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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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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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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没的战象》连载

第十章 天街山城

仰望天空的眼睛没有了泪水,

因为,这只鸟的叫声预兆了什么,

这种神秘只能发生在王国最边远的地方。


       因地形山势而言,挡犹,僚语是阻止的意思。天街山城所在的小州就叫挡犹州。有个叫下雷的地名,僚语是坡下的意思。在这里,有一个叫街法的山城堡垒,僚语意思是天上的街市,可见这里地形之峻险。

在这里,以十座山峰簇拥着一座高高的岜特山为中心的山峰群,仿佛天然的保垒群。岜特山,僚语意思是裂山。一座自东向西蜿蜒的山体,到了西南边,突然裂变出一片,独立成为一片山峰。

从山顶到山脚下,如同天降神锯将山体锯成两半。赛法侬智高自从父兄死于交趾人之手,为了抵御交趾人的进攻,率领全部族的男女构筑了岜特山防线二道工事和三道城墙。

第一道工事建在娅甘岭上,僚语娅是成年妇女,甘是人名。当地这位妇人无儿无女,乐于助人,远近闻名,她死后当地侬人把她居住的这道山岭命名给她。

娅甘岭与岜特山连接,在岜特山的西南面。工事石墙在岜特山北面的石崖下沿娅甘岭顶延伸,在山南岜江山的悬崖处合拢。石墙用泥土混碎石夯成,上可走马。这道石墙工事随岭顶起伏,西北端开一个山门,是进入天街山城的通道,也是前沿阵地。

这天,一支运输辎重队伍,不到两牛一百人之数,在一位骑着大理马的青年头领的带领下,开进天街山城第一道石筑工事。同样骑着一匹大理马,紧随青年头领行进的正是弓匠人。

主管全军编组的侬军大统领侬建侯对大理国副使提出的建议全盘接受,并表示了感谢。由于即将发生震撼南天的大事,段宏将军急于回国向国主、国相报告侬王赛法向大理国方面传达的意图,大理使团交由副使易千寻和女扮男装的段红玉管理,按照商量好的方案组建辎重部队。

段红玉当了由大理商人子弟组建的辎重部队的统领,和弓匠人一道带领大理辎重营开始担负军需运输任务。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街山城军事堡垒,侬王抵抗交趾人的最核心的地方。红玉和弓匠人刚看到第一道工事就惊叹不已。最核心的山体地段构筑了三道高耸壁立,鸟飞不至的城墙。

近于山顶最高处是侬王及眷属居住的山寨。这三道城墙建有很多指挥所、瞭望台、哨卡,还有许多山间小路连通各个防守阵地,山上流泉飞瀑,山险洞奇,储存数不尽的军粮,侬王和他的将领们在这里日夜训练战士。

交趾人自从那次由太尉郭盛溢率大兵进犯被击败后,又来了几次,都没能攻到天街山城的脚下。天街山城和山顶的侬王山寨就是南天国的象征,在最高处高高飘扬着红色的龙旗。

这不到两牛的部队已换上侬军装束。领头的红玉手持一杆烂银枪,着精致头盔,胸前有护胸镜,一身细甲,英姿飒爽。弓匠人着大红色侬军战衣,也戴一个头盔,满脸胡子。每牛队伍的前头是一名戴着牛头面具的士兵,举着一杆牛头旗,表明这是一牛的正规部队。

队伍通过第二道石墙城门,这才算到了真正的天街山城的中心。从这里开始,各官署民居和繁华街市陆续出现,绵延而上几千步。这几千步是南天国商业的精华,是整个王国的经济贸易中心,闻名于大宋上国、交趾国、大理国的大商号很多在这里开设分号,石木为主的建筑鳞次栉比,依着地势由低而高,十分繁华,在邕州没有封绝通向广源州的商道之前,这些的大商号堪称日进斗金。

走进第三道石墙城门往上走,是山城最重要的部分,部署着武器和人员最精良的卫戍部队,南天国王族、重臣和高级将领的居所环护着更高处的侬王山寨。国主就住在岜特山顶的王寨中。

天街山城最核心的三道石头城墙,每一道都是一个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在森严的石墙后面,由拥有无数双警惕的眼睛和片刻不离身武器的战士们在日夜守卫着,巨大的块块山石就这样触目惊心地依着地势和山形堆筑着,整座山城不仅是繁华的街市,也是一个巨大的军事堡垒。

尽管已经如此坚固,在每道石墙后边,除了守卫者,每天仍然有不少人像蚂蚁一般在不知疲倦地搬石加固、垒筑城墙。仔细看去,除了身着大红衣的侬军将士外,还有戴着脚镣的交趾人俘虏在手拿皮鞭的侬军监工的驱赶下搬着沉重的石块。悲惨的呻吟声、鞭打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不时有倒下的俘虏。倒下的,立即就被抬走,被扔到山下乱葬坡上。

红玉统领和弓匠人接到命令,第一次转运物资进入天街山城,见识了这座令人叹为观止的兼有商业功能,又是军事堡垒的神奇山上城市。从通过第一道城门开始,他们发现整座天街山城现在都变成了忙碌的兵营。

战士们手持武器列队过往,在各个路口都有警戒和导引人员,城门和路口都有战士查看通行凭证。物资、军械由一牛接一牛的部队扛来运去。离王寨最近的一处军事营地,弓匠人看到了据说是战象营的训练地,象卫们在这里专门训练四头成年战象的作战技能,战象营中还有一头未成年的,听说是最灵异的一头小花象,就专门守在王寨寨门前,由两名着装最高贵的象卫看护着。

这头小花象,听说是从大理国重金购来,来自大理国都中心那座著名的佛寺。红玉到了南天国,才第一次听说大理国最著名佛寺的那头灵异的小花象竟然被卖到了这里。

第三道石墙之上最高处,就是南天国的王寨。当红玉和弓匠人带领队伍刚刚走到王寨的门前,就听到惊人的消息:每逢最重大最难以决策的大事之时,国主赛法本人都要到王寨最高峰,也是整个天街山城的最高峰上单独与天进行对话,寻求启示。

他上去单独与天语,不带任何随从,因为天神只与天选之子说话。但是,整整三天三夜过去了,赛法本人并没有像往常决事一样自己走下山来。此时,所有来到王寨前的官民,都被卫戍战士导引到另外场所,不得妄动。

大理辎重营来到卸下军需的地方后,被命令原地待命,红玉、弓匠人和所有到了天街山城最核心区域的军民们震惊地看到,整个王寨已经乱作一团!

王寨卫墙上,迅速站满了守卫的士兵,以防不测之事。手持武器的卫士们神情紧张地从王寨寨门狂奔而出,迅速控制住整个王寨外围,同时加强了王寨内的守卫,各个哨位上都站着身披盔甲的持刀或持矛的卫士。

在王寨内的各个路口,不管是重臣贵戚,还是外边进来的人,只有那些持有战象金牌的人才能通过。

在议事大殿的门外,竖着一杆高高的大红龙旗。门前卫兵比以往多了一倍,气氛空前紧张。在大殿里,文臣武将们急得火烧火燎,最后都把目光投到国主亲弟侬智会大统领和首席谋臣黄玮、黄师宓三人身上。

国主赛法有严令,每当他上山峰与天语的时候,不带随从,任何人也不得私自跟随他上山,违者杀!但现在毕竟三天三夜了,从来赛法上去与天语,没有超过一天一夜的。

看着满大殿的官员将领们惊疑不定的目光和惶惶不安的神情,侬智会大统领满脸通红,握刀的手紧了又紧。他坐了又站,站了又坐,如同困兽。

他几乎想破了脑袋:他身为王族,可能不至于违令受死,但只身上山,没有人见证,如果赛法有意外,人们会认为他有篡位弑兄之嫌。但当下,谁能跟着他上去呢。

如果赛法无事,上山的人就必死无疑!这条圣命如铁一般不可违背,之前确有卫士,因山上大雨突降,出于忠心擅自上山为赛法送雨具,被赛法毫不留情地下令杀了。而丧命的这名卫士,还是一位赛法最信任的王族子弟。

在大殿内文武大员们大眼瞪小眼,气氛紧张得就要爆炸的时刻,同样满头大汗的黄师宓提出一个意见:侬智会大统领和黄玮、黄师宓,加上刚从特磨道赶来,赛法信任的黄达大统领一起攀上顶峰寻找赛法。这四位南天国最重要,被国主赛法依仗为左右臂膀的文臣武将一起担负着冒犯圣命的性命攸关之险。

决定一经做出,四人就狂奔而去,留下满殿文武大员面面相觑。这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四位重臣因此丢命,南天国还有依靠吗?而如果四位重臣无事,天选之子赛法与天语的神圣铁规还要遵守吗?不知多少次了,南天国军队都从赛法与天语中得到天命的传达,获得一个又一个惊人的胜利。如果这条铁规破了,南天国还能继续胜利下去吗?最可怕的是,赛法这一次与天语,竟然三天三夜没有下山!所有的人都觉得大祸临头了!

在王寨最高处那座孤峰脚下,上山的路四周由全副武装的王寨卫士守卫,他们防止任何人靠近上山的路。整个王寨的卫士共有一个营五百人,都是精选出来的,由部族中地位显赫的王族和官员子弟们担任。

赛法通常从这些侍卫中挑选最勇敢、最忠诚的人,外放统兵。赛法独自攀上山峰三天三夜没有下山了,卫士们尽管忠于职守,内心却震恐不已。只见赛法亲弟带着几位重臣奔跑而来,明白了事情已危急到什么程度。没有一个卫士敢于阻拦,任他们狂奔上山。

议事大殿里的文臣武将们刚开始是呆若木鸡,泥塑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一位统领狠拍一下自己的头,拔腿就跑。轰地一声,所有的人都跟着跑。

卫士们吓坏了,在卫队头领的带领下急忙阻拦,但哪里拦得住。众臣都跑到王寨最高处那座孤峰脚下引颈盼望,每个人如同风雨中的小鸟似地瑟瑟发抖。约等了一个多时辰,只见四位重臣抬着双目紧闭的赛法急急下山。

果然发生了莫测的大事,众臣一拥而上,一同护送着将赛法抬进王寨内室。只见赛法紧闭的双目带着泪痕,一只手紧紧攥着一纸黄绢,人事不醒。整个王寨瞬间炸了:卫士和侍者仆役跑来跑去,老妈子和小侍女也慌不择路,呼喊之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几个医官随着卫士急奔进入内室。

“赛法在山上突然病倒……”

卫队长大虎一边指挥手下的卫士们紧急关上寨门,一边又向几名卫士下令,“快,快把妈仙叫来。在国主的屋外点火,不,整个王寨都点上火。火能消灾。让妈仙作法!”

闻讯赶来的赛法六位妻子哭天喊地,试图挤进房间,但在门口被侬智会大统领死死拦住。侬智会大统领严厉地说,抬赛法下山峰的时候,赛法还能说话,他下了最严厉的命令。除了大夫人,除非他亲自让你们中的谁进来,否则绝不许任何人,特别是哭哭啼啼的女人靠近他的身边。如有违反,杀无赦!

大夫人美仙走上前,转身对其他几位妻子喊道:

“赛法突然病重,除了他这道命令之外,在他好过来之前,再也不可能下达新的命令。他的权力暂由我大夫人代理。现在我下令,谁都马上闭上嘴,不要让赛法醒过来听到更加心烦。谁要不听我的命令,我就治谁的罪。王弟大统领,请你带领卫队把这些大吵大闹的女人带回她们住的屋子!”

“是,大夫人!”

侬智会让卫士们把这些乱叫乱嚷的女人们围住,把她们推向来的方向。做完这一切,大夫人和侬智会大统领进了屋。大夫人美仙是挡犹州韦峒峒主韦老宏之女,一脸麻子,聪敏干练,当年老侬王被杀后,是她跟着赛法和娅王东奔西走,是赛法最钟爱和最信任的女人。

赛法直挺挺地躺在镂金床上,一动不动,面如死灰,牙关紧咬,右手还死死抓着什么。二军师黄师宓小心地抽出那个黄绢,将它掖入自己的袖中。赛法的两只眼此时半睁开了,但全身仍动弹不得,眯缝的眼睛如同猛虎要捕食一般,死死盯着什么,仿佛要极力穿透屋外远方的某处。

大夫人美仙伤心地走近赛法,摸摸赛法刚毅的黝黑脸庞,帮着掖着被角。赛法头发散乱,面无表情,仿佛心思还扔在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或者连同灵魂已经在天上飘荡。

大夫人挥手让医官们上前,自己裹着身上镶着金边的袍子,无声无息地蜷坐在屋角,尽量不干预医术高明的医官们的诊治。

医官们手慌脚乱一番之后,互相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位把一个硕大的药丸放到赛法的嘴里,让赛法吞下,然后他们跟大夫人和各位重臣禀报:

“赛法是急火攻心过猛,加上在山峰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伤心过度又在晚上受了风寒。我们赶快回去配药。”

说完,生怕多说一句出错话的医官们向大夫人行礼后,急急离去。

谁也想不到的是,赛法整整人事不醒地一连躺了好几天。几位重臣和大夫人轮流值守灌食,王寨的医官们用尽各种方法也束手无策。直到第十天一早,在赛法被抬下山的当天疯一样赶回特磨道的练兵大统领黄达又骑着快马赶回来了,他和行脚游医白和原闯进了王寨。

看到黄达大统领带着背着药箱的白和原和助手煦,一名卫士急忙打开内室的门。黄达高高抬起腿来,迈过门墩。由于怕震动太大,他在门口就无声地跪下,向病床上的赛法爬过来。扑到床边,久久凝视着赛法变得越发蜡黄的脸。

大夫人美仙将金丝披肩往后甩了甩,也爬到屋子的正中,向就要熄灭的火塘中扔进几把干树枝。火苗一下子蹿起来,照亮了整个屋子。

“大夫人,在我赶去特磨道向娅王禀报的这几天,赛法情况如何?”

黄达回头问道,“全部族的土民,还有特磨道的土民都在替赛法担心,日夜为他祈祷鬼神……他的脸色比我走的时候还差,为什么?难道真有邪鬼缠上了他?”

重臣们听说黄达从特磨道带来由娅王指派的神医,都纷纷进屋,跪坐在赛法病床周围,无一不是焦急万分。

“娅王派来的神医,是我们最后的希望。如果神医出手还没有起色的话,就一切都完了!”

黄师宓对黄达说罢,然后又对白和原点着头,神色更加疑重,“老师,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创造出奇迹!”

“给地下的鬼神献祭。猪、牛、羊三牲,王寨的大仫公每天都在做。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

大夫人眼含热泪,声音颤抖。

黄师宓站了起来,脸色更加难看,说出的话让重臣们心惊胆颤:

“白医官是娅王指派的高明医生,是我尊敬的老师,曾经在从大理国都回到邕州的路上救了我的命,在邕州我见证他许多神奇的医案。

“就请他诊治吧!哪怕白医官要南海的珍珠,大象的心肝,百年的人参……同时,各位,我们要考虑最坏的结果——我们要向王国所有的战士们发出警报,在面向交趾国的前线实行高度战备,最要紧的是要防交趾人知道这一消息……”

大统领侬智会也站起来,暴躁地跺着脚:

“除了赛法,谁也驾驭不了南天国强大的军队。谁也无法率领所有战士们去实现我们的伟大目标!这可怎么办?”

一直沉着脸不说话的首席军师黄玮站起来,推开两位重臣,朝在门边上跪坐着的医官白和原打了一下手势。白和原和煦爬了过来,开始挨在赛法床边诊病。

大夫人悲伤地瘫坐在屋角,向屋子上空伸出双臂,噙着泪水的两眼向上望着,嘴里念念有词:

“雷神稻神,山神水神,求求你慈悯我们。赛法经历过多少苦难,我们部族经历了多少苦难呵。可怜可怜我们吧!”

突然,在病床上一直半昏迷的赛法嘴唇动了一下,吐出几个字:

“太……冷了……太……”

大夫人急忙扑到床边,给他掖好被子。

这时,白和原已经诊好脉,转过头来。重臣们纷纷看向他。白和原说得很慢,以便让自己的意图能让重臣们理解:

“赛法未到不惑之年,即便在山上受了三天三夜的寒露也不至于治不过来。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伤心过度。不知道他最近有什么事情最伤心?”

黄师宓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急忙拿出在抬赛法下山后,从他手上扯下的黄绢,展开给众人看,一边点着头:

“应该就是这个事了。赛法不再相信邕州的知州大人,最后一次派遣密使到荆湖南路,通过杨畋大人直接向大宋的官家请求归附。这个黄绢密信就是杨畋大人转达最后的答复:别说是求一个低微的宋官任命了,就是一套大宋的官服,就算是想能够在大宋郊祭大典上献上礼金,就算是能让侬人土民与邕州通商互市,大宋的官家都拒绝了!”

黄师宓声音颤抖,“赛法是侬人之王,是个王呵,大宋天朝仍然视赛法如同鸟兽,视侬人部族的几十万土民如蝼蚁泥尘,如此……相待,师宓虽是个大宋人,也觉得这是个宁死也不能接受的耻辱,是个耻……辱啊!”

重臣们传看着杨畋大人代传大宋官家的最后答复,无不悲愤万分。杨畋大人是大宋的知边能臣,是一个在南方民族中很有声望的官员。他传回的话,不是知邕州陈珙那样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自以为高明,对边疆人民坏事做尽的坏官能相比的。

杨畋大人传回的,就是大宋天朝从皇帝官家到朝廷大臣最真实的意图,决无虚言。几十万侬人最后的一丁点希望,完全破灭了!

好一会儿,白和原看众臣悲愤情绪缓了过来,继续说:

“赛法的病,伤在心,寒在体,前面的用药也有些效果。在山峰顶上的三天三夜,赛法求着与天说话,惹了过路的大鬼大神。因而还要用祝由之术才能治好。此外,还要磨些药。请大人们退出,让王寨医官们进来打打帮手。”

听了这话,侬智会示意重臣们退后,让早已等在屋外的王寨医官进来。白和原一边念起咒语,一边让煦把药箱给他,然后翻出一个枯干的球状带刺的植物。一个老医官问道:

“这是什么?”

“是药,也是鬼神怕的东西。”

“看样子是长在地里的,可我们这里没有。说是地里的东西,又好像有双眼睛,能看透什么。这个秘密,只有你知道。”

“你说对了,”

白和原对着这个东西继续念咒,又对医官们说,“现在就按我说的去做。用药钵把这个东西炒熟,用药碾碾成粉末,在钵里兑上无根之水,就是那种从天上掉下来,还没掉到土里的,王寨医署里应该都有的……”

老医官急忙回答:

“有有,每天清晨我们都有人搜集,用作药引。”

“调匀了,给赛法灌入口中,分三次:现在一次,午后一次,晚上一次。我就坐在这里守着,做法念咒,一直守护到赛法翻身起来,能够像战象一样重新精神起来。”

说着,白和原盘腿坐在病床边,闭目念起来,不时用手掌划着空中的什么。

王寨的医官们不再说话,立即忙碌起来。药钵架在屋中央的火塘上,把这个球状带刺的干药放在里面炒热,钵里噼叭作响。炒好后,倾到到药皿上碾成末状,一名医官拿来瓷碗接过药末,另一名医官早已取来无根之水,小心地倾倒进去。一只银制药勺在里面轻轻搅匀。

这一切准备完毕,老医官看了一下白和原,白和原示意灌药,突然,卫队头领大虎不知从哪里猛地跳过来。

“这药汤……要有人先尝尝。”

卫队头领不信任地看着白和原。

白和原接过药汤碗,正要尝。黄师宓抢过药碗,尝了一口,一边皱眉一边喊道:

“良药苦口!好药好药!”

说罢,他将药碗递给灌药的一名年轻医官。

几名医官趴到病床前,赛法双目眼神发散,整个面孔毫无生气。医官们手忙脚乱了半天,才挤开赛法紧咬的牙关。那名端着药碗的医官将药汤小心地灌进赛法的嘴里,一名医官忙将干净的布子擦掉赛法胸前沾的没有灌进去的药汤。

所有在场的人都紧盯着赛法的脸,紧张得大气不敢喘,声怕又发生什么意外。只有白和原和煦不慌不忙,盘腿闭目端坐,白和原嘴里的咒语越念越急。

赛法的脸色好像有了变化,呼吸平顺多了,表情舒缓了些,不那么灰暗可怕了。白和原停了咒语,说:

“赛法他那非凡的灵魂已经从天上返回,他这几天都在天上游荡。现在,他需要好好睡一觉。”

说完,白和原不再念咒了,闭目屏息凝神起来。

在屋的另一角,卫队统领大虎的神情也不那么紧张了,他把抽出半截的腰刀送回了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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