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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分头行动
按照在梵宇酒吧的商定，李大苇和汪二分头开始了公关行动。李大苇首先要搞定的人物是王副市长。王副市长是个近视眼，眼镜片儿厚厚的，像啤酒瓶底。他有个不怎么雅致的外号，叫豆腐，是一次吃饭时得来的。
那是两年前的事了。李大苇为跟王副市长套近乎，请他在天上人间酒楼吃饭。为显示自己的大方，李大苇请王副市长和陪同的朋友，一人点一个菜。轮到王副市长时，他说，算了。你们点了就行。李大苇说，不行。领导必须得点。不点就是看不起他李大苇。王副市长说，照你这么说，我是非点不可了？李大苇脸上堆着笑说，不是强求。是请求。你点了，我脸上才有光。王副市长装着严肃地说，尽说好听的。其实呢，他心里是蛮受用的。李大苇说，你能光临，就是给我面子嘛。王副市长说，肉啊鱼啊不能多吃。据我老婆说，豆腐含有8种人体必需的氨基酸，以及丰富的矿物质和维生素，还含有动物性食物缺乏的不饱和脂肪酸、卵磷脂等。李大苇说，豆腐的营养价值那是没得说的。王副市长兴致很高地继续道，在西方，近年来豆腐名声大振，深得人们喜爱，被公认为“最佳食品”和“植物肉”。据测定，每100g豆腐含钙量为140－160mg；豆腐又是植物食品中含蛋白质比较高的，蛋白质含量为45％左右，脂肪含量占20％左右，碳水化合物含量30％左右。李大苇恭维说，想不到王市长对豆腐有如此深入的研究。王副市长得意地笑了笑，说，纯属耳濡目染。不是老婆天天在耳边念叨，我也不知道那么多。关于豆腐，还有一点最重要，国外最新研究发现大豆具有防癌抗癌的作用。大豆中所含的蛋白酶抑制素、肌醇六磷酸酶、植物固醇，分别具有抑制乳腺癌、皮肤癌、膀胱癌的效果，并能抑制结肠癌、肺癌、胰腺癌、口腔癌等，大豆富含的异黄酮被确认为最理想的抗癌物质。所以，大家要多吃豆腐。李大苇赞叹地说，王市长博学啊。你不说，我们根本就不知道豆腐的这些知识。王副市长说，鉴于此，我就点个杏仁豆腐了。
那之后，王副市长喜欢吃豆腐的事，就在梵净山市商界传开了。老板们聚会点豆腐类菜，不说“豆腐”，而说来个王市长的爱菜。于是，一条新歇后语应运而生了。那句新歇后语是：王市长的爱菜——豆腐。
为迎合王副市长，李大苇定了九龙酒店的豪华雅间东山阁，点了四个豆腐菜，单等王副市长光临。李大苇首先选择攻克王副市长，不光是他跟王副市长关系密切，更为重要的是，通过王副市长说话，好做其他部门的工作。如今，要打通关节，金钱的润滑固然重要，但是有官位的人物肯站出来说句话，作用也是相当大的。有时候，它比金钱还管用。李大苇经过这些年的商场滚打，对官场之道，多少摸着了一些门道。一般来讲，凡属市里领导分管的单位局长、处长，对其分管市长的话，都是言听计从的。即便心里不痛快，表面上还得高兴地应承。6号地产涉及的部门比较多，再加上对手又是精明的乔珍，如果走不好，不但拿不到6号地产的开发权，还会鸡飞蛋打，名誉扫地。如果拿下了王副市长，就等于拿到了进入6号地产的通行证。对于这样一位重磅级人物，只吃饭，只吃豆腐，都是不能拿下的，为此李大苇来时还专门去银行取了款。王副市长不喜欢银行卡，觉得那太麻烦。甭管是自己，还是老婆取钱，总要站队，总要被熟人看见。取钱见到熟人，是王副市长的一大忌。李大苇在送银行卡碰壁后，就改为直接送现金了。当然，送的时候还得讲究技巧，不然王副市长是不会收的。他怕沾染受贿的嫌疑。
李大苇是中午约请的王副市长。王副市长先是说有个会，不能来，后来，在李大苇的再三邀请下，王副市长才答应尽量挤时间赶来。领导们开会，是常有的事情，不能赴约，也在情理之中。但是对于王副市长，并不完全是这样。他即便没有会，也会故意摆出繁忙的架势。李大苇对此道，是太熟悉不过了。约定时间早到了，王副市长不但人没来，连电话也没打个。李大苇想，王副市长是真开会，还是另有应酬？假如是另有应酬，那就被他耍了。他掏出手机，几次想给王副市长打电话，结果，忍住了。他突然意识到，那样做很不妥。人家毕竟是市长，不是手下的兵，喊往东，不敢朝西。无奈，只得等待。在焦灼的等待过程中，李大苇脑子里一直在想他的那个假设。如果王副市长真的在应酬，那么，应酬的对象是谁呢？会不会是乔珍？要是平时，李大苇才懒得去想。现在不一样，因了6号地产，对王副市长的行踪，他就尤其地关注。李大苇一心盼着的手机铃声终于响了。王副市长告诉李大苇，省里来了个检查组，他必须去陪。饭局只好改日了。接听完电话，李大苇怒气冲冲地大骂了一声“狗日的耍我”。
相比起来，汪二那边要顺利得多。别看汪二平时像个马大哈，在公关上，他的智力一点不差。这天，他约请的是土管局的陈局长。陈局长身材跟常人有点不一样，上下身比例严重失调，上身的尺寸远远大于下身。冬天不怎么看得出，夏天穿短裤和背心时就原形毕露了。陈局长有钓鱼的爱好。汪二曾跟他一起钓过。这次为了6号地产，汪二在约请陈局长前，特意去省城花了五千多，买了套“龙王恨”钓具，目的就是想钓住陈局长。钓具买回来那天，汪二就给陈局长打了电话。
陈大局长，有样好东西，想不想看看？
你能有啥好东西？
甭管是啥，保你喜欢就是了。
我忙呢，你就别来那一套了。
这么说你是不想知道？
勾引我是不是？
哪里哪里。
说不说？不说我挂了。
汪二见目的已经达到，就说，事情是这个样子的。我一个哥们从省里带了套钓具过来。我不能独自享用，是不是？陈大局长要是肯赏光的话，我们一起享用。
好好好。我就猜到了是钓具。改天有空，我跟你联系。
这次跟陈局长的见面，向来主动的汪二，变成了被动。陈局长在电话里告诉汪二，带上钓具，鸳鸯湖见。
鸳鸯湖是个人工湖。水域面积大，湖面鸳鸯多，因此而得名。湖边有茅亭。茅亭的柱子是水泥做的，上面的木纹，跟真的圆木差不多。不认真细看，就被以假乱真的技艺蒙骗了。坐在茅亭的石凳上，脚可以直入湖中，划拨、搅动湖水。湖边靠山的小径，向湖的深处蜿蜒地延伸着。汪二同陈局长的见面，就在茅亭里。
许是心情急迫的缘故，陈局长比汪二先到了茅亭。他猜想，汪二带来的一定不是一般的钓具。
老远，汪二就看到了在茅亭里来来回回走动的陈局长。从陈局长走动的动作里，陈汪二看出他已经等得坐不住了。
陈局，对不起。车在路上抛锚了。汪二撒了个谎。
快把东西给我看看。陈局长迫不及待地说。
怕你不喜欢呢。汪二有意要刺下陈局长。
啰嗦。快快。
汪二不听陈局长的催促，慢条斯理地把袋子打开，将里面的钓具取了出来。陈局长一见黑亮黑亮的钓竿，眼睛就直了。汪二把钓竿拿到手上，说，这漆艺没得说的吧？接着又把杆子拉成了一张弓，试了试弹性，说，四五十斤的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拖上坎来。
我看看。陈局长接过汪二递来的钓竿，一会甩线，一会拉伸，真是爱不释手。
还行吧陈局？
你这家伙无话找话。
那——还过得陈局的眼了？
这是我至今为止看到的最好钓竿。就是钓不起鱼，摸着也舒坦。
那你就用这跟钓竿试试运气。
我不能夺君子之好。陈局长言不由衷地说。
我要是君子，真个是有辱斯文了。像这样高贵华丽的钓竿，只有你陈局才配。
你这家伙啥时变得有才起来了？
跟着电视里学的。
还活学活用了。
下钩吧，陈局。
好。下钩。陈局长不再推辞，把鱼饵往钩子上一穿，挥臂将鱼钩甩进了湖里。
汪二借着给陈局点烟的机会，附着陈局耳朵轻声说，陈局，想问你个事？
讲。陈局说。
我想弄块地。
只要不是天鹅肉就行。陈局两眼盯着湖面，随口说道。
沙湾是不是有块6号地产？
陈局把目光从湖面收回来说，那块地，你不要打主意。
锦江可以开发，我汪二的大正也可以开发嘛。
问题不是那么简单。除了6号地产，我都可以给你开绿灯。
我就看准了6号地产。
这个没得商量。
乔珍使用美人计了？
屁话。上面有人发话，不好办。
上面是哪个？
有必要非得说透彻吗？
汪二还要问，被陈局长“嘘”的一声制止了。原来是鱼儿在咬钩了。看着一上一下沉浮的浮标，汪二想，这回鱼儿看来是不肯轻易上钩了，回去得把诱饵做香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