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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沙湾舌战
李大苇给黎大运打完电话，就再坐不住了。乡里既然已经开动员会了，说明沙湾开发区马上要启动了。那么，6号地产的争夺将进入白热化。现在必须马上去一趟沙湾，找黎大运协商土地价格的事情，并把土地出让的意向协议签订下来。出发前，他给汪二打了电话，邀约他一起去。汪二推说公司有事急着要处理，可能去不成。李大苇就把目前的情况简要告诉了汪二。汪二在短暂的沉默后说，你先去，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就赶来。李大苇心里很不痛快，都火烧眉毛了，什么事不能放下？
李大苇一路风驰电掣赶到黎大运家时，黎大运刚刚进屋。
从乡里回来的路上，乔珍跟李大苇两人就总在他脑子里打仗。任他怎么驱赶，就是赶不走。他有种预感，就这两天，他们二人必定会来沙湾。我该如何应对呢？李大苇为人狡诈、阴毒，又有把柄捏在他手里，如果他提出要跟村民草签土地出让协议，我怎么办？我得尽快想出个办法来。
然而，不等黎大运想出办法，李大苇的车已经停在他家院子里了。
黎大运听到轿车的轰鸣，就知道麻烦事来了。
黎村长在家吗？李大苇一下车，就大声地嚷开了。他如此先声夺人，就是想给黎大运一个下马威。
黎大运听出是李大苇的声音，尽管心里极不情愿，还是满脸堆笑地迎了出来，热情地说，李总，你好快啊。刚才你还在电话那头，眨眼就到我家门口了。
不快不行啊。李大苇说着，把手里提着的两瓶梵净山酒放在了黎大运家堂屋的桌子上。
李总，你太客气了。黎大运言不由衷地说。
你我兄弟，不说那些客套话。
李大苇想，先套下近乎，看他怎么说。
你每次来都这样，我消受不起啊。黎大运这话半真半假。真，是因为有6号地产参夹在中间，事情不好办；假，是因为每次李大苇送的东西，他都如数收下了，并不作拒绝。
黎村长，你说这话就见外了。李大苇说，我是到你的地盘上来，应该的。
黎大运听到“地盘”两字，顿时明白李大苇为何匆匆而来了。
我这也叫地盘的话，李总你的丰源就是王国了。黎大运顿了顿，跟着李大苇的话绕了一句。
哈哈哈——没想到黎村长还是个幽默的人。李大苇的哈哈老远就能让人听见。
黎大运陪着笑了笑。
黎村长，会议开得热闹不？李大苇绕了一圈后，终于归到了正题。
就是个布置工作。黎大运干咳着说。
沙湾开发区建设就要启动了，我来的目的，想必你老兄是知道的？李大苇说。
知道。知道。黎大运嘴里应着，脑子却在想应付的策略。
事情不急，我是不会来麻烦你老兄的。你看，你们的动员会都开了，我的事还悬着，心头放不下啊，就赶来了。李大苇说得很诚恳。
你的事，我一直都在想呢！黎大运说。
这个我相信。李大苇说，不过，时不待我，还请你老兄动作快一点。
明着跟你说吧，我跟十多家农户谈过了，他们说要是你出的价比别的公司高，他们就把土地卖给你。要是低了，嗨嗨，工作就不好做了。黎大运先给李大苇做了个扣。
要是那样，我就不找你老兄帮忙了。李大苇的表情由晴转阴了。
黎大运装着没看见，说，村民们是靠在地里种菜、种瓜什么的来求生活的。卖了地就再不种不成了。所以，他们提出多卖几个钱，我想李总你一定是理解得的。
道理是那么回事。可我也有我的困难。李大苇知道这是黎大运在跟他打马虎。
难得李总理解。黎大运说。
黎村长，我也需要人理解。你不要看我一天风风光光的，那是在撑场面。就说这6号地产吧，步步都得花钱，这土地的价格，能低一点是最好了。李大苇终于把6号地产给抬出来了。
不是我不帮你，只要你的价比锦江公司高一点点都行。黎大运觉得只有拿价格来做挡箭牌，才能封得住李大苇的嘴。
老兄，要是那样，我还用得着邀你去三亚考察吗？李大苇拿出了他的杀手锏。
果然，黎大运一听，神情就变了。
当然，不是就没有办法了。黎大运怕李大苇再说下去，就改了妥协的语气说。
我不管你什么用办法，但价格不能高于锦江公司。最好是低于锦江公司。李大苇的口气就像是在给黎大运下命令。
这个——我只能说试试了。黎大运本想说“这个我办不到”，思量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要把话说绝，先拖着，免得惹出麻烦。
不是试试。是一定争取帮我办到。李大苇越发横蛮了。
那——黎大运心头的火呼呼地直往上窜，但终究被他给压住了。
老兄，给个痛快话。李大苇威逼道。
村民们已经跟锦江公司草签过协议了。要改过来，我得一家一家地去做工作是不？这就得要时间？黎大运无奈之下，来了个缓兵之计。
你动作得快。李大苇找不到驳斥的理由，只得退后一步说话。
只要一有进展，我立马通知你。黎大运说。
我等你消息。李大苇说着就要走。
就在这当口，来了一辆奔驰。黎大运一见那车，差点就晕了。李大苇还没有应付出门，又来了个催命的。
乔珍推开车门，就看到了李大苇正从堂屋里走出来。她先是一愣，继而迅速调整了表情，并主动上前跟李大苇打了招呼：
李总，你好！
彼此彼此。李大苇勉强挤出个笑来。
沙湾山清水秀，李总真会找地方消遣啊！乔总感叹地说。
你乔总不也一样？李大苇应酬道。
黎村长，不欢迎我啊？乔总把头转向黎大运说。
这是哪家话？屋里请。黎大运热情地说。
乔珍走了两步，停住，转回头，对李大苇说，李总，不坐会再走？
那——就陪乔总再坐十分钟。李大苇伸出一个指头，就十分钟。
黎大运夹在乔珍跟李大苇中间，招呼这个不是，招呼那个也不是，再加上内心急，脑门子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进入堂屋后，乔珍坐右边的沙发，李大苇坐左边的木凳，黎大运忙着倒水泡茶。
黎村长，我跟李总都不是外人，你就别忙了。再说，我也不口渴。乔珍说。
进了屋茶总得喝一口吧？黎大运双手把一个青花搪瓷杯递给了乔珍。
先给李总吧。乔珍明知黎大运不会把递到手里的茶再拿走，就故意端出礼让的姿态说。
一样一样。李大苇极力掩饰着心里的不快。
茶水安排停当，黎大运不得不坐下来了。可是坐哪好呢？坐沙发吧，担心李大苇认为他跟乔珍一派；坐木凳吧，又怕乔珍误会。想来想去，黎大运最后确定，那边都不坐，另端凳子，坐在了堂屋正中的方桌边。
乔珍见状，说，黎村长有意思啊。
黎大运没有搭话。他没搞明白乔珍说的是啥意思。
李大苇看看三人的坐法，突然明白乔珍的意思了，就说，哎呀，不愧是女才子啊！
李总更是人中英豪啊。乔珍知道李大苇读书不多，特意刺他一下。
哈哈——哈哈——李大苇干笑着，却无话。
李总，跟黎村长三亚玩得还开心吧？乔珍抬出三亚旅游的事，是在暗示李大苇，别以为你的那档子事我不清楚。
喝茶。喝茶。黎大运生怕牵扯出他跟小姐的事来，赶紧叉开话题。
看来这个女人的眼睛一直在盯着我。李大苇暗想。
不知道今天李总来沙湾，是叙旧呢，还是有别的什么事？乔珍开始发动进攻了。
兼而有之吧。
李大苇这回变聪明了，也不给乔珍明确的答复。两人就此打起了心理战。
是这样。乔珍喝了口茶说。
黎大运一会看乔珍，一会看李大苇，想说句话都插不进去。
哎呀，沙湾真是个好地方，难怪李总看中了这里。乔珍觉得自己必须掌握说话的主动权。
你乔总不也来了吗？李大苇说。
我想不来都不行啊！乔珍皱着眉说，我即将开发的6号地产在沙湾，正热火朝天地搞着规划，你说我能不来看看吗？
乔珍的这一招这无异于在向他李大苇宣告，6号地产非我莫属。
乔总就那么自信？李大苇不冷不热地说。
自信不好吗？乔珍说这话时，把头扬了起来。
鹿死谁手，还不好说呢。李大苇态度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你我把话挑明了，比在暗处搞小动作好。乔珍语气强硬地说。
那乔总的意思，我李大苇是在搞小动作了？李大苇的情绪有些激动。
黎大运见两人都火气外冒了，赶忙站起来说，你们到我家来，是看得起我黎大运。我也知道你们找我是因为什么。不过今天不谈那事，好不容易坐到一起了，我们吃餐饭，喝点酒，好不好？
乔珍见黎大运那样说，就不好跟李大苇较劲了。饭呢是不能跟李大苇吃的。事情肯定也谈不成，那不如早点退出的好。于是就站起身说，不好意思黎村长，打搅你了。饭，我下次来吃。
那咋行呢？黎大运追着向外走的乔珍说。
黎村长，6号地产的事，你可要把我放在心上啊。乔珍临上车时把这句话留给了黎大运。
乔珍的车才发动，汪二的车来了。
乔总，怎么走了？汪二摇下车窗玻璃对还没来得及关上车窗的乔珍说。
汪总，今天沙湾可真是热闹啊！乔珍话外有话地说。
热闹！热闹！汪二嘿嘿笑着，下了车。
你怎么才来？李大苇埋怨道。
对不起。对不起。汪二应酬李大苇后，转身跟黎大运握了下手，黎村长，你这地盘就要发达了啊！
大家发财。黎大运奴气十足地说。
人家只差明枪真刀地跟咱们干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李大苇对汪二的晚来十分不满。
李总，告诉你个事。我最近资金周转出现了大问题，银行贷款追的又紧——
你不要跟说那些。你紧，我也紧。但是，6号地产的事，你不能拉稀摆怠。李大苇打断汪二的话说。
我说的就是6号地产的事。昨天，公司开了个董事会，我的提议没有通过。汪二说到这，两手一摊，你我合作开发6号地产的事，办不成了。
你——你——李大苇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消气。消气。黎大运劝着李大苇时，心头想的却是巴不得他一口气上不来，那就一了百了啦。
实在是对不起啊李总。公司的事我一个人说了算不得数的。以后再找机会合作吧。汪二说。
你——是不是倒向锦江了？李大苇怒视着汪二。
跟一个娘们合作，是我汪二干的事吗？
汪二，你行，你有种，跟我下了这么大个套。不过，我告诉你，6号地产我决不放弃。
李大苇气急败坏地冲出堂屋，开着车一溜烟跑了。
跟着，汪二也离开了黎大运家。
望着远去的轿车，黎大运想，今天算是应付过去了。明天他们要是再来，又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