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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孪生姐妹
开心消费超市里长得跟乔珍像孪生姐妹的女子，叫玉竹，是个下岗工人。那份工作还是由市工会出面才得到的，她很珍惜。每天她总是第一个到，最后一个离开。向顾客介绍产品时，她总是笑盈盈的。那笑浅浅的，甜甜的，连女人都爱看。不久前超市老板在员工会上说，最近营业状况不好，公司准备裁减部分人员。玉竹听了那消息，几夜没合眼，两个眼圈黑得像大熊猫。同柜的姐妹问她咋回事？她担忧地说，要是公司裁到我咋个办？那个姐妹说，裁谁也裁不到你啊。玉竹说，我实在是被下岗整怕了。
乔珍第一次见到玉竹，是在开心消费超市。当乔珍看到天底下竟有跟自己长得如此相像的人时，委实吃了一惊。那会儿，她只是觉得奇，并没有往其他方面去想。开始打起玉竹的主意，是王副市长一次一次对她进行暗示之后。她很清楚，王副市长是得罪不得的。他的暗示，终究也是要给他明确答复的。既然有人跟自己长得相像，为什么不利用利用呢？如此，不但可以了王副市长的心愿，还可以作为钢鞭材料，把王副市长捏在手里。于是，她把邢小娜叫到办公室，两人精心地策划起来。
星期一，玉竹跟以往一样，早早地来到了开心消费超市门口。跟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超市门口前，站了一大片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超市员工。玉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里慌的不得了。她正欲向人打听，便听到有人怒嚎：干嘛偏偏裁的是我们？
玉竹终于明白发生什么事了。一时，脚就软得没了力气。但是，她还是强支撑着朝前面走去。她希望像同柜的姐妹说的那样，裁谁也裁不到自己。可是，当她费尽力气，走到门前，看到裁员榜里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目时，顿时天旋地转起来。
通知上说被裁的员工，在三日内去财务室结算工资。所有被裁减的人，除玉竹外，其他人都没有在规定期限内，去结算工资。玉竹实在是太需要钱了，到第三天的时候，便去结算了自己的工资。她是哭着从财务室出来的。财务人员把她应得的工资发给她后，又另外给了她五百元。说是老板对她的奖励。
从财务室出来后，玉竹曾经想去找老板的。她搞不懂，既然都把我裁了，为啥要奖励我？经过短暂的犹豫后，她静静地离开了开心消费超市。
那天的天气跟玉竹的心情差不多。阴阴的，厚厚的云低低地压在房顶上。玉竹走出开心超市后，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去？她拖着铅一般沉重的腿，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官塘花园的时候，她又看到一片人在围着看什么。她没有心思去细想，只凭直觉认为那些人也一定是在看裁员名单。心里便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在她就要走过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得体的女子走到她面前说，大嫂，这里在招保洁员，你不想去看看？
玉竹一听是有关招工的消息，眼睛立即就睁大了。她急切地伸出手，抓住那女子的衣角问，真的？
那女子点了点头。
你哄我？玉竹还是不相信。
我干嘛要哄你？你没看见那么都人都在看吗？
那女子沉稳的神态，使玉竹终于相信了招聘保洁员的消息是真的。于是，她不顾一切地朝人群中挤去。
那女子见玉竹挤进了人群，知道自己办的事情差不多成了，才拍了怕胸脯，缓了口气。
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保洁员的招聘谋划人——邢小娜。
此前，邢小娜专程去开心消费超市找过老板，希望他们能以合适的理由，解聘玉竹。超市老板正为裁员的事发愁，可一听说要解聘的人是玉竹时，就犯难了。超市老板说，玉竹是我们超市最优秀的员工，解聘她没有理由啊。邢小娜说，理由你们自己找。我们乔总希望你能够支持。老板说，乔总的事，我当然支持。问题是——邢小娜知道超市老板是真舍不得解聘玉竹，便说，实话告诉你，我们乔总看上她了，要聘她做私人保洁员。超市老板还想说点什么，邢小娜没让他把话说出来，紧接着又说，解聘她的工资由我们出。另外再加八百。超市老板磨的其实也是这个。什么优秀员工，全是借口。这一点，邢小娜早就看出来了。
玉竹跟着一帮应聘的女人，去到了锦江房产公司。进锦江公司前，她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招聘条件，觉得自己每条都符合。但她同时又想到，所有来应聘的人，条件都应该是符合的。所以，心里就像挂着十五只桶一样，七上八下的。在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她不像其他女人那样，东瞧瞧西望望。她在想，面试时话该怎样讲，才能够既不失体面，又能打动面试人员。
面试在十二楼的一间办公室里进行。过道上排着长长的等候面试的女人。再有三个人，就该轮到玉竹了。她的心仿佛不是自己的，慌乱地跳着。她很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就是控制不住。看着失望地从面试办公室走出来的女人，玉竹是既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她们没有被聘起，自己就有机会了；难过的是，她们可能会因为没有争取到这份工作，而使家庭陷入绝境。
玉竹走进面试办公室，看见一个女的坐在桌前在写着什么。
78号。那女的头也不抬地喊道。
玉竹没有反应过来，仍呆立在门前。
78号。那女的又喊了一声。
你是喊我吗？玉竹小心地问。
看看你手中的牌子。那女的说着抬起了头。
玉竹一看，便愣住了，面试的人怎么有点面熟，像在啥地方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那女的问。
玉竹没有应声，她的脑子里在想，究竟是在啥地方遇到过面试的人呢？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那女的提高声音问道。
叫——叫玉竹。
玉竹终于想起来了，面试女人，就是刚才在街上叫自己看招聘广告的那个好心人。
你是——玉竹睁大着吃惊的眼睛，没有了下文。
那女的向玉竹笑了一下，说，祝贺你。
玉竹被她搞懵了，自己是来应聘的，什么结果还不知道呢，有啥值得祝贺的。
你是说祝贺我？玉竹不解地问。
办公室里除了你，还有其他人吗？
我是来应聘保洁员的。请你不要拿我开玩笑。玉竹认真地说。
那好，我就告诉你，你被本公司聘用了。
就——就这么被聘用了？玉竹简直不敢相信。
是的。明天你就可以来上班了。
真的？玉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招聘这样的事，我能随便说吗？
谢谢。谢谢。玉竹连鞠了两个躬。
你不用谢我。我们聘用你，完全是因为你各方面条件都很适合。
玉竹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想到自己来应聘的，说多了反招人嫌，就默默地转身走了。
等等。面试女人叫住玉竹，继续说，你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十八楼公司老总办公室的保洁工作。
听到“老总”二字，玉竹心里禁不住一抖。于是，颤巍巍地说，你是说，我给老总打扫办公室？
对。你现在去四楼后勤服务部领衣服，明早八点准时来上班。
惴惴不安的玉竹刚走到门口，又被面试女人叫住了，玉竹，你现在是锦江公司的员工了，一切都得照公司的规定去做，你能做到吗？
保证能做到。这回，玉竹回答得干脆利落。
顺便告诉你一声，我姓邢，名小娜。也是为公司老总服务的。
至此，玉竹才弄清楚眼前这个有些神秘的女人的来龙去脉。
玉竹一脸喜色地出了面试办公室。在外等候面试的女人们，一见她的神情，便明白她被聘用了。她们搞不明白，在她之前面试的，比她年轻、漂亮的，多的是，可偏就没有人被聘用，她实在是太幸运了。
这种想法不仅其他女人有，玉竹本人也是这么想的。从开心消费超市结算工资出来时，她还担心找不到工作，没有想到，事情竟出奇地顺利。她暗自庆幸自己的好运。
玉竹在四楼的转角处，找到了后勤服务部。她领到的工作服，是一套深蓝色的。另外还有一个塑料的金色胸牌。胸牌跟她在超市上班时别的那个差不多，摸起来手感要好些。上面印着一排红色的文字。那排文字是“锦江房产公司”。玉竹用手在胸牌上来来回回地擦着，将胸牌擦得亮铮铮的。就在刚才，玉竹在接过衣服和胸牌的时候，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此时，看着拿在手里实实在在的胸牌，她终于相信事情是真的了。她小心地把胸牌别在了上衣上，然后，又举起来看着。看着看着，她的脸上就有了笑容。那笑，跟她在超市里向人推荐商品时完全不一样。推荐商品时，她的笑除了甜外，还隐藏着一种讨好与期盼。现在呢，隐藏着的东西全部退去了，只剩下了甜蜜的笑。看了一阵后，她把别着胸牌的工作服，紧紧地捂在胸前。她暗自庆幸自己幸运，同时也非常感激接纳她的锦江公司。
玉竹哪里知道，她的被裁减，接着又被聘用，一切都是邢小娜操作的。她更不知道，锦江江房产公司聘她，并非只是做个单纯的保洁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