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酒吧蹲守
郝所长对陈世雄报告的线索十分重视,当即安排他去缘分酒吧蹲守。
蹲守,是个磨性子的活。这活看起来比冲冲杀杀安全、轻松,其实不然。就像湾处打旋的乌江水,表面温吞吞的,低下漩涡连连,暗流奔涌。漂浮于江面的怀抱粗大的圆木,一旦被吸进暗流,眨眼就会从江面消失。看似轻松的蹲守,处处潜伏着杀机。因为,没人能够预计犯罪嫌疑人会在什么时候出击。陈世雄接受任务后,就感到责任很别的重大。
紧急会议的当晚,陈世雄就去了缘分酒吧。他穿着便装,上身是七匹狼的短衫,下身是乳白色休闲裤。左肩挎一个稻草人牌子的小皮包。男士挎包,是近年才在梵净山市流行起来的。抽烟的,主要是把香烟放在包里。当然也放钱夹、纸巾之类的小物件。不抽烟而又讲究外表利索的,就把手机、钥匙以及从前鼓在裤兜里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在了包里。陈世雄的包里,除了放着普通男人存放的东西外,多了样沉沉的黑黝黝的家伙。那家伙一旦发脾气,冒起火来,就会殃及人命。如不是执行特殊任务,郝所长是不让民警们随便带那家伙在身上的。
酒吧是城市夜生活的主要场所之一。各色人等在劳累一天之后,都喜欢到这里来消遣。陈世雄进入酒吧,选了个僻静的台子坐下。一服务生直挺着腰板走到他面前,用普通话问他,先生,几位?
一位。陈世雄答。
上点什么?我们这里有来自巴西的咖啡,法国的葡萄酒,还有······
青岛啤酒有么?陈世雄知道,自己要是不开腔,服务生会一直站着报完所有供应的品种。为避免干扰,更为了节俭,他只得照便宜的点。
有的。先生稍等。服务生微笑着说。
借着昏暗的光,陈世雄用职业性的眼光,观察起酒吧来。酒吧像个大洞穴,顶上装饰着或明或暗的彩灯。六根粗大的房柱,被装扮成了石钟乳。每根石钟乳上,挂着一盏盆灯。盆灯里只见袅袅的火焰,不见烟。这种灯,陈世雄以前见过,是专为舞台表演设计的一种电子灯。那烈烈的火焰,是红色彩绸做的。灯座下,有一小鼓风机,电源打开,鼓风机旋转,彩绸就会被吹得飘动起来。坐台围着中间的一个半园场地,依次摆开。右边,有一个通道。通道装饰华丽,两边的墙体上,贴着时尚的招贴画。画上的女人,全都半裸着丰满的胸脯。她们的嘴唇血红性感,眼神充满着挑逗。左边,是包房。包房门上端,安装着磨砂玻璃。柔和的灯光透过磨砂玻璃,给人以温馨的感觉。里面的陈设,陈世雄看不见。他猜想,那应该是很豪华的。一些年轻时尚的女子,提着小包,在各包房间穿梭着。她们极有可能就是市民们所说的鸡。这些寄生在城市的女子,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陈世雄中学时就读过老舍先生的著名短篇小说《月牙儿》。对月牙儿母女的遭遇,他是很同情的。当读到月牙儿被生活所迫,不得不卖身时,他心痛得简直受不了。而对于眼前的这些寄生在城市角落的女子,他概不同情。从个人感情上讲,他恨不得统统把她们抓到看守所去。但是,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也不是他想抓就能够抓的。
先生,要不要我帮你把啤酒打开?服务生殷勤地说。
那好吧。陈世雄差点就要说“我自己来”了。忽然间,他想到自己是来这里消遣的,应该有点做派,就把已经伸出的手,收回来了。
先生,你慢用。服务生把啤酒瓶盖启开,然后拿起杯子,将里面金黄的泛着泡沫的液体,顺着杯壁,缓慢地导入杯中。
服务生刚走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子就走了过来。
先生,我可以坐这儿吗?长发女子指着陈世雄对面的空位说。
陈世雄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点了点头。
女子坐下后,向陈世雄这边倾斜着身子,轻声说,先生,你还有朋友来吗?
陈世雄没搭理。
女子朝陈世雄灿烂一笑,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女子的话,提醒了陈世雄,在这种场合下,单单一个人坐着,是极容易引起注意的。
请拿个杯子过来。陈世雄对从身边走过的服务生说
先生是要请我喝酒吗?女子的声音透着暧昧。
不行吗?陈世雄问。
喝酒可以。但你得按时付费。女子一改刚才的温柔,冷着面孔说。
你的开价是多少?陈世雄很派头地说。
按时间计,五十元一小时。包整晚,五百。女子说。
计时两小时。陈世雄估计,两个小时内,该出现的人物,应该登场了。
我看你是个靠得住的人,就先陪你两小时吧。女子说着,从坐台的那一面,转到陈世雄这面来了。
女子突然改坐,是陈世雄没有料到的。他往里面挪动了一下位置,想跟那女子保持着一点距离。那女子似乎有意要逗他,他挪动一下,她跟着也挪动一下。他不动,她也不动。他还想挪,可是已再没地方可挪了。他只得跟那女子肩挨着肩坐着了。
在艰难中渡过两小时后,女子拿了陈世雄付的小费,离开了。
这时,一个脑后留着一束细小长辫的男人,在半圆场地中出现了。听了他广味十足的自我介绍后,陈世雄方才知道此人是该夜总会的主持人。作完自我介绍后,他甩了甩头上的那根细小长辫。从那很酷的甩辫动作看,他是很喜欢自己那根长辫的。陈世雄不明白,酒吧老板怎么会用这样一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人来做主持。
在接下来的表演中,主持人的所有言辞都是搞笑的。那些语言里夹杂着不少带色的东西。叫陈世雄没有想到的是,如此这般粗俗的语言,竟然博得了一阵又一阵的掌声。一个年轻歌手在唱了一曲《朋友》之后,主持人说,现在是互动节目时间,首先我出个谜语给各位猜,猜中了有奖。这个谜语是这样子的:
心里想了
两片片痒了
夹个棒棒
风风火火
棒棒短了
两片片不痒了
心里也就不痒了
主持人在说完谜面后嘿嘿地笑了笑。那笑里含着几分狡诈,几分猥琐,几分得意。在冷场了一两分钟后,主持人走上前台说,大家一定以为我很黄色,是不是?其实这个谜语一点没有那样的意思了。说到这他把头转了转,然后故着神秘地说,你们缺少观察啦,现在我就看到不少先生正在做那事。人们就你望我,我望你。突然坐在陈世雄旁边一桌的一位胖先生站起来说,是抽烟吧?主持人惊呼一声,哎呀,这位先生好好厉害啊!来,送上啤酒一瓶。他在说“啤酒”的时候,有意地把那个“啤”字的音拖得长长的,以此引发人们去进行无边的想象。
夜总会的气氛在那位主持人的煽情下,观众的情绪可谓是一浪高过一浪,有的甚至高叫着“来点刺激的”。这一切他似乎是早有所料,于是便在那样的高叫声中诡秘地说,接下来请欣赏喜剧小品《找水》。
小品讲的是红军长征时期的故事,形式自然是搞笑的。一个被画得奇丑的男人,装成农妇的样子,两个装满水的气球吊在胸前。表演最终要达到的目的,就是把装在气球里的水挤在扮成红军战士的脸上。许多人在观看到气球里水被农妇挤出来时,再一次爆发出了毫无顾忌的笑声。主持人的脸在这样的笑声中像花一样地绽放开来。而陈世雄并不感到有什么好笑,因为“红军”一词,在他的脑海里向来总是跟“苦难”、“革命”、“信仰”联系在一起的。那小品实在是对“红军”形象的亵渎和诋毁。经历过长征的老同志如果看到这样的小品,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感想?
陈世雄一边看表演,一边用眼睛四处搜索,但始终没有看到那个神秘的身影出现。难道是我的线人报告有误?不会的。他立即对自己的怀疑进行了否定。线人以前报告的线索,从来都是准确的。这回,也应该不会出差错。得耐心地等下下去。要是轻易就把那人等来了,就不叫蹲守了。在酒吧蹲守,相对野外蹲守来说,轻松多了。野外蹲守,蚊虫的叮咬是最让人难受的。而酒吧呢,不但没有蚊虫叮咬,还可以听音乐,看表演。尽管那表演很低级,但总还可以打发一下寂寞。在那位女子走后,先后又来过三位女子,询问陈世雄要不要人陪伴,都被他拒绝了。
文艺表演结束后,来了一帮人。那帮人有七八个。他们一进酒吧,就闹嚷开了,又是唤服务生,又是叫小姐。很快几个打扮妖艳的女子,就苍蝇似的围拢上去了。她们坐在男人的腿上,用手摸着男人的脸,说着挑逗的话。陈世雄实在是看不下去,但又不能离开,只得憋着气,闷闷地喝啤酒。
接近深夜十二点时,那帮人说着酒话,拉着那些女子,离开了酒吧。
第一次蹲守,陈世雄空手而归。
第二晚,依然如此。在回家的路上,陈世雄把两天来的蹲守过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觉得自己并没有露马脚的地方。继而,他想到了线人。难道确实是线人的误报?我还要蹲守下去吗?对这个本不该冒出来的问题,陈世雄当即就否定了。
第三晚,在文艺表演结束后,那个神秘的人物终于出现了。线人的报告是准确的,那人还真是陈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