对手；如果是多家联手，事情就麻烦了。但，不管是那种情况，都必须拿下6号地产。这样一想，乔珍的睡意全消，她的大脑已经在构想6号地产的争夺方案了。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
谁会在半夜里打来电话呢？乔珍一边想着，一边拿起了茶几上的手机。
乔珍一看手机显示的号码，尽管心中不快，还是把手机拿在了手上。
乔总啊，谢谢你的饭局。对方打着嗝说。
乔珍似乎闻到了一股从手机里传出的酒味，皱了一下眉，应酬道，王市长能够赏光，是我的荣幸。
不不不。这话应该倒过来说。能赴你这样的美女企业家的盛宴，才是我等的荣幸。
王市长，你过谦了。我们企业要发展，怎么少得了你这位大市长的关照。
支持民营企业的发展，是我们政府义不容辞的责任。今后乔总的事，就是政府的事。
是吗？乔珍语气平静，没有显露出王副市长所企盼的激动与兴奋。她想，要真是这样的话，今天下午就不用在天上人间酒楼请你市长大人吃饭了。
这话就只跟你说。哪说，哪甩啊。王副市长大概感觉到了乔珍的冷淡，便自己找了个台阶。
王市长对锦江房产公司的关心与支持，我会铭刻在心的。乔珍借这句一箭双雕的话，把在沙湾那块地产上对王副市长的怨恨发泄了出来。
说来说去，你还是对我有成见啊。王副市长酸不溜秋地说。
我哪敢啊。本来在餐桌上乔珍就想刺激一下王副市长的，但却顾于面子，几次把到嘴边的话都咽回去了。现在两人各在一端，顾虑没有了，当着面不敢讲的话，此时张嘴就来。
沙湾那块地迟迟落实不下来，不是我不尽力，实在是有难处啊。
屁话！没有难处，我会低三下四、几次三番地求你吗？这话乔珍只能在心里嘀咕，是万不能说出口的。
看看，我说中了吧。
市长真是料事如神啊。
过奖过奖。
沙湾那块地产的事还请王市长多多费心。
当然。当然。不过你是晓得的，丰源和大正两家房产公司热情也很高。他们也想在沙湾开发区树一树自己企业的形象。
王副市长有意把丰源和正大两家公司抬出来，就是要让乔珍知道，对沙湾那块地产，不光是锦江公司希望拿到，别的公司也没有闲着。
王副市长的弦外之音，乔珍自然是听明白了的。表面看是在告诉乔珍一条商业秘密，实则是向乔珍抛出了一枚诱人的诱饵。乔珍略着思考，爽朗地说，好啊，现在成三国鼎立了。
丰源和大正可是很有实力的公司啊。
王市长的意思是我们锦江公司缺乏竞争实力？
我是那个意思吗？
那么是我多虑了。
你们女同志有时就是爱猜疑。锦江公司的实力谁不知道？
如果只凭实力就能拿下沙湾的那块地产，我就不麻烦你王市长了。乔珍强压着心头的火气说。
你跟别的女人就是不一样。明事，知礼。
乔珍不想再跟王副市长麽嘴皮，便打了个哈欠说，时间不早了，为了不影响市长大人休息，关于沙湾那块地产的事，改日我专门登门拜访。
那就说好了。我等你啊。
乔珍气恼地关上了手机。
沙湾是梵净山市的经济开发区，离市区8公里。那里原来是优质大米香米的生产基地。自前年被市里确定为经济开发区后，土地的价格成倍地疯长。乔珍的锦江房产公司开始并没有去沙湾发展的打算，直到去年一家招商引进的大型食品公司在沙湾开发区奠基后，才确定进入沙湾的。乔珍看上的那块地，依山傍水，视野开阔。在开发区的规划图中被命为“6号地产”。同时看上这块地的，还有丰源房产公司和大正房产公司。三家公司对外都宣称自己拿到了6号地产的批文，其实都没有拿到，都是在炒着。乔珍下午请王副市长晚宴，为的就是6号地产。
对乔珍的邀请，王副市长心知肚明。可是在餐桌上，却一字不提。说的都是些男女间半荤半素的擦边儿玩笑话。乔珍心里恼着，脸上却一脸灿烂的笑容，仿佛王副市长的光临给了她天大的面子。王副市长之所以不明确表态，是他所希望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得到。这一点，乔珍是十分清楚的。早在两个月以前，乔珍第一次去找王副市长时，他就暗示过她。当时乔珍很生气，但是，为了拿下那块地，她只能忍气吞声，强作欢笑。王副市长刚才的电话，看似闲聊，实则是在进行打探。尽管6号地产是她急于想拿到手的，但是不能因此而出卖自己的尊严。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些年，她深知其险恶。如果一步走不稳，便会步步摇晃。她不想也不敢得罪王副市长，毕竟他管着沙湾经济开发区，直接地说，他管着6号地产。谁要是想拿到6号地产的开发使用权，谁就得先拿下他。乔珍最后说的“关于那块地的事，改日我专门登门拜访。”，便是有意放出的信号。她相信，自己放出的那个信号，足可让王副市长兴奋整整一夜。
睡意开始袭来，乔珍强争着眼睛，把这一天所做的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当她的脑子开始运作起来的时候，一个硕大的“6”字便跳了出来。她眨了眨眼睛，想赶走那个刺激着她大脑神经的“6”字，可是却怎么也驱赶不走。自打丰源公司和大正公司介入6号地产以来，6号地产便成了她的一块心病。公司的郭副总建议她退出，被她冷落了好几天。郭副总的建议她不是没有考虑过，假如一旦退出，前期的投入且不说，重要的是她将无颜在铜江市商界立足。6号地产于她来说，就是绷在弦上的箭。
乔珍想过了，王副市长所说的难处，肯定是丰源和大正两家公司的介入。她不知道那两家公司究竟采用了什么样的公关手段，使得王副市长迟迟不作出明确的表态。如此说来，他是在等待和观望了。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该怎么办？乔珍陷入了一种无助的境地。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乔珍，脑子里反反复复地出现着王副市长那张看起来十分慈善的面孔来。她想，是该在王副市长身上下功夫的时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