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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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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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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没的战象》连载

第一十四章 围

宋士尧,马平人。皇祐中侬智髙寇广南,士尧领兵至邕州极力与战,已而败北。贼断其首尸不仆,犹奔马而还。后赠屯卫大将军。

(清 汪森:《粤西文载:卷六十八》)

侬军刚在邕州城外扎下营盘,赛法也将自己的大帐扎在邕江的右岸,船队就在江边,启航方便。后来,他觉得必须要鼓舞战士们的士气和便于观察了解战况,就把自己的大帐前移,让城上城下都能看到惟一一杆最大的大红龙旗。

赛法在军营中巡视,扈从卫士们张打黄色伞盖,十分显眼。前军大统领侬智会心中急切,来到赛法面前提议召开军事会议,他几次请示发起攻城,都被赛法身边的二军师黄师宓否决了,赛法也支持军师,这让侬智会想不明白。

本来,他建议全军尽快赶到,就是想趁邕州官员们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最好是来不及封闭城门交通的时候突然兵临城下发起攻击。但二军师这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在赛法和二军师面前碰了壁,内心焦燥地来到工匠营,看到工匠们不紧不慢地打造着云梯的样子就想发火。可是,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一向如此英明的哥哥、全部族至高无上的赛法和具有过人智慧的二军师却不让他发动攻城。

他带着护兵在营中走来走去,不时望望城头,发现城头上有了些变化,好像城内的守军有要出城野战的迹象。这使他兴奋起来,巴不得马上打一仗。

城内的这个变化是因为离邕州最近的州县派来的援兵陆续来到,带兵来的州将都无一例外看不起蛮夷之人,都夸下大话,于是知州大人下令王乾佑和李肃组织一次出城野战。

这时,赛法披着锦袍走出大帐,在扈从卫士的簇拥下登上特制的王座观察城上的情景。王座四围直挺挺站着八名卫士。他们看到,城下的侬军正在每天例行向城头放箭骚扰。

一队侬军在一名头领的带领下拥着如林的盾阵向城墙下缓缓前进,城上如临大敌,宋军士兵都在城头看着他们。突然,城下侬军的盾阵散开,涌出箭手拉开强弓,嗖嗖嗖,向城头射出大弩箭。

城头士兵急避,并没有还击。这一番箭雨过后,趁着这队侬军重新结阵时露出防护的缝隙,城上的弓箭手,投石手,向城下侬军还击。侬军结阵缓退。

每天双方都要这样进行几次接触,伤亡很少。但今天有些不同,当侬军刚刚退到城上弓箭射程之外,城门竟然开了,从城中冲出了一队宋军,领头的一将手挥大戟,虎背熊腰,显然是员猛将。这队侬军急退。宋军急追。

很快,从侬军营栅中冲出一队战士,一边接应后退的侬军,一边迎着宋军列阵。这队宋军见状,也停下追击的脚步,也列了阵。宋将策马到两阵中间,挥着戟,看样子是叫骂挑战。

还没怎么骂上几句,侬军中就驰出一名披着红衣,掀开可见里面裹着银甲,骑着白马的一员小将,手持一杆烂银枪,捉着宋将厮杀起来。赛法眼睛睁大了。这名小将分明就是红玉,大统领侬智会看来没来得及派出己方将领上阵,竟让红玉抢了先。

一来二往,这名宋将一身蛮力,手上的大戟少说也有三四十斤,可竟被红玉杀得手慌脚乱。二十多个回合后,宋将干脆拨马回阵。红玉要追,宋军后阵靠了上来掩护。

红玉只好等着己方战士上前。一场城下混战瞬间展开。侬军三人一组的步兵组合很快将这队宋军杀得大败,将他们打退回城中。

二军师黄师宓、大理使节易千寻、记史官兼王医白和原和大统领侬建侯、侬智中都在王座旁。赛法用询问的语气对易千寻说:

“听说红玉从小就由段宏将军调教,养成了只爱武装,不好女红的性情,这个年纪,正好出嫁,难道就这样舞刀弄枪?”

易千寻恭敬地回答:

“段将军出使前,跟我闲聊过,红玉已经聘了人,但她却不喜欢,非要跟着出使。她是想要展展自己从小练就的本领。她说,能够见证赛法这场伟大的征战,是多么荣幸的机会。人的一生很渺小,能够被后人记住名字的人很少。赛法将是一个永远被后人记住的人。自从荣幸见到了赛法,红玉统领和我一直这样认为。”

“唔,你们想法是不错的。孤就是要做让千秋万代的后人记住的大事。”

赛法看来心情很好,他的眼睛望着天空,略带梦幻神情,“天朝从古郡苍梧以南,都是昔日象耕鸟耘之地。孤平生的心愿,就是能拥有万头战象来守护百万稻田,让这些地方的僚人土民安乐。”

这句话,立即被史官白和原记下。

“依我看,邕州城最近来了几州的援兵,不是那么太容易打下的。”

脸有忧色的侬建侯大统领说,“邕州自从这个知州陈珙大人来了之后,城墙又重修加固了。我们该首先在哪里打开一个城墙缺口呢。”

侬智中不说话,脸上有认同表情,但黄师宓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自从广州接来家眷后,他全身心投入举事前的准备,此时他捋了捋短须,说:

“最难攻的不是城墙,而是人心。不必如此急于行事!我们将很快能看到陈珙这个狗官全身颤抖,跪在赛法面前乞求饶恕。”

侬智中疑惑地瞥了二军师一眼,说:

“即使缺乏足够的攻城云梯,我们也应当立即发起攻城。再等下去,各州的来援兵马越来越多,我们将会让更多的战士流血丢命!”

“你过去和交趾人打过很多仗,可直到现在很多问题还没想明白。如果还这样,将来永远成不了一名合格的统帅!”

赛法训斥了自己的堂兄后,也不多说,转向族叔侬建侯下命令,“可以安排几次攻城,记住,只许败,不许胜。攻城云梯就用那几架刚做完的。一切听二军师调度!”

“遵命!”

侬建侯知道是二军师黄师宓的主意,强压下狐疑的表情,硬着头皮领命而去。黄师宓又让身边的传令兵去帮助协调。

不久,一大群宋军俘虏就在手持刀枪的侬军战士的押解下出现在江边。俘虏们从船上搬下木头,抬到地下,用木头铺成一条通往城下的路。这些俘虏不久前还在横山寨趾高气扬,现在浑身脏污不堪,有的脚上鞋也掉了,赤着脚,神情沮丧。

他们一边默默在旁边侬军士兵的喝斥下干着活,一边不时害怕地瞟着身边的侬军战士手中的刀枪,惟恐招来杀身大祸。圆木一根一根横铺过去,一条木头路面延伸到城下。

城头上的宋军看清了这些人是宋军俘虏,没有从城头射箭攻击他们。赛法从王座下来,准备去巡营。他好像对城下即将发起的战斗漠不关心,倒是对他的那匹大理使团送来的坐骑很在意。

只见他走到拴在帐前拴马桩上的那匹白马旁,亲手捧起卫士送来的草喂马。喂完后,用手抚摸着马的脖子。他一边做着这一切,一边偷眼观察着周边的各种动静。做为最高首领,他的每个细微举动,都有可能影响到全军。

终于,城下有了新情况。一支宋军不是从城门里冲出来的,而是从江边冲过来的,显然,这是从侬军没有封闭包围的方向过来的宋军,也许是驰援邕州的哪个地方刚来到的兵马。

这股宋军从江边向押送俘虏铺路的侬军冲过来。侬军见状,上前迎战,双方拼杀起来。

城外侬军兵力占优,尽管这股宋军忽左忽右想冲散俘虏队伍,想摧毁刚铺就的圆木道,始终没有达到目的,最后在城头上宋军弓箭手的掩护下,城门开了,这股宋军一边战斗一边退入城中。在清晨的阳光下,双方的刀光剑影眩人眼目。

这股宋军退到城中不久,一辆掷石器和一辆撞城器被拖到圆木上,用十几头牛和马拉着,一群俘虏在后面推着。侬军战士一边吆喝着这些大畜们,一边在路面不平的地方给轮子垫上木板。这两辆攻城重器终于被推到合适位置。

大块石头由俘虏队伍抬过来,放到掷石器上。掷石器由人工操作,掷臂轮起巨大的弧形朝城墙抛掷,第一块石头仅能砸到城墙的一半高处,最糟糕的是,掷石器本身不知出了什么毛病,才抡了几回石头,竟然崩裂,在旁边操作的侬军战士被巨大的崩力碰倒地好几个。这引起了城上宋军的大声轰笑。

赛法和他身边的大军师黄玮、二军师黄师宓等人并不在意这些。赛法很想找几个俘虏问话,于是身边的卫士们把几个俘虏推到赛法的跟前。

赛法兴致勃勃地看着这几个人。最靠近的一个,身材高大,上身祼露。他摇摇晃晃被推过来,用一双充满敌意的眼睛直直盯着赛法,似乎并不太愿意的样子。

“你是哪里人?当兵之前是干什么的?”

“桂州乡下的,到横山寨当兵前在漓江边打渔。”

“横山寨的很多官军都降了,加入了孤的大军,你为什么不降?”

“只想回家侍奉老母,降了你们,一辈子也回不了家了。老母就只能等死。”

“放他走!”

这个俘虏好像不相信自己耳朵似地,往左右看了看。一名卫士过来,往他的手里扔了一块碎银子,说:

“走吧!”

大喜过望的俘虏急忙跪下,朝赛法叩了三个头,转身就走。

第二名俘虏是个年轻壮汉,身上的衣服破了,但精神要好得多。

“邕州人?”

赛法锐利的眼睛看出这个俘虏与众不同,“昨天出城被俘的?”

邕州俘虏点点头,一副木然的神情……

一名侬军战士贴近赛法,递给他一枚在阳光下耀眼的东西。

“从他身上,搜到这个。”

赛法看着小小的战象金牌,若有所思。他看着俘虏一直不说话,平静了又一会儿,下令说:

“都放他们回去!”

赛法让把这枚战象金牌还给这名俘虏,意味深长地说,“什么都不用说了。回到城中,只管听你们当头儿的,他让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名俘虏仍不说话,侬军把这些俘虏都放了。

赛法和二军师等人走上邕江岸边的一处高地上,远远看着撞城器尝试着冲撞城门。巨大的撞城器前端是一根粗大的圆木,在上百人呐喊之下,朝城门洞冲去。这百人里,有一半的人担任掩护,用大盾遮挡城上的弓箭石块,弓箭手还向城上还击。

另一半的人推着撞城器呐喊着撞向城门。撞一下,又拉回来,又撞一下。城门洞发出巨大的响声。但显然,守军早已加固这道城门。撞城器制作粗糙,在撞击多次之后,竟然也散了架。一群人被城上箭射石砸、甚至热油泼下,死伤不少。退了回来。

一天之内,侬军仅有的掷石器和撞城器都散了架,也有死伤。这让城头上的宋军欢呼不止。赛法和二军师黄师宓看着这一切,面无表情。

听了城外的战况汇报,尤其听到侬军的掷石器和撞城器不仅制作简陋,而且都已损坏的情况,知州大人战胜蛮军的信心更足了。他觉得这是上天赐与他升迁的机会,祖坟真的冒青烟了。这天大的功劳就要砸到他的官帽上。

每天,从没有被侬军封死的城外方向都有来援的兵马赶到。等到各州兵马齐集,等到城外的侬军师老兵疲,就一举决战,战而胜之,灭了蛮军,然后加官晋爵……知州大人这几夜都是在梦中笑醒的。

又有三百名援兵来到,领兵的是马平县令宋士尧。作为一路的兵马钤辖,知州大人对各州能够带兵打仗的能员是熟悉的。宋士尧长得虎背熊腰,虽然当的是文官县令,但勇武过人。

宋县令没让县里的都头领兵,竟然亲自来了。一来就在知州大人面前请战,并夸下海口。宋县令气壮如牛地说,凭着他手中这柄长朴刀,不斩下几颗蛮将之头,倒是对不起祖宗。

冲着这股豪气,宋县令来到的当晚,知州大人大摆宴席,犒赏所有援兵的带队头目,并在众官面前宣布,第二天出城搦战,让宋县令遂了斩几颗蛮将之头的宏愿。在杯盘狼籍,酒酣耳热之际,宋县令神秘地向知州大人和众官说起了家传的回马刀绝技。满脸通红的宋县令刚被敬酒喝下一碗,大着舌头说:

“不是宋某吹的牛,多少江湖大盗,不管他多大的名头,死在我宋家回马刀下的,数都数不过来!”

第二天一早,城头上鼓声如雷,邕州众官齐上城头,观看宋县令出城挑战。宋县令十分骁勇,随着沉重的城门吱吱推开,他率本县的士兵发声喊,冲向侬军营栏,把几个来不及避开的侬军战士杀死。

直到被侬军营中的一阵箭雨压住前进的步子,宋县令这才率本部兵马回撤,在城下列阵。宋县令骑着黄骠马,扛着还滴着血的长柄大朴刀,高声叫骂,一副凶神恶煞模样。

大理女将红玉又是一骑当先,在侬军刚刚打开栅栏列好阵的时候,她就纵马直扑过去。在身后押阵的左三营副将黄仲卿本来要出战,只好干瞪眼。

宋县令的长柄朴刀架住了红玉的烂银枪,大喝一声:

“来将报上名来,某不杀无名之辈!”

红玉无话,只管出枪,宋县令招架几个回合后,才知道是一个女将。宋县令再次架住了枪,觉得是受了巨大侮辱似地大喝:

“蛮军无人了吗?怎么让一个女人跟宋某动手?宋某刀下不杀女人!”

红玉听了这话,怒气抖生,抽回枪,一团枪花直裹向宋县令,宋县令长刀娴熟,应付起来毫不费力。两人又是几番马上闪展腾挪,宋县令瞅着机会,把刀一收,一纵马缰脱离红玉,一回身,很是威风地看向侬军,把红玉愣在原地。

城上的宋军鼓噪起来,嘲笑辱骂之声鼎沸。知州大人威风凛凛从遮阳伞盖下站起来,大声向侬军喊话:

“城外的蛮军听着,邕州军没有女人打仗,都是赳赳男儿。你们要是连个有点本事的男人也派不出来,趁早滚回广源州巢穴。否则,我天朝邕州官军,定将你们蛮夷之辈杀个干干净净!”

城上又是一阵喧嚣,军鼓竟然也乱敲起来。红玉气得满脸通红,胸前的护心镜一起一伏,手握银枪紧了又紧。想再扑上去,可对手已策马站在城头弓箭射程之内,城头上正有无数弓箭手张弓搭箭。宋县令将长朴刀横在肩上,一脸不屑。很显然,他是不会与红玉交战了。

侬军前三营副将黄仲卿虎目圆静,就要出战,却被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边的练兵大统领黄达拉住缰绳。黄达挥着手上的长朴刀,说:

“这厮的兵器跟我的一样,让我来!”

说完,黄达纵马驰出。红玉拨马回阵。宋县令这才纵马来到两军阵前,与黄达对阵。宋县令看着黄达手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长柄朴刀,喝道:

“本官马平县令宋士尧是也,蛮将报上名来!”

黄达朝地下吐了一口唾沫,将刀横起:

“特磨道的野豹子,黄达!”

宋县令一惊,看了看黄达手上的兵器,马上恢复了神态:

“商道上的大盗……本官今天就算是为民除害了!你也使长朴刀,难道没听说过马平县的宋家长刀?”

黄达轻蔑一笑,说:

“我刀下杀过数不清的豪强,今天杀个官!看刀——”

黄达以百斤之力砍出,宋县令架住。两人交起手来,连杀了几十个回合。城上鼓声震天,城下喊声如雷。

两人都身壮如牛,满脸悍气,手中的兵器一模一样,骑的马也都是个头差不多的战马。除了黄达身披大红战衣,宋县令一身铠甲之外,在二马错蹬,刀光闪动的瞬间,真还让人分不清谁是谁。

又杀了二三十个回合,仍是难分难解。既然昨天在邕州众官面前夸下海口,宋县令决定使出家传绝计回马刀,今天不胜了这一阵,颜面何在。

再一次两刀相架,电石火光之后,宋县令假装手上力气终于不支,拨马败走,朝着城门洞方向驰回。黄达见状,拨马就追。宋县令一手持刀,一手纵缰,虽然看起来是在拼命跑,但被黄达越追越近,眼看就要追上。

就在黄达出刀之际,宋县令头也没回,全身姿势几乎不变,但右手的长朴刀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力道和速度朝后一搠,刀尖精准地冲向黄达的脖子。

就在城上城下觉得黄达就要殒命当场之际,黄达骑的马竟然瞬间暴起,马头被宋县令一刀捅中。与此同时,黄达长刀挥下,一道白光弧线之间,将宋县令头颅砍下。黄达这里也马倒人飞,重重摔到地下。

城上城下瞬间靜止,被一幅壮烈的画面惊呆了:只见宋县令的身躯像凝固在马上了一样,仍然保持左手纵马,右手握刀后搠的姿势,两腿仍是紧夹马肚,战马好像不知道主人发生了什么事,仍在主人的策纵下向城门洞奔来。宋县令的无头脖腔喷出鲜血后,露出狞厉的大伤口。在阳光的照耀下,这一骑持刀纵马的无头战士,把城上城下所有人都震骇了!

城头上的知州大人看着这一幕,震惊之下,突然眼睛一转,打破了这骇人的平静:

“宋县令成神升天!天助邕州!生能死战,死后成神!将士们,这是神灵附我将士之躯,我军必胜!”

知州大人的话达到了效果,这种灵异的现象瞬间引爆了城上。城头上的宋军不仅没有感到恐惧,反而大喊大叫,沸腾跺脚。

出城的马平县士兵让开宋县令的纵马身躯,让它仍以一动不动的姿势直直奔着城门,然后撞倒在城门边上。早有两侧的士兵扶着抬起来,头颅也被捡回。城上众官也跟随着知州大人奔下。城门瞬间紧闭。

城外,侬军也抬回了从马上飞甩而下的黄达。两军休战。

半个时辰后,邕州城里传出各种吹吹打打的乐器声音。大街小巷传遍了宋县令成为无头战神的英勇事迹。宋县令的人头被精心缝合到尸身上,装到上好的棺材,在城中众多道士、和尚,甚至土人巫师,和士兵们的护送下,抬到邕州大庙放置在大殿正中。

到场的民间乐队鸣鼓、吹号、奏乐,热闹非凡。知州大人回到府衙中,穿上了在最隆重场合才穿上的官衣,头上戴羽翅官帽,足蹬青云靴,佩着长剑。他就是要用最隆重的排场来祭祀宋县令。

带兵出城巡边的时候,他的装束是披甲戴剑,是以武将的身份,而现在是以文官的身份。在大宋天朝,文官的地位远远高于武将,知州大人是以上京面圣的着装,带领邕州众官来拜祭成为战神的宋县令。他知道这是鼓舞宋军士气的最好时机。

知州大人骑上高头大马出州衙,用上了全部的仪仗,“北作坊使”、“知邕州”、“广南西路钤辖”衔牌高举,卫队长大狲率全部卫士随行,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大庙奔去。在他的命令和州衙通告下,邕州城内驻军全部军校、衙署众官和城内文人学士、豪绅名流等都来到大庙参加拜祭。

宋县令成为战神的传闻风一般地刮遍全城,在大庙的现场除了众官和名流们,还涌来看热闹和好奇的邕州百姓,人山人海。

知州大人带着众官员和名流对着宋县令的棺材又跪又拜,引得围观的百姓阵阵喝彩,情绪被鼓动得如同夏日烈火,邕州的巳月,本来已经够闷热的了,这场祭祀又弄得如此大场面,以至于有个别官员当场中暑晕倒。

一场壮烈的战事,反而变成了一场邕州全城前所未有,闻所未闻的热闹,就算是多年前钦使到来也没有这般隆重。宋县令在邕州封神后,由他带来的子弟兵送回家乡下葬。知州大人还特意向官家写了奏报,后来此事由大宋史官写进了史书里。

两名勇将的壮烈一战震惊了两军将士,双方自动休战。此后两天,邕州城门紧闭,城外侬军也悄无声息。在城外侬军营中,不管是统领们还是战士们也觉得是个灵异奇事。

大统领黄达跟随他多年的战马阵亡,神刀建功,从马背倾覆受伤这一英勇事迹,也堪称一战封神。同样地,黄达在侬军中威望大增,与宋县令的事情一样成为传说中的神人。赛法特意派出征史官兼王医白和原,给黄达疗伤用药,仅两天就恢复如常。

黄玮、黄师宓两位军师趁此机会在军营中大肆宣传,说天意归侬,侬军的战神战胜了宋军的战神,邕州很快就能攻下。军营虽然没有之前那么繁忙,但弥漫着一股杀气,士气高昂。

宋县令和黄达都一战封神,不同的是,一个升天了,一个还在地上。相同的是,无论是宋军,还是侬军,都提振了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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